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到王府,齐萧升连正院都没回的就抽过马鞭直奔向薛采莲的院子。
齐郁礼见父亲气势汹汹的样子,慌乱不已,一边他羞愧薛采莲的行径,一边又怕她在齐萧升手上吃亏,一边又苦涩双亲如今的境况,几种情绪混杂下来,齐郁礼几乎不会思考了,只是凭着本能踉踉跄跄的跟在齐萧升身后,哀哀戚戚的恳求,“阿父,阿娘她不是故意的,她,她只是,只是……”
齐郁礼根本圆不过来,只能更加哀切的乞求,“望阿父宽宥一二……,饶过阿娘这一回。”
齐萧升本就在气头上,见儿子还在悲悲戚戚的为薛采莲求情,更加暴怒,回身一马鞭就抽到了齐郁礼脚边,“滚回去!”
凌厉的马鞭擦过齐郁礼的靴子,齐郁礼瑟缩了下,见父亲依然暴怒,他“噗通”一声跪到地上将所有的罪责都揽到了自己身上,“这事实不怪阿娘,是儿昨儿没和阿娘说明白,这才导致今天的误会,儿愿意领罚,求阿父降下惩罚。”
齐萧升怒极反笑,“你蠢,还当所有人都跟你一样蠢?”
“滚!”
厉喝完,齐萧升又奔向薛采莲的院子,齐郁礼忙追上去,可惜晚了一步,那扇雕花的大门飞快的关上,落钥。
齐郁礼心慌的不行,他扑到门上,用力的敲着门,可不管他怎么敲门,推门,里边都没有人应答。
齐郁礼更加恐惧,又不敢翻墙进去,只能跪在门边一声接一声的乞求,希望齐萧升能放过薛采莲。
*
院子外鸡飞狗跳,院子内却跟世外桃源似的不受风雪的侵扰。
正房里,薛采莲正高兴的和张氏王氏推杯换盏,喝到兴起时,她还跟妾室们划拳,吆五喝六的。
齐萧升听到这些声响,脸色铁青。
他三步并作两步跨上台阶,掀开帘子一看,更加恼怒,屋内杯盘狼藉,酒气熏天,榻上薛采莲正和妾室们划拳,满嘴坊间粗鲁的吆喝声,一点王妃的样子都没有。
心头的火蹭的一下就上来了,齐萧升握着马鞭的手更加用力,其他几个妾室见他来了,不敢造次,连忙下来心虚的问安,只有薛采莲无动于衷,她看也不看他一眼,而是嚷道:“你们这副做派干什么?这我院子。张氏,过来,刚才我们行到哪了?哦,‘五魁首呀……’”
“薛采莲!”
齐萧升忍无可忍,一鞭子就抽到了酒桌上,霎时桌上的杯盏、酒菜四处飞溅,薛采莲不甘示弱,抄过手边的酒瓶子就砸到齐萧升脚边,“滚出去,少在我打鸡骂狗的。”
呯呯砰砰间,是妾室们惊恐的跪到地上的求情声,齐萧升气疯了,厉喝一声让她们全部滚出去,有妾室还想为薛采莲求情,就被他一鞭子抽到身上,“再不滚连你们一块处置。”
薛采莲讥笑,“你也就这点能耐了。”
齐萧升被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他举起马鞭就要抽向薛采莲,薛采莲却不避让,只是回望着他直冷笑,她倒要看看他今天敢不敢。
齐萧升的手握紧了又握紧,心头的火压了又压,这样几次后他才压制住心底的暴戾,“念在大日子,我不动手,但是薛氏,这是最后一次,再有下次,我决不轻饶。”
薛采莲冷笑一声,勾起的嘴角是三分凉薄,七分讥讽,写满了对他的不屑。
齐萧升的火又上来了,知道她在挑衅他,齐萧升也不示弱,他一边冷笑一边开口,“既然身子不爽利,那之后的各家往来你也不要去了,好好的在家养病。”
“来人,将王妃的院子封上,从今儿请一日三餐按清淡的供给,有胆敢私给王妃递酒送肉的,一律杖毙!”
齐萧升下完禁令转身就走,里边果然如他所想的那样发了疯,听着薛采莲歇斯底里的叫骂,齐萧升一阵畅快,夫妻多年,他会不知道她软肋在哪,又该如何拿捏她吗?
