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还在本市艺大读研二。”

余默的声音带着两人回到了6年前的初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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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南市六月份就开始进入初夏，在暑假到来之前，余默和学校里的几位朋友到安南市苗苗特殊教育幼儿园里看望那些两年来一直关心的孩子们。

余默一行来的人不多，一共五个人，他们每次来幼儿园都是园里的李老师来接他们。

李老师个子不高，是个小巧秀气的女人，她跟余默说过她家就在这幼儿园附近，她自己的孩子就是先天的聋童，托人打听到了这里有一所特殊教育幼儿园可以解决自己孩子的上学问题就把女儿送了过来。

由于实在不太放心，她就自己偶尔来帮工过来照顾女儿和其他孩子，后来园长见她能干细致，便把她留了下来。

“我下楼买瓶水，有点热。”余默对自己几位伙伴招呼着，“你们要喝什么？”

“我要可乐！”

“水就好。”

“我要橙汁~谢谢默默。”

“我不用了，来的时候买了。”

余默笑着点点头转身向楼梯走去。

余默站在小卖部门口等待老板拿塑料袋帮她装好饮料，她听到远处传来一阵阵嬉笑吵闹声。她探着头看向远处，幼儿园门口有一群人，手里拿着一条红色的横幅，似乎在拍照。

“姑娘你拿好。”余默的思绪被小卖部老板打断，接过塑料袋道了声谢，转身离开。

余默往前走，目不斜视地看向幼儿园的门口，他们实在太过吵闹惹得人有些心烦。她不禁加快脚步走上前想去制止，塑料袋却在手臂的大幅晃动中扯到了她裤子口袋上金属的装饰物。

“刺啦”一声，塑料袋破了，饮料瓶散落了一地滚得到处都是。余默顺着饮料瓶滚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可乐、水、还有……

对，还有橙汁。

余默抬眼看到橙汁滚到了一棵梧桐树下，有一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男生捡起了它。

男生直起身子站在树荫下，手里捏着那瓶橘色的橙汁举高了一些，对余默微微一笑。

余默大步跑上前：“谢谢。”

刚刚站在太阳底下阳光太刺眼，余默没有看清这个男生的长相，现在有树荫的遮蔽视力恢复了很多，两人站的很近，余默上下打量了他一下。

男孩穿着白色T恤和蓝色的牛仔裤，微微卷起的头发耷拉在两耳周围的青皮上。他眉骨深邃，一双桃花眼总含着笑意，减轻了高耸的鼻梁带来的锐利感。

完全是余默喜欢的类型。

余默没敢再往下看嘴巴。

“路原干嘛呢？拍照了！”远处拿着横幅的人群对着余默的方向呼喊。

余默抬头问：“你跟他们是一起的？”

“对，我是美院大一的学生，在院青协做干事，今天我们部门来出志愿者活动。”

“那你让他们小点声吧，孩子们很怕吵闹，这毕竟是幼儿园不是大学。”

路原也觉得尴尬：“不好意思，我回去跟他们说一下。”

“如果要干活，进去安安静静地帮忙就好，少发出声音。”

“嗯。”路原点点头向人群中走去，他跟领头的人说了几句什么，只见那人朝余默招了招手，双手合十鞠了个躬，好像在表示歉意。

余默和远方的人点头示意后转身上楼。

一到楼上牛小柳就嘟着嘴抱怨起来：“今天怎么这么吵，这又不是菜市场楼下那些人在干嘛？

“我刚上来的时候问了，是美院来做志愿者活动的。”余默将几瓶水分发给小伙伴们，随即拧开了自己的汽水瓶，咕嘟咕嘟地大口喝了起来。

“这些人就不是真心来帮忙，拉个横幅拍个照，进来干活再摆拍个照，回去公众号一发就是完成任务了，实际上只会给人家这里添乱。”说话的是余默的直系师弟江舟，他和牛小柳是同一届的。

听到江舟这么说，牛小柳投去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我怀疑你在内涵我们学校的一些人。”

五个人聊了一小会儿喝了点水就开始准备上午要做的事情，今天上午他们需要陪小朋友们玩拼图，李老师给大家稍微讲解了一下注意事项，尤其强调了像他们这种没有经验的“老师”最好是一男一女带一位小朋友。

