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
女医生看见赵辉便下意识流露出了嫌恶的目光,怕被发现,她急忙换回一副冰冷的职业面孔,向赵辉解释了一番闻恩目前的身体情况,并说闻恩身体特殊,带的药少了一种,过几天需要带上缺的药再来一趟。
闻恩是个双性人,身体本就和常人不同,赵辉不疑有他,点了点头便送医生出了农场。
直到这里都一切正常。
那赵辉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现医生不对劲的呢?是从医生走远,距他三步之遥开始,这距离太适合观察整体,赵辉不经意望过去,一眼便看见了医生皱巴巴的衣角和裤子。
这是个女医生,还是个看起来就擅长打理自己的女医生,赵辉向来爱注意女人的穿衣打扮,更别说他今天见这医生第一面时,就将她从头至脚扫视了一番。
赵辉很清楚地记得,这医生来的时候衣角裤子都是崭新的,根本没有褶皱,做什么检查竟然还会让医生的衣服变皱?
赵辉感到奇怪,但也仅仅是停留在感到奇怪这份上,并未多想。直到将医生送走后,他又扭头回了闻恩的宿舍,因为他想起了一件事——
赵辉现在存了心要讨好闻恩,他准备问问闻恩,既然最近身体不太舒服,要不先停了羊圈的工作,交给他来办就好,他去和父亲说。
结果话还没问出口,就先看见了闻恩微微泛红的眼睛,联想到那医生离开前皱巴巴的衣服,赵辉感到更奇怪了,一道狐疑不信任的念头在心里慢慢发芽,又被他压了下去。
赵辉留了个心眼,这天就这么过了。
医生第二次来是在三天后,她小心谨慎地带了药进农场,却在刚进门时就被赵辉的人拦下了,一群人将她架进了一个光线奇亮无比,仿佛拷问室的小房间里。
这时,赵辉露面了,他温和地笑了笑道:“得罪了,尹医生。最近农场遭了贼,我父亲好几个贵重的玉扳手被偷了,现在凡是进出农场都要搜身。”说完男人面色一沉,吩咐身后的奴隶:“上!”
“干什么!你们干什么!”尹医生听到要搜身意识到不好,这显然就是冲她来的,不过是找个借口罢了,死命挣扎起来:“我是医生,不是什么贼!是你们请我来给病人看病的,你们没权利搜查我!放开,赶紧放开!再不放开我就报警了!”
可任她如何挣扎,这农场终究是赵家的地盘,短短几十秒医药箱便被翻了个底朝天,然后便是衣服裤子的口袋,一群奴隶蜂拥而上,找出一盒药片。
赵辉从奴隶手上接过,看了看,念出声:“米非司酮片……尹医生,你这药不放在药箱里,偏偏藏在衣服口袋里,是为什么?或者你能告诉我,这药是干什么的吗?”
尹医生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赵辉嗤笑一声:“算了,我自己看吧。”
直到男人一目十行地扫过,看到早孕、引产等字样,面色陡然大变,他突然上前一把捏住尹医生的脖子,沉声质问:“你找死!这药谁让你带进来的?”
其实话方问出口,赵辉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除了闻恩还会有谁。只是赵辉不懂,实在不懂,这其实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错,难不成……难不成闻恩说的那些话都是在骗他?
尹医生被掐住脖子,额头上青筋暴跳,整张脸急速充血,她用尽全身的力气,啐了赵辉一口:“你这个混蛋……臭纨绔!二世祖!仗着自己地位高就作威作福……强占奴隶……还逼人家给你生孩子……”
“你说什么?”
赵辉被骂得一脸懵,男人手上的力道一松,面前的人就软软地跪了下去,他愣怔在了原地,“这是闻恩告诉你的?他亲口对你说的?”
尹医生跪在地上一阵咳嗽,好半响才缓过劲儿来,一双美目恨恨射向赵辉:“不然呢,怎么,你敢做难道不敢当?!”
“哈哈哈哈!”赵辉却突然大笑起来,也不知是在笑自己被闻恩骗了,还是在笑眼前这个同情心泛滥的医生被骗了,或者是笑他们俩人,都被闻恩给骗了!
