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逸没想到，再次看到李刚时，他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避开和李刚的对视，而是怕裴钰多被吓到，猛地一下窜到他面前，拦下他看向李刚的视线。

只是听到李刚说，他是来跟他告别的，白逸后知后觉，他刚才的动作有多伤害李刚。但如果再来一次，他还是会选择那样做。

“对不起。”白逸垂下头，头一次不是因为害怕而不敢看李刚。

可是李刚却没有在意，他摇摇头，“哟”了一声，还有心思调侃：“这么紧张，你对象啊？”

白逸抬头，先是瞪着眼睛看了李刚一眼，随后转头扫向后面的裴钰多，只是刚扫到一个肩头，又快速转回去：“你别胡说啊，这是……”

是什么？暗恋对象的弟弟？感觉这个说出来，比李刚嘴里那声对象，还令人想入非非。

那怎么称呼裴钰多，高中同学的弟弟？白逸皱眉，思索片刻，试探着回答：“我朋友……吧。”

他小心翼翼朝后面观察着裴钰多的反应，心想说朋友他应该不反对吧，虽然他们才认识几天，但裴钰多都请他看过电影了。

为他花过钱，怎么也称得上一声朋友吧。

裴钰多什么也没说，在察觉到白逸的动作，下意识和他的目光对上。只是他眼神平淡无波，说不好他是怎么看待和白逸的关系。

认同还是反对，白逸看不出来。

白逸抿了抿唇瓣，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想到李刚说他这次前来，是为了跟他告白，随即将注意力转到李刚身上，好奇道：“你说你来是跟我告别的，你是要出远门吗？”

“出远门？”李刚噗嗤一笑，声音却不再像刚认识时那般开朗，反倒多了几分惆怅。

他笑着摇摇头：“算是吧，不过不知道这次我还能不能回来，所以想着来和你道个别，毕竟你是我认识的鬼中，少有死得这么全乎的，虽然我也没认识几个鬼。”

看出他们是旧识，那个叫李刚的鬼，似乎有些话想对白逸说，裴钰多不好听他们说什么，干脆对白逸道：“我先回去了，一会儿你说完，早点回来。”

白逸点头，望着裴钰多走进居民楼，才转身来到李刚身边。

李刚的突如其来的愁绪感染了他，他隐约知道李刚要说什么，眼下面对他，心里的恐惧散去不少。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白逸看着李刚，皱眉问道，“听起来像在那什么。”

“不用怀疑，就是你想的那样。”

李刚嘿嘿笑了两声，撇开了之前的多愁善感，带着一股独属于他的豁达。

“白逸弟弟，”他一如初见那样，对白逸道，“作为过来鬼，再告诉你一些事儿。一是不是所有人死后都会变成鬼，二就是当执念没了，鬼也会和人一样，走到尽头。至于鬼之后是什么，这个就只有我去了之后才知道，现在只能抱歉了，没办法跟你说。三嘛，就是一句提醒。”

他抬头仰视高空，看着月亮被乌云遮蔽，只露出剩下的一半：“如果靠近你死去的地方，你会很难受。”

听到这儿，白逸确定了李刚此行的目的。

原来做鬼也不代表永生，如果他在这个世界的执念消失，就会如普通人那样“死去”，进入下一个世界。

人生还真是处处是离别，连做鬼了也避免不了。

“我也没想到来得这么快。”有鬼可以倾诉，李刚原形毕露，絮絮叨叨个不停，“想我做人英年早逝，没想到做鬼也是。”

从他的话里，白逸得知，李刚之前成立的公司，今天关门了。

他生前，公司本就在起步阶段，有他在，还能正常运行，他车祸一去世，公司没有领头人，就像一盘散沙，不需要别人推波助澜，一阵风抚过，足够把沙子吹散。

公司垮了，等于执念消失了。李刚生前死后，都全心全意地念着这份产业，可是现在产业没了，李刚也要跟着没了。

生前的遗憾，延续到死后，一个人居然要接连死亡两次。

白逸不明白这个世界为什么会这样，他只知道李刚的声音越来越小，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李刚，盯着他慢慢淡出他的视线，直到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再也听不见他说话。

这时候，天上的乌云散去，露出圆似白玉盘的月亮。

白逸在原地站了很久，久到他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他才拖着沉重的躯体，回到裴钰多的房间。

裴钰多一如往常，坐在桌前，好似在写作业，白逸悄无声息地飘到他身后，探过身去。

只是还没来得及看清他写的是什么，裴钰多倒先发现了他的踪迹，急忙摊开双手，一把盖住他桌上的本子。

白逸怔然，余光瞧见本子的边缘是黑色的硬壳，随即意识到，裴钰多不让他看的，似乎是他昨晚不小心瞟到写了那句话的本子。

【为什么又出现了？】

他没记错的话，这个本子应该是裴钰多的日记本。

偷看到别人日记的内容，足以使白逸羞愧，这会儿还差点被抓包，更让他无地自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正主。

