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慰完纪知闻后,闻恩陪着他在手术室门口等了半小时,直到达维庄园陆陆续续来人,看着像是照顾纪知闻的佣人们,口中“小少爷小少爷”地叫着,将纪知闻簇拥在中间。
佣人中有一些资历较老,他们认识闻恩,见到闻恩后愕然不已,可终究身份低下,没人敢说什么。而一些资历较浅的只听说过闻恩大名,见大家都盯着这年轻男子看,也纷纷好奇地望过去。
纪知闻还想牵妈妈的手,闻恩却慢慢松开了,他安慰道:“知闻,他……他不会有事的,你放心。”顶多住几天院,他当初也是这么过来的。
纪知闻当然知道妈妈口中的他是指爸爸,小家伙将妈妈的话奉为圭臬,勇敢地点了点头:“好,妈妈,知闻不怕了,知闻也不哭了。”
闻恩颔首:“既然这样,那我就先回了。”
“啊……”听到这话,纪知闻瘪了瘪嘴,像是想说什么最终忍住了,他朝闻恩挥了挥手:“妈妈,下次见面你还会抱知闻吗?”
闻恩转身离开,他只微微偏了偏头,并没有回答。下次吗?下次是什么时候都不知道呢,何必说得这么早。
小家伙却在身后扯着嗓子喊:“妈妈,你等知闻哦,等爸爸好了,知闻马上去找你!”
而随着纪知闻嘴中喊出的妈妈二字,让资历较浅的佣人们炸开了锅,所以,这人竟然就是小少爷的母亲闻恩?那个只存在于众人口中,曾将达维庄园闹得天翻地覆的闻恩?
佣人们向离开的闻恩行注目礼,恍然大悟,心道难怪——这段日子纪大人心情突然变好,又回到了当初正常的样子,还杀了卫祝,不再信巫蛊之术。
原来是因为,闻恩终于回来了。
……
闻恩回到家后先将小樱还给了何姐。他看着满地狼藉已经被收拾干净,意识到这桩意外也是他太冲动导致的,歉意道:“何姐,对不起,今天可能吓到小樱了。”
闻恩还不知道何娜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他只是在犹豫,该怎样措辞李京偷他钱的事。他既想让何姐知道李京的真面目,又害怕何姐知道后会感到愧疚,想要替李京还那笔钱。
闻恩犹豫道:“何姐,今天闹成这样,我有点事想告诉你……”
何娜其实已经知道了,并不是弟良告诉她的,而是公交站替闻恩调监控的工作人员将这事抖了出来。
何娜先一步开口:“李京偷了你的钱对吗?你带回来的那笔钱被他拿去赌了。”
“……你知道了?”闻恩惊讶。
“对,我都知道了。”何娜紧紧抱着小樱,或许是因为今天的事,她看闻恩的目光变得不一样了:“对不起,应该是我道歉才对,明明这些事和你没有任何关系,还害得你……和你朋友,受了伤。”
“好在他已经被带走了,听说要坐牢。闻恩,虽然我常和你说,原谅他是为了缓解经济压力,但不知道为什么……得知他要在牢里待二十多年,我的心才真正松了一口气。”
闻恩唏嘘不已,想到李京说还不上钱赌场要用他的胳膊腿来赔,劝慰道:“你能这么想就好,他这种人是不会悔改的。他去坐牢对你们母女俩而言是最好的结果,不然你们迟早会被他拖累。”
“不过,何姐……”想到什么,闻恩又问:“小樱之后动手术要用钱,你准备怎么做……”毕竟他手上的钱已经被李京赌完了,他帮不上忙了。
“这事以后再说吧,总会想到办法,就算动手术也是几年后的事了。”何娜不动声色地看了闻恩一眼:“对了闻恩,你那边的备用钥匙你还是拿回去吧,我考虑很久,还是觉得放我这儿不太安全。”
“好。”想到李京偷钱这事,闻恩没多说什么,收下了。整个谈话过程中,他丝毫没察觉何娜对他态度已经悄然改变。那种改变很细微,带着股审视和小心翼翼。
闻恩接过钥匙没多想,回了自己家。
——
几天后。
闻恩在学校工作得好好的,却突然接到何娜的电话,听筒那边传来女人的哭泣声:“闻恩,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我知道自己不该再打扰你,但是,但是还是想拜托你,来一趟医院好吗?”
“医院?”闻恩当即站起了身,急忙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何姐?为什么要去医院?”
“求求你了,你先过来一趟吧。”
何娜没有多说,下一秒,闻恩收到了她发来的一条短信,里面有医院地址和病房号,看见“联邦第一医院”六个字时,闻恩首先想到了小樱,何姐身体一直很好,只有可能是小樱了。
难不成又发生了什么意外,还是说小樱的肺部肿瘤出问题了?不敢耽搁,闻恩立即请假赶往了医院。
“怎么回事何姐?到底出什么事了?”
闻恩赶到医院时小樱已经住进了病房,何娜守在床边,看见匆匆赶来的闻恩后像是再也撑不住,她身子一软跪在了地上,拉住闻恩的裤子哽咽道:“闻恩,小樱昨晚发高烧开始剧烈咳嗽,送进医院做了一系列检查,医生说小樱的肺部肿瘤在快速增长,有恶化的倾向,很可能近期就要做手术!”