“敢做不敢当?笑话!你可以去这农场打听打听,我赵辉虽然行事顽劣,可向来敢做敢当!”赵辉睥睨这地上身穿白大褂的女人:“反倒是你,恐怕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见赵辉神色正经,尹医生也意识到了这其中可能有误会,女人眸光一变:“你什么意思?”
赵辉咬牙,眼睛好似在看向远方,又好似在想些什么,愤然道:“我的意思是,我们俩……很可能都被骗了!”
……
闻恩在宿舍等得忐忑不已,他知道自己这肚子拖不得了,越往后拖越难办,可医生不来,他也只能干着急。
但闻恩怎么也想不到,医生没等来,等来的却是怒气冲冲的赵辉,男人捏着一盒早已瘪掉的药,直接闯了进来。
赵辉在来的路上已经想明白了所有事——既然闻恩撒谎骗他、利用他都是为了瞒着他打掉孩子,那显而易见,关于纪宗政要带他和孩子一起离开的说法就不攻自破了!
这整件事,很可能根本就和纪宗政没有任何关系!
或许那奴隶肚子里的孩子是纪宗政的,可联邦贵族们的私生子何其多,又怎么会在意这样一个奴隶怀上的种呢?
想来纪宗政绝对没有答应会回来救闻恩,更不会看在孩子的份上让闻恩母凭子贵!不然也就不会有闻恩费尽心机要流掉孩子这种事发生了!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闻恩恐怕是怕自己一个未婚配的奴隶突然怀孕,这种联邦法律禁止的事到时候捅了出去,他会直接被家主处死!所以才想了这样的法子,甚至还把他赵辉也给拉进来当了垫脚石!
而他也是蠢得可以,这样一个漏洞百出的狐假虎威招数,他竟然还真信了,被一个奴隶耍得团团转!
赵辉怒上心头,冲进宿舍便将药盒砸在闻恩脸上,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直接一巴掌挥了过去。
啪的一声。
闻恩毫无防备,捂着脸应声倒地。
陈治鄙夷地望着躺在地上的奴隶,怒吼:“贱奴!竟然敢骗我!我就说呢,联邦万人之上的贵族,金字塔顶端的首相,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怎么会看上你!真是天大的笑话!”
“你还真以为自己有几分姿色,就能拿捏这世上的所有人了?我告诉你!贵族最讲究门当户对,权力中心的贵族更是如此,听说就连他们纪家的庄园里连伺候的人都不会用奴隶!更别说收你这个奴隶做男奴带你走了!简直痴心妄想!”
赵辉说到此处咬牙切齿:“难怪一边骗我,一边千方百计也要将孩子给除掉呢。我算是知道了,我看是因为他早就舍弃了你吧,你想拿他的名头威胁我,以为自己怀上了纪宗政的孩子我就不敢再动你,但又不敢真的怀下去,因为别说来带你和孩子离开了,就算是再见他一面,对你而言恐怕也是不可能了!”
一巴掌下来,闻恩眼冒金星,扶在地上动弹不得,他浑身都在颤抖,不敢再多说一句话,唯恐惹得赵辉怒火更盛。
可……可怎么会这样呢……
一切都被赵辉看破了。
闻恩目光游移,突然看见了那盒砸在他脸上后又掉落在地上的药……对了,药!闻恩突然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慢慢朝药爬过去。
他知道了,一定是医生私自带药被赵辉发现了,一定是这样!
而看着不断向前爬的闻恩,赵辉却只垂眼冷笑,忽然伸脚将人狠狠踩住了,踩得闻恩闷哼一声,在地上扭动挣扎。
可这扭动的清瘦身躯落进赵辉眼里,不知触动了男人哪根筋,赵辉满脸的怒火忽然转为了□□的笑:“不过没关系,虽然你骗了我,可我大人有大量,也不是不能原谅你。”
“我还正可惜呢,虽说你入不了那些贵族的眼,但能入我的眼啊!我可是稀罕得很!闻恩,你骗我一回,拿你自己来还,不过分吧?”
