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呜……”

从台球厅跑出来韩微就随机钻进了街边一家奶茶店，伏在桌子上一直哭到天色渐晚。

“我也是、我也是，”她抽抽噎噎的，“我也是好心啊！”

“你的好心在他看来就是嘲讽，你们俩对生活的观念很不一样。”钟离水靠在椅背上，咽下去一口枣花酥。

奶茶店的柜台里升起一颗头，男生推了推眼镜，看着韩微的方向。

奶茶店生意惨淡，就算是在学生们放学的时段客人也寥寥无几，现在除了趴在靠窗桌子上哭的韩微，就没有其他人了。钟离水看见柜台里还有人吓了一跳，又觉得有点眼熟。

下一秒男生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里面穿着校服，外面围着店员的围裙，身形瘦高，看起来弱不禁风，黑框眼镜完全压住了眼睛的神采，只能觉得这个学生呆呆的。

“给你。”男生递过一包纸，却不走开。

韩微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过去，也觉得有些眼熟，她吸了两下鼻子，瓮瓮道：“谢谢。”

“你快点一杯喝的，要不然光在人家店里哭了。”钟离水见男生迟迟不离去，为韩微的眼力见扼腕，赶忙提醒。

“有奶茶，果茶，咖啡。”男生说。

“诶？”韩微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没有多想，抽抽鼻子，“我要一杯巧克力奶茶。”

男生转头进了柜台，钟离水却一直看着他：“你觉得他眼熟吗？”

韩微这才仔细思索：“是觉得有点眼熟。”

男生端上奶茶，撤走托盘，推了下眼镜：“我们是同班同学，韩同学你，可能忘了。”

“哦，我说呢，他就是前几天坐在前排那个，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钟离水觉得这个男生出现的频率未免有些高。

“这个，这个我真想不起来。”韩微喝一口奶茶，歪着头看柜台。

男生已经缩回柜台，连头发丝都看不到了。

离开的时候，韩微去柜台结账，男生站起来，她探头一看发现他是在里面学习，课本和练习册摊开，旁边是密密麻麻的演算纸。课本和练习册都很破旧，练习册上还有铅笔写过后擦掉的痕迹。

“我叫祁函臣。”男生把找零的钱递到韩微手上，直视她的眼睛。

“啊？哦。”韩微一时没反应过来，又指了指他的习题册，“你写了很多遍吗，为什么不买新的？”

韩微是一个爱学习的女孩，认出来了祁函臣写的习题是学校发的，难道这本非常精华，她没有看出来？

祁函臣顺着手指看过去，很平淡地回答：“我没钱。”

这下就算非常迟钝的韩微也觉察出自己不小心戳了别人痛脚，他这种冷静的态度更让她感觉内疚，哦了一声就夺门而逃。出来一股脑走到路口才一拍脑门。

“我想起来他是谁了。”韩微恍然大悟，“他就是那个年级第一啊。”

韩微自恃学习成绩好，脑袋聪明，然而考上高中后，第一的名次却永远被一个名叫祁函臣的人牢牢占据。她不服过，挑灯夜战过，却始终越不过叫祁函臣的。

后来还是韩午开导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现在的学校是重点高中，有比她厉害的也很正常，只要自己做到竭尽全力就可以了，韩微这才放下执念，不再对标祁函臣。

她从来没见过祁函臣的样子，没想到今天在这里看到了。

“他居然和我一个班，我怎么不知道。”韩微震惊。

你平时眼睛长在脑袋顶上，能让你看见的才是少数，钟离水默默吐槽。

钟离水还以为今天被薛时凶过后，韩微能消停几天，没想到回家之后她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脑袋瓜又开始滴溜溜转。

“你说他是不是因为生活所迫才经常逃学，白天睡觉该不会是晚上通宵打工吧，这样一想真的好可怜。对人冷淡也是因为怕别人欺负他撑出来的，我都不敢往下想了。”韩微捂住胸口，痛心疾首。

钟离水：“……”你也太会给他脑补，这世上所有的担子都压他一人身上了是吧？他还如此坚强、如此正直，简直就是英雄中的英雄，好汉中的好汉。

虽然只是囫囵个看了一遍原书，但钟离水知道薛时母亲去世前给他留下一笔钱，说不上富裕，却也绝不拮据。现在这样完全是薛时自己找不到生活的目标，随便混混。

至于他在高考前发奋图强也不全是因为韩微，而是父亲的妻子特意找上门嘲笑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永远是一滩烂泥。

韩微还以为是自己的爱情感天动地，终于打动了薛时的心。

“你说如果想让他好好学习，是不是要让他先没有后顾之忧？”韩微站在窗边思索。

“他不会接受你的帮助。”钟离水感觉她好天真。

“我不是说给钱，我是说比如…给他带饭，他有了饭吃起码能减轻一些负担。”韩微突然少女怀春，“而且我们还可以一起吃饭，这样相处的时间又增加了。”

学校有食堂，但韩微父母担心女儿吃的不好，每天都让阿姨做好便当带去上学。

韩微有了主意，瞬间变成快活的小鸟，飞去楼下想要叮嘱阿姨多做一份，飞到一半又顿住，在楼梯上自言自语：“我还是自己动手给他做一份吧。”

“你……”钟离水欲言又止。

韩微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家务活一概不沾手，家里的盐放在哪都不知道，她能做饭？

算了，做出来难吃死薛时或许是另一种意义上的成功。

韩微兴致勃勃地冲到厨房，阿姨正在准备明天的食材。

“小小姐想学做饭？”她纳闷。

“嗯！”韩微点点头，“就是我平常上学吃的那种就行。”

虽然满腔疑惑，阿姨还是照着韩微说的开始教学。可她平时吃的不是普通的便当，是经过精心配比烹调，每一处都完美的饭菜。

韩微连最普通的都没做过，一开始就这么高难度怎么可能做到。

厨房里叮当乱响，一会儿摔了碗，一会儿洒了醋，在阿姨的哀叹和韩微的惊呼中，她被暂时请了出来。

出来时头发里还夹着菜叶，脸上抹着面粉，一脸沮丧。

钟离水试图输出：“还是学习简单吧，坐在书桌前做题多好，别自讨苦吃了。”

要是这么容易放弃，就不是韩微了。

等到夜深人静，整栋别墅都陷入安静后，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蹑手蹑脚溜进厨房，厨房的灯’啪’地一下打开。

“你还没死心啊，现在做饭明天还有精力听课吗。”钟离水都觉得累了，打着呵欠。

“只要想到他能吃到我做的饭，我就浑身是劲，根本睡不着。”韩微兴奋地搓搓手，按照刚才阿姨教的步骤按部就班。

虽然还是笨手笨脚，浪费了不少东西，但是起码做出了成品，不小心搞出动静的时候，她在原地静止一两秒，侧耳听着楼上的声音，生怕把父母吵醒。

韩微动作笨拙，一看就没做过饭，哪里都搞得乱糟糟的。

外面万籁俱寂，厨房里一个纤细的身影来回忙碌，各处奔走。

钟离水觉得有些好笑，一个千金小姐洗手作羹汤的画面多少滑稽。可是另外一幅画面浮现在她脑海中。

很多年后，韩微在半地下的走廊了，忍受着炎热和脏污，为薛时做饭。油烟呛得她连连咳嗽，却只能忍受到炒完。

她熟练地关掉煤气，把菜装进保温盒里，坐在一旁用手扇风，拿起手机看时间，掐着点给薛时送过去。

“哎呀。”韩微的手被烫了一下，惊呼一声，赶忙放到水龙头下冲洗。

也唤回了钟离水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