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逸最终还是收拾了一下，跟着沈怀清出了家门。

一路上，他几欲开口，想要问沈怀清要带他去哪儿，可之前躲避了沈怀清一段时间，如今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主动找话题了。

这几天天气骤降，就算是周末，街上人也不多。再加上最近流感肆虐，白逸带着帽子口罩走在外边，也不会有人觉得奇怪。

就是偶尔从一些路人身边擦肩而过，他们挺拔优越的身姿总会吸引别人的目光。

白逸和沈怀清对此习以为常，只是白逸怀着心事，只知道跟在沈怀清身后，等快到目的地，他才回神，四处看看。

这一看，白逸发现四周景象十分熟悉，是他每天去上学都会经历的路段。

不过他平时都是坐车去学校，这一次全靠两条腿走，所以没能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到了。”

白逸正张望着周围，猛地听到沈怀清的声音，他不由地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盯着沈怀清。

沈怀清轻笑，没有说破，而是指着不远处说：“就那儿。”

白逸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光秃秃的小土坡，连根枯草都不屑长的地方。白逸看不明白，这个地方哪里值得沈怀清亲自上门，神神秘秘地说要带他来。

他当时有多好奇，这一刻就有多不可思议。

“等着。”沈怀清看出白逸想法，说完取下双肩包，从包里拿出一大袋东西。

白逸听见一阵塑料袋摩挲的声音，但还不等他看不清楚是什么，一些“喵喵”声先传来。

喵喵声各式各样，嗲声嗲气的、破锣嗓子的，应有尽有。

“那是什么？”白逸望着一群猫咪倾巢出动，不怕人似的，一只接一只地过来蹭沈怀清的裤脚。

沈怀清蹲下来，挨个撸了一次：“傻了，是猫。”

白逸取下帽子，手指顺着头皮往后梳了一把：“不是，我是想问怎么这么多猫？”

他顺势数了一下，一共七只猫，白逸叫的出来品种的，叫不出来品种的都有，大的小的也都有，仿佛是同一家猫一起出门溜达。

白逸还是第一次见识这样的场面。

在他们学校附近的一个公园里，居然能有这么只猫。

这个公园地处新城区，很多居民还没有搬过来，所以人流量一直不大。

白逸平时路过这里时，可能会瞥一眼，但根本不会注意里面都有些什么。

头一次被这么多猫咪环绕，白逸双腿跟钉在了地上似的，都不会动了。

沈怀清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却没有理会白逸。他打开猫粮的袋子，又从包里掏出一些不锈钢碗，依次排开，再逐一倒上猫粮。

猫咪们瞬间跑过去，有只用一个碗的，也有跟别的猫抢同一个碗的。

白逸还在惊讶当中，直到有一只小猫过来蹭了蹭他的裤腿，还冲着他喵喵叫，他才回过神来。

“它很喜欢你。”沈怀清把抢其它猫碗里食物的猫扒拉，捏着它的后脖颈去空出来的碗跟前，轻轻压着它的头，让它吃这个碗里的猫粮。

“什么？”

白逸平时碰见个温顺可爱的小动物，偶尔也会摸一摸、逗一逗，但是他也谈不上有多喜欢。

也许正是他可有可无的态度，小动物们都不会主动亲近他，这一次他还是头一次被小猫主动靠近。

就像沈怀清所言，这只小猫似乎真的喜欢他。

可不是喜欢，不然为何不选择食物，而选择他。

白逸心里一动，学着沈怀清蹲下来，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在小猫身上。

小猫真的很小，白逸觉得他一只手，好像就能将小猫整只罩住。

而且小猫被养得很好，毛茸茸的触感，让白逸以为摸到了柔软的棉花。

以往接触到的小动物，主人也都养得油光水滑，就没哪只手感不好。

但这一次不知道是不是有特殊情感加持，这只小猫格外柔软。

白逸手在猫的身上，却感觉它的毛发像拨弄他的心口，心脏瞬间一阵酥麻，很快又传到四肢百骸。

“喜欢吗？”安排好了每只猫吃饭，沈怀清走过去，在白逸身边蹲下，伸手挠了挠小猫的下巴。

小猫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白逸和沈怀清一手摸小猫的身体，一手挠小猫的下巴，不经意间手就会碰到一起。

以往他们肢体接触也不算少，可白逸满怀心事，眼下只是手挨一下沈怀清，就跟触电似的，和摸小猫的酥酥麻麻类似，又不完全相同。

不过沈怀清表现得太过平静，白逸便没有一惊一乍地收回手，而是继续抚摸着小猫，只是心事不再单纯。

“不知道。”

当下的这一刻，白逸其实是喜欢的，但是他不知道脱离了这个环境，他是否依旧如此。

“只有现在喜欢，也够了。”

白逸摸着小猫的手一顿，震惊地望向沈怀清。

“这段时间，看你精神不太好。”沈怀清收回手，自顾自地解释带白逸来这里的目的，“不知道因为什么，但想让你开心一点。”

近两学期的相处，白逸知道沈怀清很多时候习惯寡言少语，甚至需要他主动找话开个头，沈怀清才容易顺着他的话聊几句，可都不会多。

比起靠说，他总是做得更多。

“开心的。”白逸又把视线投向小猫，胸口处像灌满了热水，滚烫又膨胀。

他点点头，又重复一遍：“是开心的。”

