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陵嫮剑尖在空中不断变换,她已熟练掌握落花流水,必然要一剑定输赢,“出招啊!我们一决雌雄!”
苏旎连连摇头,“不了不了,我是雌,不必决斗便知。”
面对李风的迅猛攻势,苏旎不进反退,她没想要赢,但也没准备输。
苏旎身形一晃,手中的剑如同游龙出水,轻轻一挑,便轻松将西陵嫮的剑尖引向一旁。
反正又没说一定要用落花流水剑招。
西陵嫮攻势被破,却不见慌乱,反而顺势一个转身,脚步一错,身体如同陀螺般旋转,剑尖层层叠叠,在空中划出一朵美丽的山茶花。
只可惜,山茶花又叫断头花。
苏旎提剑刺花,两人剑锋相接,瞬间火花四溅,发出一声“呲啦”巨响。苏旎乘势转身,剑走偏锋,直刺西陵嫮双眼,逼得她下意识闭眼。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出现,苏旎带着几分笑意,懒懒开口,“老实了吧。”
西陵嫮缓缓睁眼,一个傲娇又带着点小得瑟的脸闯入她的眼中。
真讨厌,西陵嫮冷切一声,输了就输了,她才不在意。西陵嫮一边愤愤不平,一边默默安慰自己。大不了就是输赢里面的输,雌雄里面的雄。
苏旎松了手,剑掉在地上,摔出一声闷响。“我输了,我投降。”
她双手抬高,作出一副束手就擒样。
西陵嫮勾起一抹笑,心上莫名其妙地酸胀,她的脑中回荡着一句话:
苏旎真好。
夜色初临,炊烟漫起。
苏游二人寻着灵蝶的踪迹,来到了丁茂的家。如刘胜男所言,丁茂家的旧门上钉着三块新板,遮挡木门的裂痕。
苏旎站在门口,不等敲门,就来了三个小孩,从外面跑来,猛地拍门,“奶奶,我们回来了,开门呐!”
原来这三个是丁茂的孩子。
苏旎仔细看看,确实是那天,在她怀里的那几张脸。
那三个孩子见她望他们,他们便也望她,“哪来的狗男女,贼兮兮望着我家门,想干嘛?”
“……”
熊孩子!
苏旎跑过去,将开口的那孩子抓住,掀开裤子打屁股,“我离你家几丈远,凭什么不让站,狗男女?贼兮兮?今天我就替你爹娘好好教育你!”
“啊——啊——别打了!疼!我错了我错了!”被打的是个大孩子,一直哭个不停,也给了其他两个孩子点警告。
苏旎放开了那个孩子,他顿时像干涸的鱼被放回了池塘,里面活蹦乱跳起来。他双指扒眼,朝苏旎比了个鬼脸,“你等着吧,等我爹回来了,一定好好教训教训你个疯婆娘!”
苏旎一听他提到丁茂,也不恼了,默契与游珩对视,“你爹去哪了?”
“我哪知道,跟你有什么关系?呸!”小孩朝他啐了一口唾沫。
他爹跟她没关系,他娘总跟她有关系吧。苏旎改口,“那我就替你娘管教管教你!”
“我娘早死了,管教个屁。”
“你娘早死了?!”他娘要是死了那刘胜男是谁?苏旎手感火热,小破孩居然这样说他娘,“你实在太没教养了!”
“教养?”三个小孩面面相觑,随即摇了摇头,嗤笑出声,“没听说过。”
熊孩子……无名的怒火窜上心头,冲昏了她的脑袋。苏旎七窍生烟,握紧拳头,刚想出拳,手被握到另一个人手里。
游珩看着愠怒的苏旎,浅浅笑道,“何必同小孩子生气。”
游珩走近几步,半蹲在他们面前,温声询问,“你们家大人呢?”
