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后,闻恩再次来到了医院。
他先去看了小樱,病房里不仅有何姐还有护工,他提了些水果牛奶过去,放在了床边的柜子上:“何姐,小樱最近情况还好吧?”
何娜见闻恩过来迎了上去:“已经稳定了,医生说下个星期就可以做手术。”说完又犹疑地望着闻恩:“闻恩,听说学校那边……”
“你已经知道了?”闻恩笑了笑,无所谓道:“没事,我本来就想着换工作呢,现在也挺好,不用纠结了。”
“还是记者吗?”何娜问。
“对啊,我正在复习,联邦的新闻记者职业资格考试还剩一个月就开始了,我想好好准备准备,等拿到了这个证书,入行会更容易。”
“行,你有自己的计划就好,我就怕你觉得委屈。”何娜已经从朋友那儿听说了,闻恩是临聘人员,人事部考虑到他这段时间经常请假,表现欠佳,对其进行了辞退。
可只有何娜知道,这段时间闻恩之所以频繁请假,恐怕都是她的原因,前有她的前夫李京偷钱闹事,后又有她的孩子小樱生病住院,耽误了闻恩的工作。
闻恩不知道何娜内心的想法,不然非得解释清楚不可,毕竟……他频繁请假更多是为了纪宗政纪知闻这父子俩,还有就是纪宗政给他打的那笔钱让他信心倍增,就像是知道背后永远有人给自己兜底一样。
所以闻恩在会平静看待辞退这件事,才会下定决心,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那你之后要是找到了工作,还会留在小镇吗?”何娜又问。
“会啊,怎么不会。”闻恩想到这五年的时光,感性道:“何姐,就算以后我真离开了,也不会忘记你们的,要不是你和小镇,我不会过上这么安生的日子,我永远感恩。”
说着说着,倒是有点像离别感言了,闻恩以为自己瞒着永远也不会道出口的秘密,其实不知道何娜早就知道了。
这边探望完,闻恩一改平静温和的面色,换成一副不好惹的样子,又杀到了纪宗政病房门口,他是带着质问来的,自然怒气冲冲。
“妈妈!”
结果进门先看见了纪知闻,小家伙从沙发上跳了下来,一双眼睛笑吟吟地望着他,惊喜极了:“妈妈,知闻好想你啊,不过今天不是周末呀……你怎么来了呢?”
“妈妈来看你呢。”闻恩极限变脸,将孩子抱进怀里:“你爸呢?”
“医生叔叔找爸爸,良叔说爸爸马上就要出院了。”纪知闻嘻嘻笑,在闻恩脸上香了一口,“知闻马上要回家了。”
提及此,纪知闻像是想到什么弄不懂的事,好奇地问闻恩:“妈妈,幼儿园的小朋友们爸爸妈妈都在一个家里,为什么你和爸爸不是呢?”
小家伙得到了妈妈的拥抱,就开始期待着妈妈能和自己一起回家。
“你那边好远啊,房子也小小的,还有坏人,上次知闻跟着爸爸过去,吓了一大跳!”
这可就是个复杂问题了,闻恩还没想好如何向纪知闻解释,顾左右而言他:“爸爸和妈妈一人一个房子不是很好吗?这样知闻就有两个家,既可以住在爸爸家,又可以住在妈妈家。”
“啊……这样吗?”纪知闻像是短暂地被这个回答说服了,或者是他知道妈妈不太想回答,闷声闷气道:“好吧。”
……
说曹操曹操到,没多久纪宗政回来了,男人已经穿上正装,看着真是要出院,这副样子兴许半小时后就会出现在檀宫的会议室里。
闻恩还有正事要说,他哄两句将纪知闻交给了弟良,等两人出去后单刀直入问:“纪宗政,你为什么派死侍监视我?”
自受伤后,纪宗政也曾期待着闻恩能心软一点,能来看望看望他,可这份期待却在一天天的等待中被磨灭,这次也一样,闻恩是来找他兴师问罪的。
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发现,纪宗政眸子里有一闪而过的不敢置信和慌乱:“你……闻恩,你误会了。”
下意识不想承认。
“误会?”闻恩自认为够了解纪宗政,面上又强硬了几分,“你别想骗我,你以为我离开达维庄园五年就什么都不记得了吗?那些死侍我眼熟得很,不说每一个,至少有几个是我认识的!”
见纪宗政还敢嘴硬,闻恩大为恼火:“你把他们一部分安排在我家附近,一部分安排在路上,纪宗政你死性不改,你又监视我控制我!”
“闻恩……”纪宗政知道自己没有狡辩余地,讷讷道:“我不是要监视你,我只是——”
“只是什么?”闻恩投去尖锐的目光:“你说啊,只是什么?”
纪宗政双臂耷拉在身体两侧,喉咙像是被胶水黏住了。他要怎么说呢,说是因为纪年堂已死,纪庆杰想要鱼死网破,因为担心他的安危才出此下策?
说不仅是闻恩,孩子已经最先遭到了报复,上次车祸就是纪庆杰策划的一场谋杀?如果让纪庆杰知道闻恩的下落,恐怕闻恩也会遭遇不测?
闻恩会信他吗?或者说,要是他告诉了闻恩真相,闻恩愿意回到达维庄园吗?