可极致的开心，好似总伴随极致的悲伤，白逸蓦地收回手，双手抱住双膝，整个人快要蜷缩成一团。

沈怀清做错似的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诧异地看向白逸。

他不明白刚才还在说开心的人，短短一瞬的功夫，怎么看起来快要碎掉了一样。

沈怀清就像面临着世界上最困难的问题，对此只能束手无策。

“白逸……”沈怀清轻轻唤了一声他的名字，“你怎么了？”

“不是你的问题，”白逸摇摇头，但还是担心沈怀清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他解释道，“我最近遇到了一点事情。”

沈怀清偷偷松了一口气，可见白逸依旧高兴不起来，还是担心不已：“能说吗？”

白逸沉吟了一会儿：“也不是不能说。”

他放松下来，感到腿脚发麻，想了想，直接坐在了地上。

“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说。”白逸摸了摸鼻子，随即瞧见小猫走到他面前，仰着头看着他，眼里似乎有些担心。

他不由自主地笑了一下，心里的绷紧的那根线，此刻终于松了一些。

沈怀清学着他，也坐到了地上：“不想说就不说了，我只是想让你开心。”

白逸接连听见了沈怀清表达他的真实想法，忍不住惊讶了一下。

联想到锯嘴葫芦突然健谈起来，他心底居然升起一团火，想着沈怀清都可以，为什么他不行。

一种莫名其妙的好胜心袭来，白逸打了鸡血般，勇气瞬间涌了上来，都敢看着沈怀清的眼睛道：“我是想说的，但我怕说了你会不开心，你不开心了，我就不会开心。”

沈怀清怔然片刻，但又不明白白逸能说什么话让他不开心：“你不说，又怎么知道我会不会开心。而且分班那天，你不是说，有什么话，直接告诉对方吗？”

此话很有道理，噎得白逸都不会反驳了。

“那时候还小，不明白。”其实小，又能小到哪里去，一岁的差距都没有。

如今他不过是懂得了一些情愫，心境变了。

“不想说，不用说。”

沈怀清越这么说，白逸越是想说的。

“首先声明啊，”白逸道，“我接下来的话，不管你怎么想，对咱俩的友谊都不能有影响。”

沈怀清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答应了他。

白逸轻咳了两下：“我有一个朋友……”他顿了一下，沈怀清还没反应，他先摇摇头，“不是，不能那么说，实话说了吧，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的好朋友说他喜欢你，你会怎么办？”

沈怀清像是没听懂，疑惑地看着白逸。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白逸倒是看出了沈怀清内心的想法，肯定道，“你直接说吧，什么情况我都可以接受。”

“我的意思，”沈怀清吞吞吐吐道，“可能和你是一个意思。”

白逸不解：“你什么意思？不是，你的意思是，咱俩是一个意思？”

沈怀清点了下头：“对。”

“你什么时候的意思啊？”不怪白逸惊讶，毕竟他们认识时间说长不长，但说短也不短，可沈怀清从未表现过有这方面的意思。

“具体时间，说不好。”沈怀清道，“但最早可以追溯到第一次见面吧。”

心里踏实了，白逸像扒别人八卦般问：“琴房啊？”

“不是。”

白逸眨眨眼睛，心想不是琴房，难道是他们还不认识的时候，沈怀清就暗恋上他了？

然而，沈怀清却给出了一个白逸意想不到的答案：“小学。”

“啊？”白逸仔细回想，只想起他和沈怀清是同一所小学，但不同班的同学，可是他的记忆里，并没有沈怀清的存在。

他们同一所小学，还是他们熟悉起来，偶然间聊到的。

当时白逸还可惜，那时候没和沈怀清认识。

沈怀清说不可惜，白逸还以为这是安慰他的话，或者是让他珍惜当下，但没想到，沈怀清单方面认识过他。

“你知道的，我小学是转学过来的。”

沈怀清父母都是艺术家，长期在外面工作。沈怀清出生后，一直跟在父母身边辗转世界各地，小学都换过好几所读。

后来外婆李涯垠看不下去，觉得这样的生活方式对沈怀清学习的培养可能会有影响，就把他接到身边来照顾。

就这样，沈怀清转到了白逸所在的小学就读，只是不同班。

沈怀清继续解释：“小时候，我又瘦又矮，性格一直都很闷，转学后很难融入新环境，让人欺负，你帮过我。”

白逸怎么也想不起这件事，他甚至怀疑沈怀清是不是认错人了。

“不会，你变化不大。”

白逸从小就长得好看，如今的容貌，只是在小时候的基础上等比例放大。但凡见过他小时候的人，都不会认错他的现在。

“那你怎么不说呢？”白逸问。

“因为我不知道，你跟我是不是一个意思。”

白逸：“……”

好了，现在真相大白了。不过真不容易，兜兜转转这么多年。

问题解决了，白逸指着小猫道：“它们怎么办？”

“我联系了救助站，不用担心，一会儿会有人带走它们。”

白逸惊讶：“什么时候？”

明明他们一直在一起，但白逸都没有看见沈怀清打过电话。

“来之前就联系好了。”沈怀清说，“你放心，这些事我做过，很有经验。”

白逸瞬间来了好奇，追问沈怀清做过多少。

说着说着，他们之间的距离渐渐拉进，最后肩挨着肩，腿并着腿。

小猫还跳到白逸腿上躺下，尾巴不断晃荡着。

天空开始泛晴，阳光穿透云层，洒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