他不由尴尬地笑了两声：“做作业呀，你继续，我什么也没看见。”

颇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裴钰多不确定他是否有看见，闻言摇摇头，合上本子和笔，转身看着白逸：“回来了。”

没问他都说了什么，也没问他那个鬼是谁，只是在看见他之后，淡淡地说了句“回来了”。

好比许多普通的家庭，不管其他家庭成员出去多久，干了什么，只要看见他，一句“回来了”，就算是隔着千万里的关系，也能瞬间拉进彼此距离。

亲疏远近，很多时候，就藏在这些平淡的日常之中。

白逸笑了，对于李刚的离去，他心底本来满是伤感，但此刻却由裴钰多一点一点驱散，随后一股热意从心脏迸发，淌过四肢百骸，让他失去知觉的灵体，又焕发生机。

他重重地点了下头，轻轻地“嗯”了一声：“我回来了。”

之后的两天，白逸都和裴钰多一起出门，他看了两天的电影，裴钰多打了两天的工。

等到了十月五日，白逸察觉到裴钰多在收拾书包，把这几日的书本作业装到包里，正在用手机看电视的他无意瞥了一眼，随口问道：“干嘛呢，要上课了？”

“嗯，今晚要去上晚自习。”裴钰多拉上书包的拉链，又去衣架处取下校服。

白逸满心满眼都在电视上，听见裴钰多的回答，只是“哦”了一声。紧接着他琢磨出不对，当即顾不上电视，移到裴钰多面前，震惊道：“上课？国庆节不是放七天吗？”

这两天他跟着裴钰多早出晚归，作息十分规律，对时间的概念很是清晰。

“高三能有五天假期，已经是学校大发慈悲了。”

“是哦，”白逸也经历过高三，五天假期在他看来，确实挺奢侈的，“是不是你们学校的学生举报到教育局，才换来了五天的假期？”

想当初，他高三的时候，这么干的学生不在少数，尽管知道是在做无用功，可每年还是有源源不断的学生反应，不知道裴钰多学校是否也是这样。

可裴钰多在学校一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没有功夫去了解这些，他听到白逸的话，拿着校服的手一顿：“有可能。”

既然白逸能这么说，那么可能经历过这种事，不然也是从别人口中听说过。

“果然，”白逸说，“就没有学生会嫌弃假期多的。”

其实还是有，比如裴钰多。一放假他在家里的时间就会变长，和家人的相处也会增多，比起这个，他更愿意待在学校学习，但如果家里有白逸的话，他还是更想放假。

他没有说出来，只是默默地颔首，认同白逸的观点。

只是裴钰多去学校后，白逸的日子再次回归到无聊之中。出门前，裴钰多考虑到白逸，叫他一起去，却被白逸拒绝了。

之前裴钰多打工，白逸还能在商场里看电影、瞎晃悠消磨时间，不会打扰到裴钰多工作。

这次裴钰多回学校，是去尽一个学生应尽的义务，白逸要是还跟着去，那像什么话。

见白逸态度坚决，裴钰多也不愿强迫他，把能想到的话都嘱咐一遍，看时间快来不及了，只能不放心地离开。

望着裴钰多远去的背影，白逸生出一股小孩离家去外打拼的愁绪，心里涌起一股冲动，对裴钰多喊道：“去学校一定要好好学习，但也要注意休息，要劳逸结合，别把身体累坏了。”

背对白逸的裴钰多唇角勾起，头一次露出一个十分明显的笑容，他挥了挥手，没有回头，也没作停留，开门出去了。

国庆过后，这一年的小长假算是结束了，白逸和裴钰多的相处少了起来，后面他们之间有限的交流，几乎都在英语听力上。

裴钰多高考英语听力的第一次成绩出炉，不是很理想，他拿着成绩单，闷闷不乐许久。

县城的师资力量还是有所欠缺，尤其是英语方面，裴钰多靠背单词，非听力部分的成绩还可以拿高分，但听力始终不见起色。

白逸见状，了解情况后，大手一挥，让裴钰多放心交给他。

他出国次数不少，英式英语、美式英语手到擒来，知道裴钰多的情况后，每天早上带着他一起读英语，纠正他的发音，让他形成用英语交流的思维。

效果十分喜人，裴钰多后来每次随堂测验，基本能稳定在最多错两个的水准上，好几次还都是满分。

白老师很高兴，在第二次考试前，他尽职尽责，依旧每天用英语和裴钰多交流一段时间，让他从此告别哑巴英语。

这一交流，就交流到了今年的冬至日。

本来这个冬至没什么特别，可那天晚上裴钰多回来时，手里却提了个蛋糕。

他进到房间，把蛋糕拿出来，插上蜡烛点燃，又关上了房间的灯

在烛光的映照下，他近乎温柔似水地对白逸说：“生日快乐，白逸。”

白逸这一世的角色，其实是个老师（bushi）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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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七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