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看似只有‘愿意被前任舔一口’或‘不愿意被前任舔一口’，最多用几句情话美化答案。

实则不然。

就像上一个送命题，‘我漂亮吗’是‘爱我吗’，此时此刻的这个问题里有个关键词——前任。

林序微笑地看着男朋友，自信道：“我没有前任哦，从始至终你都是我的唯一。”

安息吧，我的男朋友。

林序看着男朋友，男朋友也看着他。

空气里沉默了一下，男朋友那毫无血色的双唇一抿：“是吗？”

林序察觉到了一丝危险，果然，男朋友说：“你骗我，跟我一起死吧。”

他被男朋友拉上了灵床，视野骤然一黑，林序回到了他的房间。

男朋友对他的一杀达成，虽然林序压根没看清自己是怎么死掉的。

“你还有四次机会，中场休息时间五分钟。”监管者的口头结算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语气带着一分薄怒，“你不是向来把前任当做一种勋章么，怎么，现在他们连勋章都不算了吗？”

“没有啦。”林序安抚道，“我只是以为自己在游戏里会有‘没有前任’的新设定。”

“游戏？”监察者嗤了声，“也是，对你来说这里当然是一场游戏。就看你能不能从游戏里全身而退了。”

林序无奈地解释：“我只是这么比喻。”

监管者没出声了。

“监管先生？你还在吗？”

好吧。

是一位敏感的监管者呢。

五分钟即将结束，林序整理整理被男朋友拉乱的衣服。

虽然一杀来得突然，不过林序不算一无所获。至少他知道了男朋友不能安息的原因。

中场休息结束，林序回到了阴间风的房子里。他没在客厅做停留，而是去往了书房，从书房里随意取了一本书，随后才推开了男朋友所在的卧室房门。

“你来了。”男朋友安详地看着他，在林序靠近地时候，又交给了他一枚硬币。

从上次来看，硬币好像并无作用。

“谢谢，我很喜欢。”林序把硬币随手放在了床边，打开了他的书。

“向你分享一个我的昏睡小秘密。”林序冲男朋友眨了眨眼。

听到‘分享’二字，男朋友浑浊的眼睛好似都亮了起来：“好。”

林序微笑地看着男朋友：“希望能对你生效，如果没有效果，我会很难过。”

男朋友霎时变得紧张。

林序开始阅读，那是随手拿的一本书，林序这才发现他拿的是一本世界名著。

《飘》。

“思嘉?奥哈拉长得并不美，可男人们一旦像塔尔顿李生兄弟那样被她的魅力迷住，就不会

理会这点了。她的面孔非常明显地融合了父母的特征，从母亲那儿继承了法国沿海地区贵族的

优雅，从父亲那儿继承了爱尔兰人的红润皮肤。①”

林序的阅读显然没用上感情，也仅仅读了一段便停下来去看他的男朋友。

男朋友闭上了眼睛。

为了不让林序难过。

房间寂静无声，林序问：“睡着了？”

男朋友：“嗯嗯。”

林序并不失望，他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看能不能用避开前任问题的办法来哄男朋友入睡。

从结果来看，收获不佳。看来他得直面男朋友的心事，交出一个让男朋友满意的答案。

“在想什么？”林序拖过旁边的椅子，懒洋洋地坐下。

这本没有利用价值的书被他扔到床尾，书本的封壳撞到硬币，清澈地叮了一声，像是敲响了招魂铃。

男朋友仍旧坚持：“我睡着了。”

林序被幼稚的爱意逗乐，翘着腿，手肘撑着膝盖，手掌托着自己的下颌，先发制尸：“宝宝，我问你哦。如果我死了，只有宝宝的前任才能复活我，但条件是宝宝要被前任吃掉，宝宝会怎么做？”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

男朋友睁开了眼，看着林序，认真道：“我没有前任，从始至终你都是我的唯一。”

林序：“……”

敲。

男朋友视线下移，落到床尾的书和硬币，眸色暗了暗：“如果我死了，只有宝宝的前任才能复活我，但条件是宝宝要被前任吃掉，宝宝会怎么做？”

一个问题翻来覆去地从不同人口中说出。

林序叹息一声：“我跟你一起死。”

男朋友很开心：“那就一起死吧。”

猝不及防，林序再次被拉到灵床，视线落黑。

监管者宣布：“你还有三次机会，中场休息时间是五分钟。”

林序抗议道：“可我的男朋友很开心，我明明给了最标准的答案，凭什么判定我惩罚失败。”

监管者冷声反问：“你说呢？”

