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怎么在这，今天不是不上班吗？”

迎面走来的竟是路原，他手里抱着一沓纸边说边往老丁的桌子边走。

余默想帮他一把，快步走上前去：“我都在这忙一周了，你来做什么？”

“我刚从丁老师工作室回来，把他那里堆的手绘画稿清出来，他们好像要搞新项目，需要场地。”

余默从路原捧着的一沓画纸中取出了一半，帮他搬到了丁备的桌子旁的一个纸箱子里。

路原拍了拍身上的尘土，问道：“那你没课的时候都在这吗？”

余默点点头：“嗯。”

“好辛苦，注意用眼。”路原没有要逗留的打算，“我还得回工作室，先走啦！”

其实余默本来打算这个点给自己下班，可是为了避嫌，不得不又多在办公室里等路原走远了再离开。

她又站回了窗前，不一会儿就看到路原出现在楼下的林荫小道上。有些人天生就像是别人的光，不管走到哪里都耀眼得让人一眼就能注意到他。

至少在余默眼里，路原是这束光。

-

这一个月的时间里，余默都忙碌得像一只被上了发条的陀螺，一睁眼就往教学楼跑，一直到日落时分才回到寝室。

让她觉得有些奇怪的是，金禹杰已经好久没约她一起去食堂吃饭了，可能也是在忙学科评估的事情，甚至连线上的联络也变少了很多。

但她也不便主动去打扰他，毕竟自己自从来了学校就没少在各种地方麻烦他。

又一个周末，余默独自在丁备的办公室里待了一整个上午，中午的阳光开始变得刺眼，她上前将窗帘拉起，随后靠在办公椅上合起眼睛，右手轻轻捏着两眼之间的穴位，缓解一下眼睛的疲劳。

“咚咚”一阵敲门声响起，余默微微张开沉重的眼皮，看到推开门的是路原。他推开了一个门缝，刚好只能看到他的正面，却一直站在原地不动。

余默狐疑问道：“不进来么？”

路原挤进门里，迅速将门关上，此时路原背对着她才看到，路原手里提着一只蛋糕盒子。

她不可思议地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日期，最近真是忙得晕头转向，完全忘记了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路原轻手轻脚提着蛋糕走过来，满面欣喜地露出一排整洁的牙齿：“生日快乐默默姐。”

“谢谢。”余默接过蛋糕，手指捏着丝质系带轻轻抽动，“太忙了都忘记今天过生日，刚准备去楼下吃个午饭。”

路原将附送的材料包里的蜡烛取出，插在了蛋糕的正中央。

蛋糕是两只小熊戴着生日帽围着一小块蛋糕在庆祝，蜡烛往中间一插，还真是可爱得让人舍不得下口。

“祝你生日快乐……”路原压低声音给余默唱起生日歌，蜡烛橘色摇曳的光映衬得两个人红通通的。

“哇，生日快乐！”路原激动地小声鼓着掌，余默合上眼睛，双手轻轻握起在鼻尖，虔诚许下愿望，她睁开眼用力一吹，火光熄灭成一缕青烟。

两人吃完蛋糕，余默实在累得没精力再陪他，躺在椅子上声音微弱地问道：“今天不去工作室吗？”

路原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这个平静躺在椅子上的人说道：“今天请了假，丁老师批准了。”

“我后来想了想，毕业以后我想留在丁老师的工作室，他给了我很多机会和资源，我不能辜负他。”

“当然，这个决定无关你，我很热爱我在做的一切。”

余默抿直的唇角上扬：“你考虑好就行，你的起点很高，丁老师没有收过应届的学生进自己的工作室，你的前途无可限量。”

路原长舒一口气：“希望我能不辜负老师对我的栽培。”

“你可以的。”