游珩嗓音温和,但又让人莫名觉得淡漠疏离。几个小孩明显被他气势阵住,呼吸凝滞,乖巧了不少,“不知道,不在家里。”
“干嘛呢干嘛呢?你们两个!这我家小孩!”村边跑来一个老妇人,她背着一个大锄头,一看就是刚耕完地回来。
她一出声,三个孩子立马围了上去,抱着她喊“祖母”“祖母”。
“你们是谁!过来干嘛!”丁母像护小鸡般,将几个孩子护在身后。拿起锄头,气势汹汹地横在他们面前,让他们知道她可不是好惹的。
“我们是苍梧山人士,路过此地,想了解一下风土人情。”
“苍梧山……”丁母转了转眼睛,似是在思考,半晌,哑着嗓子问,“你们见过丁茂吗?”
他们没有回答,只待丁母继续开口。
“我儿丁茂,受尽苦楚,前段时间嚷着要求仙得长生,随后带着他媳妇便去苍梧山了,结果那两个缺心肝的,一直没回,留三个孩子在家,拖累死我。”
丁母年近耳顺,本来同她丈夫育有四个孩子,穷山僻壤,食不果腹。丈夫带着三个大孩子出山谋生,结果一去不复返。
丁母扯着苦笑,无奈摇头,“我想也是,山路难走,大多也是有去无回。”
然后,她便一个人拉扯着最小的儿子长大。好不容易长大,他也不帮她干农活,一心只想着要出去。
离开,逃离这个穷地方。
但他也不爱读书,出去又能干什么呢?丁母自然不准,他便一哭二闹三上吊,在村里闹了不少笑话。某一天,他格外平静,乖乖地呆在家里睡了一天,第二天叫他起床吃饭,才发现他跑了。
离开了家,去了京城,几年不回,回来便是衣锦还乡。
她喜不自胜,想着……终于能颐养天年了。
结果,没享几天福,便有打手来砸门,非召集众人,将丁茂羞辱一番才算完。
丁茂老实了,什么也不干了,乖乖呆在家里,也不惹事。结果,没过几天,他又不知从哪变出三个孩子,没办法,只能给他取个媳妇。
几年了,明明日子一直过得好好的,结果他又突然说要去修仙……
丁母垂手顿足,好不容易找到可以吐苦水的人,旁的那些邻居,不仅讲她们闲话,还瞧不起他们。今日同一人说,第二天就能传一窝。
游珩望着蹙眉的苏旎,轻声开口,“可怜吗。”
苏旎点了点头,她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刘胜男可怜,丁母可怜,连这几个孩子……苏旎看着那几个孩子,在院中奔跑、吵闹、大笑,只为了抢一个拇指大的小鱼。
小的孩子约莫七岁,大的孩子约莫十二三岁,但都细条条的,瘦得不行。
连这几个也可怜。
苏旎暗暗叹息,她原谅这三个孩子的没礼貌。确实,贫瘠的土地上开不出花,怎么能要求别人芬芳呢?
抢到鱼的孩子不懂,为什么苏旎一直看她?她很漂亮,比他见过的所有人都漂亮,所以他也格外想去表现自己,“看什么!略——”
看着满指沾油的小孩撑开自己的鼻子,作出恶猪模样挑衅……苏旎心中燃起的善良火焰被扑灭。
死孩子……
临走前,苏旎想掏出一块金锭给她,被游珩制止,“不属于他们的财富,他们握不住,也留不下,只会招致杀身之祸。”
于是,她只赠他们身体康健,游珩赠此处风调雨顺。
夜色渐浓,河舫高楼处灯火通明,映照着波光粼粼的河水。楼船上彩灯闪烁,歌声与丝竹声交织,一片欢声笑语。
两岸商铺林立,夜市热闹非凡,行人穿梭其间,享受着繁华夜景。
京城,自古繁华喧嚣之地。
苏旎特意束起头发,换了身衣服。
游珩不懂她为何如此装扮,束发加冠,一副贵公子模样的装扮。
“我们就等在门口好了,灵蝶会替我们进去的。”游珩牵住她的手,不准她再往前。
苏旎嗤笑一声,冷冷开口,“不要。”
她轻瞥一眼被紧握住的手,使出浑身力气,奋力挣脱开。随即,搭上了前面伸来的那两只手。
“大人里面请~”
两个吊着龙须的小倌身着清凉,勾身邀客,“大人第一次来吗?有熟悉的吗?要不要选新人!”