可是他们五个人是三男两女，房间里有4名小朋友，也就是说他们需要再找两名女生和一名男生和现有的五个人组合一下。

李老师突然想到今天来了新帮手：“对，一楼安排了新来的大学生带着玩游戏，我去借几个。”说完，李老师匆匆忙忙下了楼。

牛小柳在江舟的邀请恳求下，激烈的挣扎后决定还是跟林西一组。

林西是油画系的研三师兄，他本来不属于余默师门这个团体，有一次社区服务偶然间认识他们四个人，就加入了他们。

林西本科期间入伍，退役后回来继续读到本科毕业又被保研，他参加了一年支教后回来继续读书，所以林西的年纪相比较他们几个都大很多，甚至比团队里同是研三的金禹杰还大了3岁。

“林师兄有很多社区工作经验，我肯定要抱大腿的！”

“可是我也不赖啊……”

牛小柳和江舟还在拌嘴，李老师领上来两个女孩一个男生。

其中一个女孩很高挑，目测至少有一米七，很白很瘦是她给人的第一印象。她看起来沉默又冷静不太像一个大一学生，一身纯白色连衣长裙，肩上背着一只黑色线条勾勒着郁金香样式的米色帆布包。

她手指指向房间角落开口道：“我要和他一组。”

众人看她指向站在角落里，单手扶着一个正在吃手指的小男孩的金禹杰，整个房间陷入了一种奇怪的氛围。

“诶，她眼光真不错啊，一眼看上了金禹杰。”牛小柳和江舟窃窃私语起来。

江舟微微点头表示赞同：“大学生就是猛，根本没在怕的！”说完手上比了个赞，两人又咯咯笑了起来。

“那我跟她吧，我俩认识。”一个青涩的男声从李老师身后传出来，他缓步上前，余默才将他认出。

他就是刚刚在楼下和余默对话的路原。

大家看向路原手指方向的余默，八卦的味道更浓烈了。

牛小柳瞪圆眼睛看着另一张桌子上一脸懵的余默，低头对江舟说：“师姐什么时候认识的男大学生？吃这么好还藏着掖着。”

“是，还挺帅的，不比金禹杰差。”

“你俩说的悄悄话全二楼都能听到，我们刚在楼下认识的，我刚跟你们说我在楼下打听那伙人的来历就是问的他。”余默很无奈地对他俩比了一个“嘘”的手势，示意他俩别再乱说。

还有一个小妹妹叫张萌萌，自动跟江舟分到了一组，他俩倒是挺合得来，在众人面前打完招呼很快就熟络起来。

四组人按照说好的分组带着小朋友坐到各自的小圆桌上开始拼图。余默很快就懂了为什么要一男一女带着小孩。

带这些小朋友们玩拼图不是表面意义上的玩拼图，由于他们大多有先天性的问题，像是智力问题、听力问题等等。女孩子心思细腻方便照顾小朋友的情绪，而男孩子力气比较大，可以解决一些特殊情况。

比如江舟那一桌现在就闹得不可开交。

小女孩急促地抱着张萌萌，嘴里含糊不清地念着：“鸟……鸟……”

张萌萌一时间没理解她的意思，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拿着拼图中的一块问：“你要小鸟吗？”

小女孩似乎要的不是拼图：“鸟……鸟……”

“你是要外面的小鸟吗？”张萌萌又试探性询问。

“鸟……鸟……”

江舟在一旁也很着急，拍了拍前面的林西请求帮助，林西回头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个越发激动的小姑娘，对江舟和张萌萌说：“问问她是不是要上厕所。”

萌萌再一次询问：“你想尿尿吗？”

小女孩终于“嗯”了一声。

张萌萌准备起身带小姑娘去隔壁的卫生间，发现小姑娘双臂死死缠着她让她直不起身，她呼叫江舟帮忙，江舟这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这两人送进了卫生间又接了出来。

这要是一个人，还真没法解决。

余默和路原这组的小男孩听力不太好，余默发现他拼错了图便对他说：“这个不该在这哦，应该放在这里。”

怕他听不清，余默还用手指在两个位置上比划了一下，但小男孩完全不予理会。

路原想伸手帮余默拿一下那块错的拼图，小男孩也坚决不让路原碰他已经拼上去的图，十分高冷。

路原无奈地尴尬笑笑：“我好像帮不上什么忙。”