昏昏沉沉的睡意袭来，余默感觉自己渐入梦乡，却突然听到一声尖叫将窗外的宁静被打破。

“你放开我！”窗外远处传来一个女生的挣脱声。

虽然关着窗户，这一声尖叫仍是惊醒了快睡着的余默，她意识到不太对劲，赶紧起身向窗边走去。怕忽然拉开窗帘会影响到窗外的状况，她只从窗帘露出的缝隙里观察外面的情况。

路原紧跟在她身后向外面观望着。

余默的目光从对面的一层扫到顶层，最终聚焦在对面楼的顶层上。由于两栋楼的距离不远，中间由一座天桥连接，所以对面天台上发生的事情可以看得清清楚楚——似是有一对男女正在拉扯。

“李逸初？”路原看清那个被拉扯的女孩的脸不禁叫出声来，“那个男的怎么也有点眼熟？”

余默惊恐失色，虽然拉扯李逸初的男人背对着他们，但是这个背影实在是太熟悉了，她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嘴巴。

“是金禹杰。”

路原低头看向身前报出姓名的余默：“他们怎么会在一起？”

余默摇摇头，目光紧紧锁定着眼前那两个正在争吵的人：“不知道，我甚至都不知道他们居然还在联系。”

余默和路原还在缝隙里观察着，金禹杰突然转身看向他们。他们不确定金禹杰能不能从那么远的距离看到那么窄的缝隙里的画面，但是这一盯着实将这两人的冷汗吓了出来。

余默像是被什么东西弹开似的撞上了路原的胸口：“他刚刚是在回头看我们吗？”

路原不能确定，但他看着余默如此慌张，便安慰道：“应该不是，这缝隙这么窄，他肯定看不到里面，也许只是扭个头但并不是看我们。”

“嗯。”余默呆坐在椅子上不再作声。

路原继续从缝隙里看向对面天台：“李逸初抱金禹杰了，这是在干嘛？”

“啊？”余默瞠目结舌，却没敢自己起身去看，“什么……什么情况？”

路原摇摇头，嘴里描述窗外的景象：“李逸初在哭，抱着金禹杰，金禹杰站着没有动。”

余默苦笑一声：“师兄这是卷进情伤了？”

“我得给他发个消息，提醒他一下，虽然是周末附近没人，但是被看到了总归不好。”

路原将窗帘拉紧了些，坐在余默的对面，她打开手机刚准备给金禹杰打字，屏幕上弹过来一个电话。

余默接起电话，神情有些不对，路原想上前询问又不知是谁怕自己出声影响到余默。余默见他嘴巴微张却不出声，心中了然，将电话开了免提，只听到电话里的牛小柳哭哭啼啼地泣不成声。

“你慢慢说，怎么了？”余默面露忧色看向路原，路原伸手顺了顺她的背。

“我……我……今天约了林西和江舟晚上去美院给你过生日。”牛小柳抽泣着，“本来说中午去的，林西说自己下午有画要收尾，很急。”

“嗯，你接着说。”余默蹙紧了眉头，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

“我本来说好跟江舟一起去，林西说他忙完直接去美院，但是我太想见他了就提前了一点来他画室找他。”说到这牛小柳突然控制不住地放声大哭。

“小柳，小柳你现在在哪？”余默大声向电话那一头呼叫。

“我看到他搂着一个女生。”牛小柳的哭声里夹杂着几声咳嗽，“我认识那个女生，那是他的学生，他们课程展我还看到过她。”

余默从椅子上站起来：“什么？”

“他不是还跟你说让你等他，说老师和学生的关系是底线。”余默想起来毕业前牛小柳因为路原的事情曾用林西的话告诫过自己。

“他怎么能……”余默怒气冲冲，捏紧了拳头。

“还能是怎么，不过是不爱我找的借口罢了。”牛小柳急促喘息着，手机那一头传出了车辆往来的喇叭声。

“你在哪？你不是在画室吗？怎么会有车声。”

“姐，我再也不要见到他了，我……”

“砰”的一声，牛小柳的话还没说话，一声巨响掐断了她的电话。

余默近乎疯狂地对着电话叫喊：“小柳！小柳？”

她怒目圆睁看着挂断的电话手颤抖不止，路原在旁边轻声叫她的名字，她也好像完全没有听见。

余默拨通了江舟的电话：“你现在去学校附近找小柳，快去！她应该在美术学院附近的马路上。”

