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番外二

“怀清,你在家吗?快点出来,你家芷娘又把人给打了,那家人正闹着要报官呢!”

“唔……”清梦被打扰,白逸撑在身子刚要起身,一只手把他按回去。

手的主人轻声道:“你继续睡,我去看看。”嗓音磁性十足,还压低了几分,听得人耳朵都传来一阵痒意。

白逸顺势倒回床上,拉起被子盖住头,转眼睡了过去。

慧山把人哄睡着后,就披了件外衫出门,开门一看,正是白逸的同僚,捕快周全。

周全一看出来的是慧山,就知道白逸八成还在睡。不过这个家找慧山,跟找白逸一样,谁叫这是白芷的第二个爹呢。

“慧山兄,快收拾一下,去芷娘的书院。那边咱兄弟还在顶着,也不知道能顶多久,别真闹进了衙门。哪怕县令跟咱们关系再好,但打人的终究是芷娘,大人他也不好偏帮咱们。”

周全话不停,慧山看了他一眼,一边系上外衫的带子,一边朝书院的方向走去。

他个高腿长,一步能抵别人两三步。他在前面疾步走,周全只能小跑才能跟上。

可就算跟得费力,周全嘴巴也不肯停歇。从这个月起,这已经是白芷闹得第几起事了,到探讨到底该不该教白芷习武等问题。

一路小跑到书院,周全喘着气,都还在说着话,只是气不匀,话又断断续续,时不时吞个字,不成整句:“山……山兄,到……到了,就……那边……”

不需要周全指路,慧山也能一眼瞧见在哪儿。无他,因为那里聚集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两方人泾渭分明,不过根据以往的经验,一般是哪边人多,白芷就在哪边。

白芷作为白逸唯一的孩子,白逸又是捕快的头,周围的街坊邻居都是看着她长大的。

再加上自古都是铁打的吏,流水的官,有些时候,官说话的力度,可能还比不上一个吏。

白逸平时里低调行事,某些人见大人那条路走不通,就会想着走一走小孩儿那条路。但大部分还是关心白芷,不忍见她吃亏。

只是就白芷那小霸王性格,至今还真没见到谁叫她吃过亏。

尽管白逸从不奉行“吃亏是福”的理念,但针对白芷的性格,一直想纠一纠她。可很多时候,人教人,是很难学会,得碰到事,由事教人,才容易学会。

平时他们是没遇见机会,今日慧山见此情形,原本极快的步伐骤然停下。他站在不远处,长身玉立,像是游山玩水的文人儒士,就是寸草不生的头顶有些煞风景。

“怎么停了呀,慧山兄?”周全跟着慧山驻足,疑惑道,“快走呀,别让咱们芷娘受委屈。”

慧山双手往背后一放,背着,望向前方,眉毛一挑,老神在在地问周全:“你觉得她像会受委屈?”

周全随着他的视线看去。

确实,仅凭人数来说,他们这边更像孩子被打,吵着要报官的。

“那也不能不管啊?”

慧山摇摇头,语气平和道:“再看看。”

这一看,慧山就基本了解了情况。

说到底,白芷打人是不对,但也是对方先欺负别人,白芷出手教训。一开始白芷并未真打,是对方出言不逊,讽刺她是没娘的孩子,有爹似娘,还给她找了个后爹。

白芷这才下重手,就是过重了些,对方血都打出来了。

慧山眉头一皱,上前打断喋喋不休的对方家长:“报官没问题,不过,我劝你还是先带你孩子去一下医馆吧。”

他声音不大,可威严十足,一出口,旁人纷纷安静下来。

其中白芷尤甚,一见慧山来,就低下头,连眼神都不敢和他交汇。

慧山瞥了白芷一眼,没说什么,径直走过去,站在她面前。仿佛一座山似的,屹立在她面前,替她阻挡风雨。

“你是何人?”对方家长问道,只是很快,另一个家长扯了扯他衣袖,小声耳语:“这是慧山大师。”

原本不知会如何解决的纷争,就这么解决了。

对方一家人才搬来不久,他们之前居住过的地方,曾闹过妖怪,慧山当时在那里捉过妖,有过一面之缘。

他们本就对白芷捕头之女的身份有所顾忌,尽管理亏,但白芷下手太重,再理亏也有几分底气,只是这会儿又来了个法力高强的高僧,就更不敢做什么了。

秉承着退一步海阔天空的道理,说了几句,就带着孩子走了。

事情算是结束了,慧山谢过站在白芷这边的人,也带着白芷回去了。

等白逸从睡梦中醒来,白芷已经在院子里罚站了一些时辰了。

得知前因后果,白逸眉头一皱,既有恼怒被打孩子的无礼,又对白芷拳头最大的理念感到无奈。

他放下筷子,思索片刻,对慧山道:“把她叫进来,再不纠一纠她的性格,以后能捅出更大的篓子。”

等白芷丧着一张脸走进来,白逸就知道她还不知道她错哪儿了。

虽有些恨铁不成钢,但瞧着她才十岁的模样,心里默念:“年纪还小,教得回来。”

“知道为什么把你带回来,在院里罚站吗?”白逸坐在首位,拿出一家之主的气势问道。

白芷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甚至还有些不服气道:“知道。”

“那你说说。”

“我把人打了。”

白逸一巴掌拍到桌上,看着白芷肩膀明显抖了几下,可还是昂着头,表情倨傲,就知道多说无益。

他把慧山叫到一边,跟他说了几句话,就让白芷去到院子里:“你是不是觉得只要拳头够硬,就是道理。”

“不然呢?”白芷皱着眉,想着之前发生的事情,又有些委屈,明明不是她的错,而且她也不是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的,“他欺负别人,我教训他,有错吗?”

