薛时挑完刺后将鱼肉放到韩微盘中，随意回答了一个互联网的问题，对方搓手陪笑，连连称是，夸薛总果真有远见，不一般。

韩微看见那块鱼肉就心烦，干脆拨到一旁，舀了一勺蓝莓山药。薛时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等韩微拿过一只螃蟹的时候上手阻拦：“太寒了。”

韩微躲开他的手：“你管真宽。”

其他人看着他们的互动，大气都不敢喘，也摸不清现在究竟是什么状况，两人到底是什么关系。

薛时叹一口气，夺过那只螃蟹：“我来剥，小心伤手。不过就只能吃这一只。”

韩微没搭理他，继续夹菜。

薛时的手骨节分明，有条不紊，拆螃蟹也是赏心悦目。他不紧不慢拆完一整只螃蟹，把蟹肉摆到韩微盘子里，动作优雅地擦手。

这时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你们感情还真是羡煞旁人。”

不是没有看出来古怪，薛时这边关怀备至，温情脉脉，韩微却冷若冰霜，不耐其烦，简直是冰火两重天。但无论如何，两人关系必定不一般，往好里说总归没有错。

听了这话，薛时总算露出第一个笑容，不像刚才那般高高在上，剩下人就知道这话说对了，于是纷纷附和。

什么“早就看出来两人相配”，什么“薛时对女朋友真好”，多么牙酸的话都能说出来，还有“当年两个人成绩都好，能说到一块去”。

一说成绩，就有人想起：“当年韩微是不是总考年级第二，第一是谁来着，今天没来吗？”

有人记性好，记起韩微上学时候的确是年级第二，年级第一也是他们班的，但怎么想都想不起来叫什么名字了。这话一个问一个，竟然没有一个人有印象。

终于话传到了韩微这桌，有人‘嗐’了一声，提到那个名字：“姓祁，叫什么我忘了，上次我还遇见他了。”

有人好奇问：“他怎么没来？”

那个人也颇为唏嘘：“别提了，我也是上次遇见才知道，他妈身患重病离不开人，他就放弃了保送的机会上了本地一所普通大学，虽说有奖学金，可是治病的钱、生活费都是事。他上了大学以后就开始打工，后来他妈病情恶化要做手术又到处借钱，前几年人还是没了。但还有好多债没还完，现在在一家公司当业务员。”

“借的钱可不是小数目，就他那点微薄的薪水，估计到老都还不完。”

旁边人都跟着附和两句也就转换了话题。

上学时成绩再好，现在没有前途那也是没用，所以对这个连名字都记不住的老同学，大家都没有过多谈论。

韩微倒是听进去了，以前她心高气傲受不了屈居人下，和第一名暗中较劲好久，怎么都考不过他，后来便放弃了，现在竟然在这里听到。她发觉自己也忘了第一名的名字，甚至连当年较劲的感觉都失去了。

韩微低头戳盘子里的羊肉，一时间失去胃口。她站起身往外面走去，想要透透气。

*

自从上次在办公室听到那些传言，冯妍总感觉放不下心。她在心中认定薛时不会那样对待韩微，可是那么多人都是见证，这让她惴惴不安，时过境迁，发生什么都有可能。

另外，她心中还有个念头，他都能那样用心追回曾经那么讨厌的韩微，他们俩的少年情分可比韩微深多了，重拾旧缘也不是不可能。

于是在这段时间，她一直偷偷跟着薛时。可是薛时出门不是谈生意就是工作，根本都不去别的地方。

本来冯妍都要放弃了，可在今天薛时终于开上一条陌生的路，这让她心中既忐忑又激动，隐隐感觉很多事今天就能见分晓。

薛时来到一家高级酒店门口，停了车却不进去，冯妍也就等在暗处。没过多长时间，一辆价值不菲的豪车停在路边，韩微从上面下来，这让冯妍的心坠落谷底。

虽然过去很多年了，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韩微——她样貌一如当年，清秀美丽。冯妍一直记得很清楚，她是个自恃漂亮的女孩，身边的异性总是在第一面就表现出惊艳，这让她越来越能意识到自己的美貌。

