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帮过你？”

满峥看着晏嵘，仔细地回想和晏嵘相关的事情，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晏嵘点头。

“对你来说或许只是一次见义勇为，举手之劳，但对我来说，你如同天神降临，让我铭记于心。”

听着晏嵘的称赞，满峥有些不好意思。

他确实不记得自己曾经帮助过晏嵘。

晏嵘也没指望满峥能够想起来他是谁，他指了指电线杆子，对满峥说：“就是在那里，我被高年级的收保护费，我不肯给钱，被他们推到转角的电线杆上，就在我以为自己要挨打的时候，你出现了。”

回想起当时发生的事情，对晏嵘来说，就像是昨天刚刚发生的一样，依旧清晰。

“你将动手的那个人推开，挡在我的面前说这个人是我罩的！”

满峥的脑海里依稀浮现了画面，当时他和钱程打完游戏准备返校，看到隔壁班的几个学生组成的混混帮派又在欺负人，他才出手制止。

“原来那个小朋友是你啊。”

满峥记得当时被他保护的孩子很瘦小，看着就像营养不良的孩子，他把身上所有的钱都给了这个孩子，还和对方说以后要是他们再来欺负他，就去班上找自己。

晏嵘惊喜地看向满峥：“你记起来了？”

满峥点头。

他记得有这么个事情，但是不记得对方的模样，看着眼前这个高大威猛的人，很难和记忆中那个瘦小的人联系起来。

满峥身高一米八，晏嵘看着比他要高出半个头，身高一米九二。

“你是怎么长这么高的？”

晏嵘轻咳了一声，“我发育比较晚，高中才开始长身体，高一一年就长了三十公分。”

满峥啧啧两声，“属实是弯道超车了。”

这个变化堪称重组，真的不能怪满峥认不出来。

满峥问：“那他们后来还找你麻烦吗？”

晏嵘摇头：“学校里传言我背后有人，后来再也没有人欺负我。”

“那就好。”

他没有什么实力，也没有什么背景，但他最好的朋友钱程根正苗红，校长都得对钱程客客气气的，何况是其他人。

满峥和钱程小时候住在一个大院，满峥的爷爷和钱程的爷爷是同事，后来钱家继续从政，满峥家里到了满峥爸爸这一辈开始从商，两家关系依旧很好，满峥和钱程更是同吃同住一起长大。

钱程父母都在公检法重要岗位工作，没时间照顾钱程，都是满峥的妈妈帮忙照顾，吃饭写作业接送上学都是满峥妈妈在做。

对于钱程来说，满峥的妈妈也是他的妈妈，他们家人一直很照顾满峥。

联系前因后果，满峥心中有了一个猜测：“所以你就将错就错是为了报恩？”

晏嵘点头：“是，也不是，其实我一直都知道你。”

“展开说说。”

晏嵘道：“钱程的表姐嫁给我的表哥，我和钱程的关系还不错，从钱程那里知道你回了临江，听说了你家里的事情，知道你的现状，是我让钱程带你来体验馆。”

“那天你选中我，完全是个意外，我当时听说你来了，就想跟进去看看。”

这点上晏嵘没有说谎。

满峥回想起那天的事情，确实是如此，说是有八位恋爱体验官，进来的却是九个人。

窦一杰当时告诉了他，晏嵘不行，他不是……

后边的话没说完，就被晏嵘给挡了回去。

现在想起来，问题还真不少。

满峥想起当时晏嵘的自我介绍：“你这样我很难会认为你对我没有其他的想法。”

晏嵘道：“如果你觉得不舒服，我可以让窦一杰给你安排一个新的体验官，换个人来接替我的工作。”

满峥倒没这么想。

两个人是合约关系，合约结束之后，或许就不会联系了，或许会成为普通朋友，晏嵘完全可以一直隐瞒这件事。

“那你为什么要坦白呢？”

满峥十分好奇。

晏嵘如实相告：“因为对我来说你不仅仅是我的恩人。”

砰——

砰——

满峥屏住呼吸，心跳得很快，很有力。

“这几次相处下来，你很信任我，我不想欺骗你。”

一开始晏嵘确实不打算和满峥摊牌，准备一直隐瞒下去，可相处下来，他更加喜欢满峥，他不希望将来满峥发现真相后与他生气。

若是他们真的有机会在一起，这些事情肯定是瞒不住的。

“你待我很真诚，而我却对你有所欺瞒，每次对上你真诚又热烈的视线，我很煎熬。”

他说满峥真诚又热烈，满峥看他又何尝不是如此。

满峥道：“你就不怕说出来了，我和你生气？”