“你见义勇为,没错。”白逸答道,却没就这个说下去,“既然你觉得拳头硬就是道理,那跟你二爹爹打一场。”

白芷不服道:“这不公平!”

“你不是很行吗?觉得谁拳头硬,谁就是道理。”白逸不理她,“你和他打,赢了,岂不是这个家以后都是你说了算。”

白芷没动,站在原地,僵持道:“等我长大,要不然二爹爹胜之不武。”

她并不是不敢打,只是觉得这一眼就能瞧出胜负的打斗,没有必要。

况且慧山赢了又如何,说出去,没有人会觉得他赢得光彩。

白逸却轻笑道:“我们是你爹,可以等你长大,那别人呢?他们能等你长大,大功练成后,再来找你吗?”

“你周全叔总问我们,教你习武到底对不对?但我和你二爹爹觉得,武功本身并无对错,它不过是人们用来强身健体,保护自己,有时候还可以扶强锄恶的工具。工具无对错,对和错,是看人怎么用。”

“我又没有欺负别人!”白芷道。

“所以我前面说你见义勇为,没有错。”

白逸上前,蹲在白芷面前说,“可是阿芷,你遇事全靠拳头说话,今日你遇到的,是都敌不过你,那他日呢?而且刑律对于罪者,又可是一刀切?罪有大小,刑罚也会有所不同。”

“拳头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之一,”白逸牵起白芷的一只手,将其握成拳,挥向自己的肩膀,“却不是唯一的办法,很多时候,甚至不是最好的办法。”

“也许有一天,等我和你二爹爹老了,就再也不是你的对手了,但至少不是今日。”

白逸仰着头,看着白芷若有所思的模样,知道他的话她是听进去了。

自从那日合力击杀了玄一后,慧山散尽修为救了他一命,他就和慧山一起养育这个小生命。

他们在现任县令的主持下,结了契,成了家。对外虽是兄弟,但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一对。

白芷懵懂阶段就知道她有两个父亲,小孩没被世俗裹挟,对此接受良好。

可随着长大,接触的人越多,听到的闲话就越多。白芷打架,不止是为见义勇为,有时候也是为了她的两个父亲。

白逸清楚这些事情,只是幽幽众口,白芷的拳头又能堵得了多少。

“爹知道,那小子见打不过你,还出言不逊,实在是小人之举。”白腿蹲得有些麻了,正要起身,旁边伸来一只手,不用看,他也知道那手是慧山的。

他借着那只手起身,跺跺有些发麻的脚,接着说:“可难道让狗咬了一口,你也要咬回去吗?”

“有何不可?”

白逸:“……”

他强忍着情绪,转头和慧山对视一眼,表情尽显无奈。

慧山道:“因为你是人,非狗。”

“嘿!”白逸偷偷掐了下慧山的手腕,自他起身后,他的手就没从上面下来过。

“是人,就要用人的方法解决问题。”慧山反手握住白逸,捏了捏他的手心,以作安抚,“咬回去可以,但是自降身份沦为狗,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非上上策。”

白逸扶额望天,听得心口直犯疼。但是他和慧山约定过,不管谁教育孩子,另一个人都不能插手,有意见事后说,到时候论对错,再看是否要想办法补救。

“那该如何?”

“一会儿我带上你,还有今早被欺负的那个孩子,去见你打的那小子,你先道个歉。”

慧山抬手阻止白芷说话,继续道:“论情节,你下手太重,你错更重。道歉非是你理亏,亦非你怯弱。而是你敢直面是非对错,此乃勇气和担当。”

“此次补救,也是为事后追究,你能占理。遇事我们虽不必怕事,但最重要的,要有善后的能力。”

慧山拍拍白芷的脑袋:“慢慢想吧,现在先去吃饭,吃完我们就去。”

白芷应下,一边思索慧山刚才的话,一边回到堂屋里吃饭。

见白芷走远,白逸苦恼道:“这么说好吗?不会往另一个极端去吧?”

白逸本意是想白芷不去在乎旁人说什么,专注自己生活即可。还有以后打抱不平,也别一根筋地靠拳头说话,多动动脑子,用更加和缓的方式达成目的。

他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他总觉得一旦坚信什么,最后便很容易走上那条道路。

——相信拳头能够解决问题的,最后有可能会被拳头解决。

他和慧山都希望白芷别总拿拳头说话,可慧山的那番话,听起来感觉怪怪的。

“殊途同归。”慧山揽过白逸的肩膀,“阿芷非退一步的性格,与其教她退让,不如多教她些手段,让她既不违背本心,又能安身立命。”

白逸拉着慧山空闲的那只手,幽幽地叹了口气:“也是,就先这样吧,嚼多不烂。她肯去道这个歉,已是击大地出乎我意料了。”

他把头靠在慧山肩上,感叹道:“幸好有你,要不然我一个人真拿她没办法。”

慧山没说话,微微笑着,只是收紧了揽着白逸的那只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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