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该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这句话被大家疯狂刷屏，满屏都是这句话。

除此之外，他们实在是想不到还有比这更加让人信服的事情了。

于是大家一致认为满峥是谈恋爱，所以才会在这段时间格外地和蔼可亲。

晚上和晏嵘约好了吃饭，满峥高质量地完成了自己的工作，距离下班还有半个小时，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

左边那台是总裁办的单线电话，右边的是其他电话。

响的是左边的，满峥接通电话。

“杨总，有什么事儿吗？”

“叫上你的人，会议室集合，开会。”

满峥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直觉今晚可能不能顺利下班了。

他道：“好的。”

挂断电话之后，满峥走到办公室外，和组员们说道：“现在到会议室开会。”

组员们一个个都是苦瓜脸。

满峥无奈地耸了一下肩膀。

公司内部开会时间是固定的，周一早上十点，周三下午三点，周五上午十点。

今天是周二，临时通知开会，说明有紧急情况。

以往每次下班前临时通知开会，就意味着要加班。

最近满峥手里几个项目进度都不错，他们也没有接触到其他的新项目，一直在跟进现有的项目，并没有出现什么问题。

满峥也猜不到这个会议的内容。

进入办公室后，杨总已经在里面坐着了。

组员纷纷入座之后，杨总示意最后一个进会议室的员工关门。

紧接着将玻璃的颜色雾化。

办公室变成了一个密闭空间，气氛开始紧张，再加上杨总脸色并不好看，所有人都在想自己最近跟进的项目有没有出现任何的纰漏。

满峥也不例外。

想了一圈，他确信自己的项目没有任何问题。

杨总轻咳了一声，“临时叫大家过来开会，是有一件非常紧急的事情。”

多媒体屏幕上出现了很多图片。

“这个展览馆建筑目前正在招标，还有不到三周的时间停止招标，二组那边手里的项目很多，他们分不出时间来做这个项目，满峥，这个项目交给你来做，最迟下周四早上，我要看到你的标书。”

满峥：“？”

听杨总这么说，满峥怀疑自己听错了：“杨总，您确定是下周四早上？”

现在是周二傍晚，到周四的早上，满打满算，也就是九天的时间。

“时间紧任务重，这个项目对于我们公司现阶段非常重要，满峥，你不要让我失望。”

“杨总，这根本不可能完成，能不能稍微宽限一些，两周内我们交给你。”

杨总摇头：“不行，下下周就太晚了，下下周末招标就结束了。下周四早上我一定要看到你们的标书。”

“我们手里还有四五个项目在跟进……这么紧的时间内，大家很难高质量地完成标书。”

其他组员也纷纷附和。

“杨总，我们根本不可能做完。”

“时间太紧了。”

杨总站起身：“我知道时间紧，大家努力克服一下，做完给大家放一周的假，要是项目中标了，给你们每个人分红。手里的项目做不完，可以分给其他组来做，你们这段时间主要的工作就是完成这一份标书。”

随后杨总也不管其他人的想法，直接就走出会议室。

“凭什么我们辛苦做下来的项目，要分给别的组，怎么不见他们分我们项目呢？”

“偏心都偏到太平洋去了。”

“满总，这真的做不完。”一名女同事说道。

另一名男同事也附和：“是啊，满总，杨总是不是故意针对我们。”

戴眼镜的同事说道：“不知道的还以为公司就我们一个组呢，出力的是我们，享受利益的是别人。”

“今天我妈过生日，我饭店都订好了。”

“烦死了，每次都这样突然袭击，二组三组都是吃干饭的吗？”

“二组是他小舅子，三组是董总的弟弟，只有我们组爹不疼娘不爱。”

助理踢了一脚说话那个人，示意他闭嘴。

满峥知道大家心里有气，说道：“很抱歉，大家跟着我吃苦受累。杨总不会改变主意，总不能大家集体辞职走人，现在生活已经落我们头上了，大家收拾一下，先去吃饭，吃完了回来加班，我们开个会讨论一下这次的投标方案。”

作为公司里没有背景的人，满峥也很艰难。

都是打工人，现在就业压力大，这家公司是宁江目前最好的建筑设计公司，满峥不是没想过换一家公司，离开这个公司想要再找到这么好的平台也确实很难。

这家公司虽然对他不太好，但体量摆在这里，他在这里干还是能拿到不错的收入，离开这家公司，薪资至少要少一半。

手里的项目只要他不放手，别人就别想抢走。

满峥大概也能猜到杨总这么为难他的原因，设计部的副总监即将离职，设计部门是公司的核心，副总监职位空缺，从内部提拔满峥是有力的竞争人选，杨总和董总在公司针锋相对，必然是希望这个位置能够是自己的人顶上，增加在公司的话语权。