“怕，怕得要死。”

怎么可能不怕，他兜了一个大圈子才来到满峥的身边，对他来说满峥比什么都重要。

可他不希望因此埋雷，不希望将来引爆这个雷，无人生还。

“坦白需要勇气，满峥，很抱歉我欺骗了你。”

如此真诚而又热烈的一个人，牵动着满峥的心。

一方面晏嵘真的很符合他的理想型，一方面是他们两个的相处很不错，如晏嵘所说，满峥相信他。

如果他们两个不是合约关系，在所有一切都合适的情况下，满峥是很希望能有这样的一个男朋友，没有人是完美的，但晏嵘做到了接近完美。

如今两个人之间还有这么一段过往，满峥整个人很割裂。

一边是对晏嵘很满意，一边是因为晏嵘对他的欺骗让他心中不舒服。

原谅二字无法轻易地说出口，但也没有想要和他解除合约。

手里的手机打开又关上，反复了好几次之后，满峥道：“我可能需要一定的时间来接受这件事。”

晏嵘表示理解。

吃完午饭之后，原本的安排作罢，满峥没有什么心思继续体验约会，让晏嵘把他送回了家。

晏嵘如往常一样，送满峥上楼，没进屋。

满峥回头看他，就像一条被主人抛弃的大狗，耷拉着脑袋跟在主人的身后，有点戳心。

“我到了，你也回去吧。”

晏嵘嗯了一声。

满峥点了个头，随后关了门。

换了鞋坐到沙发上，打开手机，满峥不知道自己要干点什么。

因为晏嵘的事情，让他有点烦躁，特别是关门前晏嵘那个眼神，一遍遍地在脑海里浮现。

“叮咚——”

门铃声响起。

满峥猜想可能是晏嵘，于是来到门口从监视器里面看了一下，确实是晏嵘。

满峥把门打开。

侧身想要晏嵘进屋。

他还是心软了。

晏嵘站在门外，和他保持了一米的距离，没有进屋的打算，状态看起来不算好。

“不进来？”

晏嵘摇了摇头：“我没脸进。”

满峥：“那你是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晏嵘点头。

满峥等着他的下文。

晏嵘一副痛苦且难以开口的模样，让满峥看了心疼。

“如果……如果你要换人，你能不能……告诉我一声？”

晏嵘说得断断续续的，可见他心里也难受。

满峥嗯了一声：“好。”

晏嵘：“那我没事了，你好好休息。”

说完，晏嵘帮满峥把门关上，把自己关在了门外。

通过监视器满峥能够看到晏嵘离开。

他叹了口气，转身回了客厅，打开手机，给钱程发去消息。

[去体验馆是晏嵘安排的这件事，你为什么没告诉我？]

过了得有十来分钟，钱程打了电话过来。

满峥接通后，开着免提躺在沙发上。

钱程问：“你怎么知道的？”

满峥道：“是晏嵘主动和我坦白的。”

钱程心中了然，“我当时也没有想到这些，你们之间出什么问题了吗？”

“那倒没有，就是他主动和我坦白了这件事，我现在不知道怎么面对他。”

“如果你觉得不舒服，可以换一个人。”

这件事满峥也不是理亏的那一方，钱程觉得他没有必要过度地在意别人的看法，一切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做就好了。

满峥道：“问题就是我和他相处得还不错，他简直就是我的理想型。”

“那就继续杵着呗，反正你们两个只是合约关系，不是恋爱关系。”

满峥脑子里嗡嗡的，“可偏偏我和他不是单纯的合约关系，按照他的说法，他是为了报恩才选择将错就错成为我的恋爱体验官。”

是他选择了晏嵘，晏嵘也没什么错。

这几次接触下来，晏嵘对自己很好，满峥对他很满意。

关门时晏嵘的表情历历在目，晏嵘一腔赤诚，一想到要和晏嵘接触合约，满峥就会想起晏嵘在门外的表情，自己像一个负心汉。

钱程道：“他没说实话是他不对，错了就要立正挨打，你要是觉得很难选择，就放一放，说不定过几天你就觉得这件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人的情绪是会受环境和情境影响的，当下可能觉得自己过不去这个坎，睡一觉起来或许就觉得没什么。

满峥觉得钱程说得很有道理，“那就先放一放吧。”

满峥的工作很忙，一投入工作，所有的杂念都统统消失。

晏嵘也不敢随便给满峥发消息，一日三餐问候关怀后，就没有一句废话。

周一到周五对于晏嵘来说非常难熬，满峥没有表明自己的态度，回消息也不及时。

好不容易挨到了周五的中午，晏嵘给满峥发去消息：[晚上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然而他等到六点钟，也没有收到满峥的回复。