韩微却比她更漂亮，有种与生俱来的松弛慵懒，仿佛一点都不在意自己拥有的外表。冯妍暗中相较多次，很怕薛时真的和她在一起，还好他一直都很冷淡，这也让冯妍窃喜。

现在的韩微脱去学生时的稚嫩倨傲，反而眉间笼罩着淡淡的愁绪，让人忍不住一看再看，去探究挖掘。

冯妍下意识看向薛时的车，果不其然，当韩微靠近时，他从车上下来，状似偶遇，韩微却爱答不理，自己走自己的。薛时亦步亦趋，一起走了进去。

冯妍不自觉攥紧双手，目送二人的背影。等他们进去后，她原地徘徊思索，最后决定进去一探究竟。

因为跟进来太迟，两个人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冯妍不知该去哪，只好到二楼大堂坐着，见机行事。

没一会，韩微就从一间包厢中走出来，情急之下，冯妍躲到柱子后面看着她去了洗手间，跑到包间门前记下房间号。她发现这是一间很大的包厢，应该不是两人出来约会，这让冯妍松了一口气。

又过了半小时左右，韩微再次从里面出来，这次她没有去洗手间，而是向着冯妍所坐的这一处走来，她没有躲开。

韩微走过来的时候注意到沙发上坐着一个人，她没放在心上，径直走到栏杆边，手扶上去，冰凉的触感直达心底，驱散了一些焦躁。

“好久不见啊。”后面传来声音。

韩微扭过头，一名漂亮的女子坐在沙发上，歪头笑着看过来。她一时间没想起来这是谁，犹豫一瞬，女子站起身走过来和她并肩站在栏杆前：“你还真是贵人多忘事，我是冯妍，想起来了吗？”

想是想起来了，不过她的语气让韩微眉头微蹙，有一种微妙的敌意。韩微记的上高中时她总追在薛时身后，和他那些朋友多少打过照面，冯妍是其中唯一的女生。

而且她长得很漂亮，薛时也和她很要好，让韩微心中打鼓。她不敢问薛时是不是喜欢冯妍，却在心中计较很长时间。上大学后冯妍去了外地，和薛时联系渐渐变少，韩微这才放下心中疑虑。

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当年的心病猝不及防出现在面前，韩微却早已忘得一干二净，这让她感到自己或许是真的释怀，出国的决定恰到好处。

“你笑什么？”冯妍敏感地质问。

“没什么。”韩微觉得没必要谈这个，于是转移话题，“你怎么在这儿？”

冯妍心头一动，面色自若回答：“是薛时叫我来的。”

“嗯？”韩微表现出疑惑却没有想象中反应大，点点头道，“那我先走了。”

冯妍察觉出她对薛时的不在意，不想放过这次试探的机会：“薛时认回生父，我也替他高兴。当年他就是为了争一口气才那么努力学习，现在也算得偿所愿。”

准备离开的韩微停住脚步，表情出现一丝松动，回过头问道：“他高中那么努力学习是为了气他父亲？”

柱子后阴影投下，薛时看韩微心情不好，想跟出来瞧瞧，没想到冯妍也在此处。谈论到高中时候的话题，薛时忍不住脚步一顿，垂手站在立柱后。

以前的事他不愿提起，说出来总会伤人，也让他回忆起曾经的自己有多么混蛋。他小心翼翼弥补，宁愿以前的事从未发生过。

冯妍字斟句酌想要勾起韩微的兴趣，就怕韩微不愿聊下去，那样一点有用的信息都得不到。她一刻停顿都没有：“是啊，那时候他同父异母的哥哥还没有去世，高三薛时母亲去世后，他生父和妻子防薛时和防贼似的，动不动就派人探查他的动向，那女人还经常上门对薛时冷嘲热讽。三番两次这样，才激发薛时好好学习的决心，考上了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