因为惩罚内容是哄睡男友，而不是回答男友的送命题。

不应该啊，这个问题困扰着男朋友，以至男朋友无法安息。

他给出了让男朋友满意的回答，男朋友不应该满意地安息吗？

除非这个送命题远比林序想的还要复杂。

表面看，这是一个送命题，实际上，这是一个复杂的送命题。

林序第三次传送到了男朋友的家中客厅。

他站在卧室门前，不得不用心去思考。

男朋友问的这个送命题到底藏着怎样的心思呢？

前任代表着过去，现任代表着现在，所以……是想了解他的过去吗？

可是林序从不喜欢向现任提起前任。

林序推开了门，他拉过椅子坐下。

刚坐下，男朋友就往他手里塞了一枚硬币：“你来了。”

林序盯着这枚硬币看了看，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他放置一边，沉默地看着男朋友。

看见林序的表情，男朋友着急地撑坐起来，牢牢地抓住林序的手腕：“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林序仍旧沉默。

手腕上被钳制的力气加大，整个骨节都是凉的。

“宝宝怎么不说话？怎么了宝宝，快告诉我啊。”男朋友无法很好地控制僵硬的尸体，磕磕绊绊地从灵床跌下来，他曲起膝盖，房间响起巨大的‘嘎嚓’声。

竟然硬生生把自己的膝盖折叠，半跪在林序面前，把林序圈在椅子和自己身体之间。

“宝宝。”

“宝宝宝宝。”男朋友不住唤他，用怪异的腔调央求，“宝宝，宝宝，宝宝。”

告诉他吧，到底出什么事了？

他好着急啊，他好在意啊，他好担心啊。

宝宝，宝宝，宝宝。

宝宝，宝宝，宝宝。

宝宝，宝宝，宝宝。

林序抬起头，轻声问：“想要我分享是吗？”

男朋友重重地点头，脖颈又传出一声‘咔嚓’。

林序心里了然了。

是了。

刚刚他提说要分享入睡小秘密，男朋友眼中的欣喜压抑不住。

前任是过去，那复杂的送命题是男朋友想分享他的过去。

“去床上躺好。”林序下命令，“躺好我就告诉你。”

男朋友不放心地看他，林序：“去！”

男朋友只好松开手，躺回灵床前，突然顿住。

林序顺着男朋友的目光，看到自己手腕上的一圈红痕。

再看男朋友，像做错事的孩子，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宝宝……对不起。”男朋友说。

“没关系。”林序哄道，“去躺着吧。”

男朋友看着他，林序丢了一个鼓励的眼神，男朋友只好躺了回去。

“我叫林序。”林序说，“小时候父母很忙碌，只有我自己在家。天黑了，家里也很黑，可我太矮了，摸不到灯具的开关。想知道我是怎么度过的吗？”

“想！”男朋友坚定地回答。

“我的窗户对着另一栋房子，那栋房子里住着一个哥哥，他总是学习到很晚，所以我就拉开窗帘，躺在床上透过窗户看他房间里的灯。”

林序笑着，“一边看一边猜想，这个哥哥长什么样，成绩怎么样，知不知道有一个小孩正在偷偷看他。”

林序看到男朋友半阖了眼，好似有睡意了。

“后来呢？他知道你在看他吗？”男朋友声音里也有了倦意。

“他不知道，没多久就搬走了。不过我已经不怕黑了。”

林序看见了男朋友睡眼惺忪的模样，好似下一秒就要睡去，可下一秒始终没来。

好像还差点什么。

林序说：“宝宝呢？有想要分享给我的关于你的故事吗？”

恋爱中分享是相互的，即渴望了解恋人的过去，也希望恋人能够倾听自己的故事。

“有！”男朋友说。

林序说：“可以讲给我听吗？”

“当然可以。”男朋友陷入生前回忆，“医生说我只剩下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后，我知道家人都很伤心，他们舍不得我的离去。从家里搬到医院，我带上了一个小罐子，他们说人死后就会装进一个罐子。”

林序问：“然后呢？”

男朋友说：“我每天会往罐子里放一枚硬币，感觉到自己快要离开了，我告诉他们，如果想我了，可以摇晃我留下的罐子，罐子里的叮叮咚咚，就是我对思念的回应。”

林序看向了被放置一边的硬币。

他拾起来，放进掌心。双手合十，放置男朋友的耳畔。

双手摇晃，硬币在双掌之间跳跃，发出微末的窸窣闷响。

闷响成了安息曲。

男朋友眼皮耷拉下来，已是困极的模样。

他伸手摸了摸林序手腕的红印：“痛……吗？”

“不痛。”林序呵声，“睡吧，我会永远思念你。”

“好。”

男朋友双手交叠放在胸前，闭上了眼睛。

但是他嘴角挽起。

——带着林序的思念落入了长梦。

①《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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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