晏嵘有些难受，这些天满峥对他的冷落让他格外痛苦。

拨通了满峥的电话，直接被挂断了。

晏嵘更是难受。

“看来他是真的生气，不能原谅我了。”

望着画板上的画，画上的人就是满峥，还有摆在他的办公桌上用相框裱起来的钱

晏嵘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即便早有预料，可真当满峥不愿意理他时，他还是很心痛。

叮咚——

手机发出提示音。

晏嵘打开手机，上面弹出的是满峥的消息。

[位置信息]

点进去后，看到定位显示在西北的一座省会城市。

满峥：[出差，工作。]

此时的满峥正在和甲方爸爸谈设计方案，只能用最简短的文字表明自己现在的处境。

收起手机笑着和甲方道歉：“不好意思，我们继续。”

甲方继续滔滔不绝地说着自己的想法。

满峥已经和他在办公室里聊了四个小时，图画了二十多张了，甲方还是没有确认最终的方案，不停地在变换想法。

从东南沿海城市到西北内陆城市，出差一次不容易，满峥自然是希望能够在当地就确认好一切方案，现场测绘之后再返回公司。

甲方如果没有确定好最终方案，对他们整个工作团队来说都会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同时他还有其他几个项目要跟，没有那么自由的时间随时都能出差。

晏嵘收到满峥的消息和定位，原本快碎了的心瞬间就好了。

满峥不是不理他，而是在忙。

只是满峥去了西北，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接近四千多公里的距离，横跨大半个中国，一想到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晏嵘的嘴角就放下了。

这意味着他这周见不到满峥了。

[什么时候回来？]

消息发过去，满峥也没时间看消息。

晏嵘一直等着满峥回复。

直到晚上八点多，满峥才给晏嵘打回电话。

满峥主动给他打电话，晏嵘又惊又喜，接通之前还特地清了清嗓子。

“你忙完了？”

满峥坐在前往饭店的车上，看到晏嵘给他发的消息，今天画了太多图，手指酸软无力，便直接拨通了电话。

听到晏嵘的声音，满峥心情变好了不少，“暂时性地忙完了，在去饭店的路上，和甲方一起吃饭。”

晏嵘知道满峥的工作性质，喝酒是必不可免的，提醒他：“你看路上有没有药店，买点醒酒药带着，别空腹喝酒，对胃不好。”

满峥应下：“好。”

上一个这么事无巨细地关心他的，还是他妈。

晏嵘问：“那你什么时候回宁江？”

满峥想了一下今天和甲方的沟通进度，无奈地说：“快则十天，慢则半个月。”

原计划只是出差一周的时间，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一周是不可能的，今天聊了一天，进度还在起点。

“要那么久啊。”晏嵘闷闷地说。

意味着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他都见不到满峥。

晏嵘有点不高兴。

满峥道：“甲方有点难搞，最近工作会很忙，这边也会有时差，我可能没什么时间和你聊天。”

“没关系，工作重要。”晏嵘善解人意地说。

随后他问：“你还生气吗？”

自打学校回来之后，满峥和晏嵘之间就没怎么联系，晏嵘一直提心吊胆的。

“多少还有点吧，但还不至于不理你。”

工作忙的他哪来的时间去生气，光是和甲方沟通就用了他全部的精力。

“那你会把我换掉吗？”

“暂时没想过这个问题，也没有时间去想。”

晏嵘松了一口气，还没想过就说明他没想过把自己换掉，时间长一点，等满峥的心情缓和过来，等他回了宁江自己主动一些对他更好一些，应该就不会被换掉。

晏嵘：“那你回来告诉我，我去机场接你。”

“我和公司一起回，不用你特地跑一趟。”

“满峥，我想去。”

晏嵘说得很坚定，听他的语气中强烈的诉求，满峥没有拒绝。

“好，那我告诉你。”

晏嵘瞬间开心：“好。”

结束了对话，满峥收起手机，一抬眼，看到前排的助理一脸吃瓜的表情地看着他。

“满总，你谈恋爱了？”

满峥有些疑惑：“为什么会这么想呢？”

助理道：“因为你表现得非常放松，我很少看到你这么放松的样子。”

“是吗？”满峥用手机当镜子看了看，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变化。

助理说：“你在公司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我跟在你身边一年多了，你这样放松的状态真的很少见。”