没错,纪宗政在闻恩质问时就改变了主意,他觉得弟良说的有道理,如若纪庆杰动真格真要来个鱼死网破,就算派了死侍也无法保证一定能护好闻恩。
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劝闻恩暂时回到达维庄园,只有真正待在纪宗政的地盘上,纪庆杰才动不了手。
纪宗政心里有了决定后,目光陡然变得认真起来,他抿了抿冷冽泛白的唇,注视着闻恩:“我可以告诉你为什么,但是闻恩,我希望你知道后不要意气用事,希望你能考虑我的心情,希望……”
纪宗政深吸一口气,“希望你能暂时回达维庄园,可以吗?”
“回达维庄园?”闻恩差点跳起来,这简直是他的旧伤疤,一碰就痛:“你疯了吧纪宗政,还是你觉得我疯了?我告诉你,什么事都不值得我再回达维庄园!你爱说不说不想说干脆别说了,我不好奇,反正我是不会回去的!”
“我来只是想告诉你,别让那些死侍再跟着我,我现在已经是平民了,平民你懂吗?不是你的奴隶,更不是达维庄园的奴隶,你这样是在侵犯我的人身自由!”
闻恩怒吼完就要离开病房。
“等等!”纪宗政情急之下追上去将人拉住,男人下意识用了自己刚好没多久的那只手,一阵隐痛从手腕处传来,难受地皱了皱眉。
“等等闻恩。”两人站在门后,闻恩背靠着门,纪宗政站在他身前,一只手抵在门上,像是将闻恩围在自己怀里似的:“我告诉你,我都告诉你,你别生气。”
纪宗政最终还是道出了口:“事情是这样的,知闻前段时间不是出了车祸吗,后来派人去查发现那不是一场意外,是纪庆杰在背后捣鬼,之所以没告诉你是怕你空担心。”
“纪年堂死后纪庆杰仗着手中小有势力仍不死心,可他知道自己东山再起无望了,想通过这种方式报复我,我怕他到时候会……动到你头上。”
“什么?你说知闻的车祸……”闻恩倒吸一口凉气,听到这么多隐情顿时后怕不已:“纪宗政,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瞒着我?要是知闻真出了什么事,我还傻兮兮的连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是谁做的也不知道!”
“对不起闻恩。”纪宗政下意识拢了拢身前人的肩膀,“我是怕你担心才隐瞒了这件事。不过你放心,在解决掉纪庆杰之前知闻不会再离开达维庄园,我不会让这种意外出现第二次,我只是担心你……”
纪宗政担心他。
难怪想让他回达维庄园,闻恩脑子突然清明了,他看着眼前贵族一袭正装,只是站在那儿都一副矜贵模样,可在向他解释时又带着股小心翼翼的讨好,闻恩心里五味杂陈。
可狠话刚刚放出口,闻恩将达维庄园视为地狱也不是一句玩笑,他若是真回了达维庄园,岂不是对过去自己的背叛?岂不是对自己这好不容易捡回的一条命的背叛?
闻恩又何尝不知道,其实他很多次都在嘴硬。他一边说再也不要原谅纪宗政,一边又将他当做危急关头的救命稻草,甚至未来还会理所当然地花那笔钱去实现自己的梦想。
这些打着利用旗号,一次次任由纪宗政靠近的行为,究竟是他真的想踩着纪宗政向上爬,还是他潜意识认为纪宗政这人还有救呢?闻恩也不知道。
杂乱的思绪让闻恩头疼不已,他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目前一定无法给出一个让纪宗政满意的答案,即使纪庆杰可以会威胁到他的生命安全。
闻恩沉默良久,做出了选择:“纪宗政,我不会跟你回去的,如果你说的是实话,纪庆杰会动我和知闻,那你记得千万要保护好知闻,最近别让他出门,至于我……死侍的事就先算了,让他们在我身边待到你解决完这件事,可以吗?”
可以吗?闻恩竟然问他可以吗?相遇后第一次,闻恩如此心平气和地和他说话。
纪宗政面色复杂,一方面因闻恩妥协了而感到高兴,另一方面又因闻恩不同意回达维庄园而感到失望。现在最主要的问题是,只派死侍真的能护好闻恩吗?小镇偏远,如果真出了意外该怎么办?他再也承担不起闻恩第二次离开他了。
纪宗政再也经历不起这样的打击,他真会疯的。
纪宗政试探道:“闻恩,我还是觉得,暂时住进达维庄园是最安全的……”
“这事我已经决定好了。”闻恩不想再改变,如果纪宗政再劝下去,只会让他感觉又回到了五年前,回到了无论什么事都必须由纪宗政做主,身不由己的五年前。
意识到今天的自己太过于反常,闻恩甩出一句狠话,也算是倒逼自己:“其实说起来,你如果没有找到我,纪庆杰恐怕也想不到把目标放在我身上吧?所以相较于回达维庄园,其实我们俩不来往对我而言才是最安全的,你觉得呢?”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闻恩见纪宗政控制不住表情似的,微微阖上了双眼,贵族这段时间实在是苦笑了太多次。
纪宗政自暴自弃了,他本就与闻恩近在咫尺,这下更是顺从本心,兀自将额头轻轻放在了闻恩肩膀上,他不管闻恩是会骂他,还是会推开他。
他干着喉咙道:“好,你不想回,那暂时就不回,我来想其他办法,但是我再次求你,别再故意说些让我难过的话。”
感受到肩膀上男人额头温热的体温,闻恩目光一顿,偏了偏头。
他没有将人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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