两个小倌只着单薄一件,隐隐可见肌肤。两人手极不老实,一下就搭上了苏旎的背和肩。
越走越远,苏旎只留下一个背影给他。
“等等,别走!”游珩几步追上,前面三人被他声音惊得回头,“此处为南风苑,是专门接待男客的,你身份不合适。”
旁边两个小倌儿追随他的目光,上下打量她一番。
苏旎强装镇定,拍了拍胸脯,扯着喉咙大喊,“我就是男人啊,如假包换。”
两个小倌儿也反应过来,立马扑到她身上,撒娇卖嗲,“我们喜欢这位客人,不管他是男是女,我们都能接待。”
他的目光在苏旎与游珩身上来回流转,夹着嗓子尖声道,“是呀,这里面的宾客不乏夫妻同来寻欢作乐的,我们有经验~”
说完,特意朝游珩抛了个媚眼。
游珩眼眸沉了下来,山雨欲来,脸色愈发阴沉可怖。
像是被人伸舌头舔了口般,恶心,实在是恶心。偏偏苏旎像是迷失了心窍,任着两个男人靠在她肩上,像地虫一样,在她身上乱蹭。
真是胡来……
游珩气极,一把将苏旎拉到自己怀里,不顾她的挣扎,不让她听,不让她看。
等到她安静下来,他深吸一口气,“你年纪尚小,来这里……不合适。”
苏旎从他怀里冒出个头,小声争辩,“我年纪不小了,我是个大人了!”
“我夫君第一次来,还有点羞涩,你们不要见怪,”苏旎转身,搂上那两人的细腰,轻声安抚,“走吧,你们只要将我们服侍好了,大大有赏!”
“是!”两人齐声道。
正所谓,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他们俩可是一母所生的亲兄弟,服侍人来也是心有灵犀。
一个给苏旎捶腿,另一个给苏旎靠着喂葡萄。
昏庸不堪。
游珩侧过头,不愿再看。
喂葡萄的小倌随意扫他一眼,敏锐察觉出了他的醋意。女官人在外放松玩闹,俏姑爷吃味了?
小倌喂完手里的葡萄,起身朝游珩走去。游珩端坐在一边,像躲在一个世外清静地,不听不看不想,只专注于手中的茶。
小倌勾唇微笑,带着点勾人与魅惑,熟练地倒下游珩怀里。
游珩像是预料到了似的,提前站起躲开。让他无辜摔了屁股蹲儿。
呵,这种人他见多了。
假正经。
小倌不顾他略显狼狈的刘海儿,揉了揉阵疼屁股,冷哼一声,“哥哥,我个人愚见,既是出来寻欢作乐,就不要端着一副架子,好好同我们兄弟二人,服侍好姐姐才是正道~”
“姐姐在外忙碌一天了,其中辛苦不言而喻,我们自然是要尽自己所能为姐姐分忧啊。”
“什么都不干,迟早有一天,会被姐姐厌弃。”
话里话外,明嘲暗讽。
听得苏旎都莫名的心慌,这人到底在说什么啊,这是她师祖!她要供着上香的人……原本只是为了隐藏身份,随意编造的借口,没想到现在越来越过分,居然这样讥讽她师祖!
苏旎胆怯地瞥了眼游珩,长长的睫毛遮挡了他的眼睛,她看不清他的神情。
小倌小跑过来,伏在她身上求安慰,“姐姐,疼啊~”
苏旎白了他一眼。
疼?幸亏只是一点疼而已。
庆幸你还活着吧,他能不动声色让你瞬间灰飞烟灭。
也就是师祖脾气好,正人君子,从不杀手无寸铁之人……
身上的重量消失了,苏旎下意识望去,两个小倌像小鸡似的被提了起来,闪到一边。
游珩站在她身边,默默给她剥了一颗葡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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