老总身体不好，少总能力不足，老总有意让他们两个互相制衡来给少总争取成长的时间，公司才分出了两个派系。满峥没有站队，之所以能够一直留在公司，是工作能力出色，不然早就被扫地出门，哪能轮得到他在公司里立足。

这次投标要是失误，意味着满峥会被剔除副总监岗位候选人名单，这段时间满峥一直是小心翼翼的，这一次的投标对他来说格外地重要，关系到他能不能升副总监，也关系到他手下这帮人的生死。

只有他有资格上牌桌，才能摆脱现在这样的困境，否则一直受两方压制，夹缝中求生存。

大家也都是抱怨几句，没人真的怨恨满峥，抱怨完了接着干活。

满峥留在了会议室里看招标方的信息，其他人都去吃饭了。

助理推门进来，“满总，你要吃什么，我给你带回来。”

“不用了，我还不饿，你去吃吧。”

“好，那你要想吃了，随时给我电话。”

满峥嗯了一声，随后接着看资料。

突然想到了晏嵘，拿起手机给晏嵘打了电话。

晏嵘正在厨房做饭，接通电话。

满峥听着那边噼里啪啦的炒菜声，觉得愧疚，“晏嵘，我今晚回不去了，临时有工作，要在公司加班。”

晏嵘有些意外：“不回来了？”

满峥嗯了声，“估计今天明天都得住在公司了。”

“那我给你送过去，顺便给你带两身换洗衣服。”

满峥道：“不用，我这边都有。”

“你还没吃晚饭吧？”晏嵘问。

“没有。”

原本他是想下班回去和晏嵘一起吃的。

晏嵘道：“你还没吃，我这里马上炒完菜，我自己也吃不完，给你送过去吧，开车十来分钟，过去饭菜还是热乎的。”

满峥见他坚持，便同意了，“那行，你到了给我打电话。”

“好。”

挂了电话，满峥继续看资料，想尽快理出头绪。

这次是他压力最大的一次。

公司对他确实不算太好，吃力不讨好的活都是交给他干，建筑设计一共三个组，两组关系户。

公司分建筑设计和室内设计两个类别，从室内设计转到建筑设计，走到今天这一步，满峥付出了很大努力，不想轻易放弃现在的工作。

晏嵘是半个小时后到满峥公司楼下的，给满峥打电话，满峥没接。

晏嵘拿着东西上楼，到对应的楼层去找满峥。

电梯门打开，就能看到满峥他们公司的前台。

晏嵘快走两步，来到前台。

前台即将下班，已经开始收拾桌面了。

晏嵘道：“你好，我找满峥，能够麻烦你帮我通知一下吗？”

前台小姐姐看了晏嵘几眼，看在晏嵘长得帅的份上，点头同意。

满峥是设计岗的，这是公司核心区域，办公室在最里面转角。

正巧这时电梯再度开了。

满峥手下的两名员工回来了。

前台叫住对方，“这位先生说找满总，要不你们给带个话？”

对方看了晏嵘两眼，点了个头，“行。”

晏嵘站在前台等着。

前台小姐姐看晏嵘手上提着饭盒，问道：“给满总送饭吗？”

晏嵘点头。

话被员工带到，满峥看了一眼手机。

刚刚开会的时候把手机静音了，这才没接到晏嵘的电话，起身快速地往外走。

看到站在门口的晏嵘，满峥加快了脚步来到前台。

满峥：“不好意思，我手机静音了。”

晏嵘笑着说：“没事。”

晏嵘把打包的饭菜递给满峥，“趁热吃，一会儿凉了不好吃。”

满峥问：“你吃了吗？”

晏嵘摇头。

满峥道：“那你跟我一起吃吧。”

晏嵘指了指他们的工作区，“我能进去吗？”

“能。”

倒也没什么机密，不至于说不能进。

满峥带着晏嵘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他的办公室面积不算大，该有的东西都有。

将饭菜放在桌子上，满峥快速把所有的文件收拾了一下，腾出了吃饭的地方。

晏嵘问他：“这次的工作很紧急？”

满峥嗯了一声：“一个标书，要在下周四做出来，难度很大。”

这不是一般的工程，文旅厅作为招标单位，这个展馆目标成为城市的代表建筑之一，并且要融入当地的特色，只有这么几天的时间，难度不是一般大。

晏嵘不太懂建筑方面的事情，但他能从满峥的表情看出来这件事很困难。

他道：“我相信你可以做好的。”

满峥无奈地笑了笑。

“你做饭的手艺是真的不错。”满峥称赞道。

饭菜没送来之前满峥根本没感觉到饿，现在饭菜在手里了，闻着香味，满峥才感觉到饿。

晏嵘道：“从小练出来的，不做就要挨饿。”