江舟刚想说什么就被余默挂断了电话，余默立刻又拨通金禹杰的电话：“师兄你现在往美院一号门走，我们要回一趟艺大，小柳出事了。”

“她怎么了？”电话的那一头语气一顿。

余默一边收拾一边回话：“见了面再说。”

路原紧跟着余默：“我跟你一起去吧。”他太害怕余默现在这个状态会出什么事。

“嗯。”

余默快步往一号门赶，两人到门口的时候打好的车已经到达。

路原上前帮余默打开后排的车门，余默上车后便开始焦急地给牛小柳打电话，但无论怎么打都没法接通。

路原挨着余默坐下，左手放在她的膝盖上轻轻捏紧，余默并没感受到他手上的动作，她远远看到正小跑过来的金禹杰，大幅对窗外招手：“师兄，这里！”

金禹杰走到车前拉开副驾驶座的车门，他一坐进来就急着跟余默询问状况，却瞥见了坐在一旁的路原。

路原眼看着金禹杰的眼神从担忧变成了凌厉，锋利的眼神几乎要将他切成碎片，路原扭过头不敢跟他对视，咽了下口水。

“他为什么在这？”金禹杰的语气里充满了攻击性，“把你的爪子拿开！”

这时，余默才发现自己的右边膝盖上覆着一只男生的大手。路原迅速将手拿开，尴尬地跟金禹杰打了声招呼：“金老师好。”

金禹杰没搭理他，余默也感受到气氛不对，拍了拍驾驶座上的司机说道：“师傅我们走吧！”

“师兄，他刚刚跟我在一起，走得急所以带着他。”余默向金禹杰解释道。

金禹杰坐直，没再说话。路原莫名其妙地扭头看着余默，余默也摇了摇头，接着开始跟金禹杰讲起了刚刚发生的事情。

金禹杰冷笑了一声：“哼，跟她说过那么多次就是不信。”

“什么？”余默将手搭在副驾驶靠背上。

金禹杰摘下眼镜，指节揉了揉太阳穴：“我以前明里暗里暗示过很多次，她就是个傻的，根本不听。”

余默怔住，一时间她不知道金禹杰说的那个“傻的”、“根本不听”说的是牛小柳还是自己。

“真的喜欢，怎么会让自己喜欢的人等？就算非等不可，也总得拿出点诚意。”金禹杰戴上眼镜又从后视镜里瞟了一眼路原。

路原明白了金禹杰话里有话，他自觉理亏，只能将目光移走。

金禹杰的电话响起，他向屏幕上看了一眼并没有接，而是按下了锁屏键将电话挂断。

紧接着，余默的电话也响了，来电的是江舟，余默赶紧接起电话：“怎么样了？找到没？”

她将免提打开。

“找到了，就在学校门口的马路上，我过去的时候一群人围观，想找不到都不行。”

听江舟的语气平缓，余默心里松了一口气：“小柳呢？没事吧？”

“没事，她做检查去了，我在外面等她。她就是过马路的时候被外卖车蹭了一下，应该就是皮外伤。”

“那她现在情绪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哭呗，真搞不懂，天底下又不是只有林西一个男的。”一提到林西，江舟的语气变得咬牙切齿。

“好，我们在路上，马上到。”

“不用过来的师姐，她没什么事，我在这你放心吧。”

“她看到我心里会好受点。”

“她难过是活该。”

“啊？”余默还想继续追问，江舟就把电话挂断，然后回了个微信：“她出来了，见面说。”

余默关上手机又问金禹杰：“什么情况？你们都知道什么？”

金禹杰的手机又响了，这次他挂断后直接开启了静音：“林西没毕业前就有女朋友，被我和江舟碰见过好几次。”

“什么？？”这是余默第一次听说这个事。

“那个时候牛小柳对他示好过，但是两人没有挑明关系，林西也从来没公开过自己有女朋友，这很明显他是故意的。”

金禹杰的手指摩挲着手机屏幕，又往后视镜里白了一眼：“哪个正经人谈恋爱把女朋友藏起来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