满峥在公司高级设计师里面是最不爱笑的，平常也不参与聚会，眼里只有工作，给人的感觉非常冷漠。

平常没有工作上的问题，团队的其他人也绝不会主动找他。

久而久之，全公司的人都觉得满峥不好相处。

助理到公司第一天，同事就给他说了一大堆有关满峥的传闻，公司里关于满峥的传言很多，给助理吓得不轻，实际相处下来助理才知道满峥不是他们口中描述的那个暴君，只是不太喜欢和别人交流，情绪上面也没有太大的波动。

满峥：“这样的吗？”

助理点头。

“我都不清楚。”

助理说：“这样挺好的，看着有烟火气。”

说明晏嵘确实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改善他的状态，影响到他的情绪。

满峥望着车窗外，这边和沿海城市有时差，宁江这会儿天早黑了，而这里和宁江下午五六点差不多，太阳还没下山。

想起晏嵘的话，满峥和助理说：“找个药店买点醒酒药，顺便买点吃的垫垫肚子。”

“好。”

到饭店门口，满峥回头，看到天上的云很漂亮，天也很蓝，于是拍了一张照片给晏嵘发过去，随后收起手机进了饭店。

第一次到西北出差，有些水土不服，饮食不习惯，肠胃不太舒服，进度也比满峥预想的要慢。

在栗南还有一个项目，目前在初期接触中，他们所在的地方距离栗南不远，便安排他们过去接洽。

等满峥真的回到宁江，已经是一个月的事情了。

走的时候宁江的气温还算不错，回来时已经是盛夏。

“终于到了，宁江我回来了，这段时间在外面我黑了两三个度，呜呜呜呜……”

另一位同事道：“生平第一次感受到近乡情怯！宁江，我爱你。”

这一次出差大家都不容易，饮食和睡眠都受到了很大的挑战，加上气候问题，大家伙轮流去医院治疗。

满峥道：“这次大家辛苦了，我和公司请假，大家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大家纷纷鼓掌。

没什么比休息更重要的，这是大家现在最需要的。

满峥给晏嵘发去消息：[我到了。]

晏嵘：[我知道，我在出口等你。]

助理在拿行李。

满峥拉过自己的行李和助理说：“有人来接我，我就不跟你们一起走了。”

“好。”

满峥拖着行李箱朝外走。

同事看他先走了，问助理：“满总不和我们一起吗？”

“他有人接。”

满峥在出口看到了晏嵘，想不注意到他都难。

他的手里还拿了一束鲜花。

满峥看到晏嵘的同时晏嵘也看到了他，朝他招手。

满峥抬手回应着他。

晏嵘快速来到满峥的身边，满心喜悦：“你终于回来了。”

仿佛满峥要是再不回来，他就要疯了。

他把花递给满峥，最后张开双臂，提出请求，“抱一下吧。”

面对晏嵘的连招，满峥有点蒙，浅浅地和晏嵘拥抱了一下。

晏嵘拉过他的行李箱：“我们先去吃晚饭，饭后我送你回家，如何？”

一天都在路上，晏嵘自然也能看出满峥的疲惫。

“可以。”

正好满峥现在也很饿。

这段时间在外出差，饮食不习惯还要不停地应酬，他的肠胃状态不好。

餐厅是晏嵘选的，菜品不错，点的都是清淡可口的，正好合了满峥的心意。

他现在的肠胃可不能吃辣。

晏嵘道：“这家的板栗炖鸡汤很不错，我早就想带你来了。”

“那我一会儿可要多喝两碗。”

晏嵘：“我看你很疲惫，这次工作不顺利吗？”

满峥点头，“不太顺利，甲方的想法太跳脱，每一个方案都被否定，但他们又给不出具体的方案，一遍遍地改。”

“那也太难了，辛苦了。”

“卑微打工人。”

工作就是这样，满峥能做的也就是抱怨几句，毕竟他也要生存，顾客就是上帝。

板栗炖鸡如晏嵘说得一样，味道极好，鸡汤上面的油晏嵘特地撇掉，鸡肉软烂。

晏嵘期待地看着满峥：“怎么样？合你胃口吗？”

满峥点头：“很鲜，好喝。”

满峥足足喝了三大碗，和晏嵘抱怨：“这段时间在西北天天都是大鱼大肉配酒，能喝上这样一口鸡汤，真的是对我最好的安慰了。”

“你喜欢的话，我做给你。”

晏嵘这么说，也是想试探一下晏嵘，看他还生不生气，会不会继续和他保持现在的关系。

满峥道：“好啊。”

晏嵘笑弯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