“家里大人呢？”满峥问。

晏嵘想了一下，说：“他们没时间。”

满峥听着有些心疼，想到小时候被自己保护的那个瘦小的孩子，心中更是难受。

那时候晏嵘都上初中了，还那么瘦小，想来生活也很没保障。

能在市中心买得起寸土寸金的房子，家里到处摆的都是价格不菲的艺术品，开着价值一套房的车，这样的家庭，为什么会让他小时候过得那么苦？

有些话满峥不好问出口，担心触及晏嵘的伤心事。

和晏嵘认识这么久，从来没听他说起自己的家人。

每个人都有自己不想提起的事情，满峥也不太想追根溯源。

他给晏嵘多夹了一些菜，“多吃点。”

这一举动让晏嵘笑完了眼。

“晚上你确定不回去了吗？时间虽然很紧，但还不至于通宵加班吧？”

满峥：“不好说，我看看情况吧。”

这会儿他才想起来，自己现在住晏嵘家，开车也就十分钟。

“都给我整出PTSD了。”

以前住得很远，开车来回一个多小时，回家非常不方便，所以一有紧急的工作，他都直接在公司将就。

这次的工作也紧急，下意识地他就想住在公司，其实完全够他去晏嵘家里休息。

晏嵘道：“如果有时间，还是回家睡，我看你们公司不像有能睡觉的地方，你以前都怎么睡？”

满峥拍了拍沙发：“在这里将就，或者去车里将就。”

这沙发的尺寸，也就能坐下两个人，晏嵘看了心疼，“晚上回家睡，高质量的睡眠能够提高工作效率。”

“好。”满峥笑着答应，“我看看今晚的情况，太晚了我就不回去，免得打扰你。”

“不会，太晚了你不想开车给我打电话，我来接你。”

这沙发睡个小孩子还行，大人根本睡不了，车里也不会好多少。

满峥点了点头。

晏嵘收拾了东西，满峥送他到门口，公司的人基本都下班了，只有他们设计一组没有走。

在电梯口遇到其他同事吃饭回来，纷纷和满峥打招呼。

满峥叮嘱晏嵘：“路上开车慢点。”

“放心吧。”

返回工作室大家聚在会议室内讨论这次标书的方案。

等讨论完，已经晚上十点多了，现在有了一个大概的设计思路，具体细节还需要一点时间。

“大家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路费我会让公司报销。”

“谢谢老大。”

助理问满峥，“你今天还睡公司吗？”

满峥想到晏嵘，摇头：“不，我回家。”

助理哦了一声。

满峥跟着大家一起下楼，把团队里的女生送上网约车，记录了网约车的车牌，这才去晏嵘家。

家里灯没关，满峥到了客厅，晏嵘从厨房出来。

“回来了，快去洗澡，出来吃宵夜。”

满峥：“你怎么还做了宵夜？”

“你加班太辛苦了，我还想着你要是你不回来睡，我给你送过去。”晏嵘推着满峥往卧室走。

满峥心里暖暖的，和晏嵘说：“上一个这么心疼我的，还是我妈。”

以前他加班回家，不管多晚，厨房锅里都有一锅热鸡汤等着他。

“我不一定有阿姨做得好，但我会尽力的。”

吃住都在晏嵘家，满峥觉得挺不好意思。

他和晏嵘原本只是协议关系，现在反而像是好朋友，晏嵘对他实在是太好了。

这种恩情满峥会一直记在心里。

这辈子或许都不会再有这样一个人如他一般对自己好了。

热水淋在身上，满峥无比地放松。

以前加班总是觉得很疲惫，对一切都提不起兴趣，现在完全不同，晏嵘的存在让他放松了，也让他有了期待。

之前晏嵘带着他去喝鸡汤，他很喜欢，如今晏嵘就亲手给他做了。

看着摆在餐桌上的板栗炖鸡，满峥心中很是感动。

晏嵘撇开上面的油，给他盛了一碗鸡汤推给他，“趁热喝。”

“谢谢。”

和饭店的味道差不多，板栗鲜香，鸡肉软烂，汤汁浓郁。

晏嵘道：“我装了一些，你明天带去公司喝。”

满峥点头。

紧赶慢赶，终于赶在周三晚上完成了标书，这一周多的时间里，满峥和同事们不仅做标书，同时还跟进其他项目。

晏嵘时不时来给满峥送温暖，还顺带兼顾上其他人。

大家都对晏嵘很有好感。

标书做好锁在保险箱内，满峥自己掏腰包带着同事们去聚餐。

满峥给晏嵘说了自己今晚不回去吃饭，和大家一起聚餐。

晏嵘：[ 喝酒吗？]

满峥：[ 喝。]

晏嵘：[ 那我晚点去接你。]