“恶化?怎么会呢?”闻恩震惊不已,受不起何娜这一跪,马上将她扶了起来:“你先别哭何姐,小樱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你,你必须坚强。既然医生提出了解决方案,我们就按他的来。”
“可是闻恩……”何娜艰难吐字,失声哭泣道:“我也知道要听医生的,可现在最大的困难是……我,我手上没那么多钱,我……”
“我知道。”闻恩脑子里乱糟糟的,他看着躺在病床上小脸苍白的何樱,这么小的孩子,却要承受这样的病痛,他想想便觉得不忍:“你放心,我不会不管的……”
“我来想办法。”想到那个人,闻恩笃定地重复了一遍:“何姐,我来想办法,你先照顾好小樱就行。”
——
纪宗政动完手术当天就醒了。
他躺在联邦第一医院给重要领导人预留的病房里,醒来后意料之中地没有看到闻恩。可他明明记得晕过去后,迷迷糊糊间有在救护车上听到闻恩的声音。
可能离开了吧,纪宗政想。
也是,以闻恩的性格,怎么会留下来呢。
纪宗政手腕伤得很重,由于筋脉断裂,就算完全恢复未来仍可能活动受限,所以在纪宗政才住了三天就想出院时,被弟良劝住了。
弟良苦口婆心念叨了半小时,才勉强将纪宗政这尊大佛留在了医院。
因为纪宗政住院,纪知闻吵着要陪爸爸,好几天没回达维庄园,不仅如此,小家伙还吵着要躺在爸爸身边照顾爸爸。弟良没办法,只能临时给他架了张小床,就放在纪宗政的病房里。
刀口结痂时奇痒无比,纪宗政整晚整晚睡不着,这天恰好让他碰到了纪知闻说梦话,孩子自小和他分房睡,这还是纪宗政第一次知道,纪知闻竟然会说梦话。
小家伙小脸睡得红扑扑的,嘴巴一张一合,是在叫妈妈。
“妈妈,抱抱。”纪知闻一直在重复这两个词:“抱抱。”
纪宗政不知道闻恩在他晕倒时已经心软抱过纪知闻了,还以为孩子是被妈妈拒绝太多,梦里也在期盼着妈妈能抱抱他。
看着这一幕,纪宗政这个做父亲的,心口一片酸涩。他看着纪知闻可怜巴巴的样子,又看着自己手腕上的伤口,再看着这空荡荡的病房,只有一句话可以形容,自作孽不可活。
五年前做的错事,如蝴蝶煽动的翅膀,在五年后引发了这场独属于病房中纪宗政的内心飓风。
就在纪宗政自嘲地牵起嘴角,想要闭上眼睛时,病房门却猝然被敲响——纪宗政还以为是弟良,低声道:“进。”
“是我。”结果进门的是闻恩。
纪宗政露出诧异的目光,强撑着从床上坐了起来,怕吵醒孩子,他只开了床边一盏小灯,“闻恩?你,你怎么来了?”
这实在太让纪宗政意外了,舌头都差点打结,闻恩竟然会主动找他?这不啻于告诉他时间突然回到五年前,他还有重新再来的机会,简直像做梦。
“我找你有点事。”闻恩是通过弟良问到的纪宗政病房号,再用弟良给的通行证进来的,他来之前考虑了好几个小时,就是在想自己这样做到底是好是坏?最终救小樱的意愿辗轧了他心中的骨气。
“什么事,你说。”纪宗政充满了期待。
“我想找你借一笔钱。”闻恩开门见山:“何娜,也就是我邻居的孩子生病了,可能马上要做手术,她手上没多少积蓄,我也没有,所以想……”
纪宗政眸光陡然变暗,悻悻然问:“就这样?”
“对……就这样。”闻恩有些尴尬,见纪宗政一直沉默不语,他有些难堪道:“要是不愿意就算了,不勉强,我再想想其他办法。”
说完,闻恩就想出门。
纪宗政看着闻恩的背影,突然将他叫住,冷不丁道:“没有不愿意,你做什么我都支持,只是闻恩……”男人一顿,看着小床上还在梦呓的纪知闻,明明一直叫着妈妈,可现在却连妈妈来了都不知道,因为他的妈妈没那么想见他。
纪宗政心里越发酸楚,狼狈不堪道:“闻恩……我只是在想,你进门连一句关心我的话也没有,知闻明明就睡在这里,你却像没看到他一样。”
“我以为你特意来找我,至少是为了我和知闻,可偏偏你是为了其他人,是为了其他非亲非故的小孩儿。”纪宗政面容憔悴,可以说带着哀求:“闻恩,钱我可以给你,你想要多少都可以,但是我也恳求你,别对我们父子俩太残忍,好不好?”
“……别这样对我们。”
闻恩停下脚步,听纪宗政说完所有话,心道,其他人?非亲非故的小孩儿?纪宗政或许不知道,当初他命悬一线时,正是他口中的其他人救了他一命。
闻恩心一冷,突然没那么想从纪宗政手中借到这笔钱了,他甚至觉得是自己太心急才会想到来找纪宗政,他简直傻透了,不是说好不原谅不松动的吗?那就不应该再和纪宗政产生任何联系。
闻恩目光一凛,“算了,当我没问,你好好休息吧。”
“别走闻恩!”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纪宗政见闻恩真要离开,慌乱跑下了床,他追过去用没受伤的手拉住闻恩:“别走,对不起,我说错话了,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别找其他人,你要多少,我让弟良马上打给你。”
“……你别找其他人。”
别让我在你的生活里一点参与度也没有。
见纪宗政这副样子,闻恩心中才诡异地感到舒服了些,他转过头看着曾高高在上的贵族,想到他刚才说的话,恶意道:“纪宗政,别忘了你之前说的,你说随便我怎么利用。关心你?关心孩子?笑话。都随便我利用了,你配和我谈条件吗?你配吗?”
“我不配。”纪宗政仿佛被冻在了原地,他咽下心中的苦楚:“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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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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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再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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