说着,男人已经蹲在了趴在地上的闻恩脸边,想要将闻恩扶起,顺势拉进自己怀里。
可闻恩怎会如他的愿,更别说那药近在咫尺,他马上就能拿到了,吃了药,他就不怕孩子拖累他了,他要药!
“不!不要碰我!”闻恩推搡挣扎,情绪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口不择言:“我……我还有陈治,就算纪宗政不会来救我,还有陈治……他会帮我的……你,你不要碰我!”
“你还敢和我提陈治!我、陈治、纪宗政,你知道你在这农场勾搭了多少人吗?还敢和我提陈治,信不信我现在就去告诉他,告诉他你就是个千人枕万人骑的贱人,告诉他你早就怀上了别人的孩子,你看他是会救你,还是和我一起玩死你!”
说着,赵辉彻底被激怒,朝闻恩扑了过去。
就在闻恩被男人的重量压得动弹不得之际,他也终于爬到了那盒药边,闻恩奋起,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药盒抓在了手心,他颤抖着剥了好几颗塞进嘴里。
可还没来得及咽,赵辉直接伸手抠进了他嘴中,面目狰狞道:“吐了!都给我吐了!”
闻恩最终没能咽下去,他的口腔被抠出血来,被抠得呕吐,全数吐了出来。
闻恩不知什么时候早已泪流满面,不停地哀求:“放过我,求求你了,放过我。”
赵辉充耳不闻,粗红着脖子将闻恩拖上了床,可就在他脱掉自己的衣服,不着寸缕地撕扯闻恩衣服实施侵犯的瞬间,门外突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然后砰的一下,门被踹开了。
紧接着,又是几道震耳欲聋的枪声。
枪响过后,逼仄的小房间里倏地静了下来,时间都仿佛凝滞了,闻恩只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溅在了自己脸上,而眼前,是僵掉的赵辉,男人一双眼狠狠瞪着他,不到三秒,直挺挺地倒在了他身上。
额头上那黑红的洞口,还往外冒着血。
死了。
赵辉死了。
闻恩一时间不知该庆幸还是该害怕,他死里逃生,浑身都在颤抖,缓缓转动僵硬的脖子望过去,只见门口站着一个他以为再也不会相见的人。
纪宗政。
他看见了纪宗政。
男人拿着枪,一张脸锋利又硬朗,他眸子不带任何情绪,只是望着他,一步一步走至床前,语气冷峻:“水性杨花,我看你也是死不足惜!”
黑洞洞的枪口直抵他心口。
闻恩浑身一震,怎么也想不到两人还会再见,更想不到再见会是在这样的境况下,被纪宗政撞见他和赵辉在床上翻滚!而赵辉衣不蔽体,他也不遑多让。
死不足惜……纪宗政骂他死不足惜……
闻恩紧盯着男人脸上那鄙夷、嫌恶的神色,第一次觉得原来人可以难过痛苦到如此地步,这种痛甚至让他连抵在心口的枪都不再害怕,他耻辱极了,抓着身上那被赵辉撕扯得不成样子的碎布,缓缓抱住了自己。
忽的,闻恩再也无法假装坚强,痛苦大哭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纪宗政能高高在上地指责他水性杨花?甚至骂他死不足惜?难道这一切是他造成的吗?从头至尾,他不过就是想好好活着,想摆脱奴隶的身份,想过上正常人的生活罢了!
他错在了哪里?为什么最终会落得这个下场?
他只是想像普通人一样好好活着,有错吗?
他不是那个闻恩,无法回应陈治,有错吗?
他被赵辉折辱,被纪宗政强上,可为了帮纪宗政隐瞒身份,这一切他都忍了,有错吗?
他独自一人被扔在农场,发现怀孕,保不了孩子只能保自己,有错吗?
不,没错,他都没做错!
闻恩很想冲纪宗政怒吼,怪你,这一切也怪你!如果不是因为你,如果不是因为怀孕,他又怎么会惨到寻求赵辉的帮助,怎么会经历现在这些!
可所有质问与委屈都只在脑子里走了一圈,闻恩还没来得及向纪宗政发泄出来,便眼前一白,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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