“没事，我们在这的目的不是教他们拼图，而是陪伴。”余默看路原一脸犯难赶紧安慰他。

路原：“我刚刚在下面还以为你是这里的老师，你也是学生啊？”

余默点点头。

路原突然来了兴趣：“你是哪个学校的？也是大一吗？”

余默被眼前懵懂的路原逗得笑起来：“我是艺大的，我已经研二啦！”

“研究生？”路原的目光从崇拜转向惊讶，“一点也看不出来，你看起来就只有20岁左右。”

“可能因为我一直在学校里待着吧，一直都是学生模样。”

“艺大很好，我高考志愿也报了但是没……”路原正说着，余默就看到路原身旁隔壁桌的江舟伸出脑袋来，前桌的牛小柳的身子也在微微向后仰。

余默指了指这两个人，暗示路原不要再说话，他才发现自己已经被偷听好一会儿，两人默默低下头继续看高冷小孩哥拼图。

陪着小孩哥拼了会图，余默感觉到有一个硬物抵了抵她的后背，她回头一看，是路原的手里拿着一只手机，从高冷小孩哥的背后伸了过来，上面是他的微信二维码。

余默明白他的意思，掏出手机扫描他的屏幕发出了好友申请，还没等路原同意，她就锁了屏将手机塞到口袋里。

牛小柳在林西的带领下，一直都很安静。虽然她平时叽叽喳喳的没个正形，但是这个世界上至少有金禹杰和林西两个人能治她。金禹杰是严厉的恐吓，而林西是温柔的包容。

牛小柳在林西身边总能小鸟依人地红着脸不说话，说她小鸟依人没有别的意思，单纯是因为林西有一米九，比牛小柳足足高了25公分。

金禹杰那桌的气氛是最尴尬的，他们带的小男孩有些智力问题，一直把手指往嘴巴里塞，口水还会不自觉流到身上。同桌的女孩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一个人默默地替小孩拼图。

而金禹杰一遍一遍地替小男孩擦着身上的口水，将他的手指从嘴巴里拿出来擦干净，看着他再放进嘴里。

“你要不别管他了，反正要放嘴里，擦擦衣服算了。”同桌的女孩看金禹杰不厌其烦地重复一个动作快一个小时，忍不住劝他。

金禹杰像没听到一样继续之前的动作，同桌的女孩尴尬地埋头继续拼图。

牛小柳见状回头跟江舟对了个眼神，江舟扮了个哭丧脸，小声嘀咕：“金禹杰实在是气氛杀手。”

这一上午说起来还比较顺利，虽然每一桌都遇到了各种各样的困难，好在都完成任务，李老师在上午的游戏结束后给大家送行。

路原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幼儿园的老师们真不容易，我才带这么一会都没做什么就这么累。”

余默点点头表示赞同：“是的，所以有空可以多过来帮帮忙。”

“路原，你带着那俩女孩下来，我们门口再合张影回学校了。”楼下传来一声呼唤。

路原对着余默指指楼下：“那我先走啦？以后有机会再见。”

“好。”

路原对着手机比划了一下，叫上两个女孩下楼。

路原人刚走，众人就向余默投来异样的目光。

“哇哦，刚认识就加上微信啦。”牛小柳扑过去抱住余默。

金禹杰从她俩身旁走过准备下楼，转头对着余默说：“以后不认识的人不要给微信，谁知道他到底是干什么的。”

余默和牛小柳对视了一眼，牛小柳很为余默抱不平：“师兄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人家哪里不像好人了，你也太狭隘了，给个微信而已。”

金禹杰看着林西，却对牛小柳说道：“别以为你喜欢的林西是个好人，其他人就都是好人。”

牛小柳瞬间涨红了脸，支支吾吾想骂又不知从何骂起：“你瞎说什么谁喜欢林西了，他是我哥，你太龌龊了！”金禹杰没理她冷着脸走下楼。

江舟也在一旁莫名其妙：“师兄，小柳怎么会喜欢林西哥？明眼人都看得出我跟小柳更亲近啊。”

林西拍了拍牛小柳的背，也顺嘴安慰了两句余默：“别理他，他不就那样？”

此时余默的手机弹过来一条微信，是路原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