满峥：[ 我找代驾。]

晏嵘：[ 我不放心。]

有同事提议：“老大，给我们送温暖的那个帅哥，你也一起叫过来吧，晚上加班他可是给我们送了不少温暖。”

另一个同事附和：“是啊，老大，把他一起叫上吧。”

满峥一想觉得也行，反正晏嵘也要过来：“那我喊他。”

[ 大家说叫你一起过来聚餐。]

晏嵘：[ 你们内部聚餐，我去不合适吧。]

满峥：[ 来吧，你最近这几天给我们送温暖，大家应该是想当面感谢你。]

晏嵘：[ 我去不会给你造成不方便吗？]

满峥：[ 不会，你来吧。]

按照满峥给的定位，晏嵘过去找了他们。

一家做烤全羊的餐厅，生意很火爆。

晏嵘个子高，在人群里很抢眼，他一出现在露台上，大家就看到他了。

满峥挥了挥手，晏嵘看到了满峥，快步朝他走过来。

原本坐在满峥身边的人立刻起身给晏嵘腾位置。

晏嵘朝对方笑了一下，随后坐在了满峥身边。

大家没把晏嵘当外人，喝了点小酒之后，情绪上来了，说起公司的事情。

“老大，你带着我们单干吧。”

“是啊，老大，单干吧，咱别在公司受窝囊气了。”

大家纷纷附和，都是苦公司压迫良久。

晏嵘也看向满峥。

满峥喝了口酒，放下杯子说道：“大家年薪三十多万，公司对我们确实不算太好，但体量在这里，离开公司之后，薪资必然缩水，创业初期很难做到很好的项目，没有两三年，很难在这个行业有立足之地，这样大家还想跟着我一起单干吗？”

“可现在这样也太受气了。”

满峥道：“大家都还年轻，对比你们同龄人，工资高出别人一倍，还能在公司沉淀沉淀，多做几个大项目，即便将来有了其他的打算，离开公司之后的简历也会很好看。”

“老大，你就甘心一直被压制吗？”助理问。

“不甘心，可羽翼未丰，就应该利用现有的一切资源来提升自己。”满峥如实相告，“未来三年之内，我都没有离开公司的打算。”

大家像是被当头浇了一盆凉水一样，一个个都蔫了。

聚会结束后，满峥把他们都送走，跟着晏嵘一起去停车场。

“我看你有话想说？”

晏嵘道：“我看大家都很希望你带着他们一起离开，这样大家会不会对你失望？”

满峥叹了口气：“他们要是跟我走了，我得对他们负责，现在他们是一头热，真的离开了公司，工资大打折扣之后，他们又能坚持多久？”

人的本质都是趋利避害，现在在公司里他们是自己手下的人，满峥愿意对他们负责，但他不想带着这些人离开公司，将他们和自己捆绑在一起。

“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我也有我的职业规划。”

得到一些东西，就意味着要失去一些东西，天下没有既要又要的好事。

见晏嵘不说话，满峥问：“是不是我在你心目中的英雄形象崩塌了？”

晏嵘摇头：“没有，反而更伟岸了。”

不轻易承诺带着他们走，是对所有人负责。

承诺带着他们一起出去单干是很热血，但自己创业失败率太高，这些人能够共富贵，未必能够一起共患难。

“你是在为自己负责，也是在为他们负责。”

满峥停住脚步，抬头望了一下天。

晏嵘看向他，“怎么了？”

“来，让我抱一下你。”

满峥张开双臂，晏嵘保护犹豫地抱住他。

在现在这个助理之前，满峥还有一个助理，是他的学弟，一直把他当作偶像一样追逐着他来到公司，因为同校的原因，他对这个学弟很照顾。

但在是否留在公司这件事上他们产生了分歧，学弟觉得他有实力完全可以带着团队的人出去单干。

他坚持留在公司，带着团队夹缝中生存。

两人因为这件事不止一次吵架，争吵得最严重的一次，学弟直接辞职跳槽了。

公司里很多人对这件事议论纷纷，很长一段时间满峥都在遭受他们的非议。

没有人在这件事上理解他，为什么不离开公司，而要继续留在公司受气。

辞职走人确实像是爽文，可辞职的代价太大了，自己一个人走很容易，想要带走一帮人太难，满峥承受不起这样的代价。

“我只是一个有点设计天赋工作努力的普通人罢了，不是爽文男主，晏嵘，我赌不起。”

晏嵘能够感受到满峥内心的煎熬，摸了摸他的头，“你只需要为自己负责，我无条件支持你的所有决定。”

或许今晚过后，很多组员都对他心怀不满，满峥能够想到。

晏嵘的理解，让他心里好受太多。

不管别人怎么想，至少，晏嵘站在了他这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