只是之前他不想把事情做绝,这才容忍薛采莲,结果她变本加厉,一次比一次出格,那他也必要再容忍着了。
出了门,见儿子还跪在门边,声嘶力竭的哀求,齐萧升又是一顿气,臭骂道:“滚回去,丢人现眼的东西。”
齐郁礼抬头,还想再哀求时却见有奴仆拿了锁链来,一问是要封院子,惊恐的不行,想要冲进去看薛采莲,却被奴仆们拦下来说没有指令。可这会儿齐萧升已经走远,要追上去已经来不及了。
混乱间,还是崔嬷嬷从里边出来说了情况,“王妃无碍,世子也不要担忧了,更深露重,快请回去吧。”
齐郁礼再三确认了,这才忍着泪,一瘸一拐的往回走。
崔嬷嬷看着他的背影,心疼不已,每次王妃和王爷一有龃龉都是世子遭殃,真是造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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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往往能伤你的是最亲近的人,因为只有他们知道哪里捅刀子最疼,这话放在薛采莲和齐萧升身上也一样适用。
薛采莲嗜酒,无酒不欢,她又常年泡在酒缸中,早已离不了酒,所以这酒一停,没三天就难受的不得了,想叫下人送,可没人敢拿自己的小命赌。
王爷和王妃到底夫妻一场,王爷又纵着她,绝不会拿她怎么样,但他们可就没这样的好运了,要是让王爷知道他们偷偷给王妃送酒,绝对会当场杖毙的。这种情况下,他们哪里还敢给王妃送酒?哪怕王妃给的钱很多,他们也还是不敢。
下人不敢送,薛采莲更加讨不到酒,这让她更加难受和不痛快。
院子里的所有一切依然是他们出镇前的样子,那是他们感情最浓,最恩爱的时候,触目所及全是往日的点点滴滴,他们同卧同起,他曾坐在小轩窗前为她描眉贴花黄,也曾在月下跟她漫步庭间,对酌花园,喁喁私语,也就着诗书讨论,还有在佛前起誓今生只有她一人。
他们举案齐眉,夫唱妇随,恩爱无比。
那七八年是她一生中最快乐最美满最幸福的日子,所以出镇时她还恋恋不舍,一再的叮嘱家奴要小心清扫,妥善保管,知道回来的可能性不大,毕竟藩王出镇基本上再无回京的可能,可还是不忍这一切就这样落败下去。
她甚至叫人将院子的一草一木,一花一石都描绘下来,想着到封地上了后再照着院子的样子布置一份。
却没有想到出镇后,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他不再跟她住一起,来她院子里的次数也越来越少,然后在某一天的清晨,他的身边有新面孔出现,再后来一个又一个美貌的女人被接进了府,随着时间流逝,他连她这也不来了。
她痛恨着这一切,也不愿意再见到这一切,要以往,她还能借着酒忘却这一切,可现在她连酒都没有了。
她醉不了,又无比清醒,只能日日对着这一切,看着这一切,整个人被撕扯一般,痛苦不堪,而始作俑者却在外边花天酒地,娇妻美妾在怀,独留下她痛苦。
薛采莲愤恨不已。
凭什么齐萧升能过的潇洒,她却这么痛苦?薛采莲冷笑起来,他不让她好过,那他也别想好过。
***
薛采莲病了,病的很严重,齐萧升知道消息后,还是给她请了医士。
医士看了病,开了药方,薛采莲身边的丫鬟连连道谢,之后又亲自送他出门。
到了大门外后,原本该回去的“丫鬟”趁着看门人没注意从侧门溜出去,一路直奔东宫而去。
太子齐萧平听到长史说广陵王妃求见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广陵王妃?你没听错?她来找孤?”
按理说不应该,他们两家没什么来往,随着齐萧升的能干出色,他甚至还有点忌惮这个弟弟,现在他王妃却找上门来?
长史躬身说是,齐萧平略一思考就宣了薛采莲进来。
薛采莲进来后也不多废话,行过礼后就单刀直入说想要和太子合作让齐萧升离开朝廷,出镇江陵,齐萧平惊呆了,这什么要求?他问:“王妃说要助孤让子寿出镇江陵?”
薛采莲点头。
齐萧平看着她,像是要把她看透,半晌才问:“王妃为何想回江陵?”
薛采莲回:“江陵有我想见的人。”
齐萧平也知道她在江陵的风流韵事,当下也不再怀疑而是笑起来,他走到薛采莲身边,伸出手刮她的脸颊,“王妃这么助我,要是成功,孤该如何感谢你呢?”
“假以时日,殿下要是荣登大宝,希望能赐他一杯毒酒。”
齐萧平惊愕不已,他诧异万分的看着薛采莲,一瞬间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指指耳朵,“王妃你说什么?你说要孤赐死子寿?让你儿子,儿子袭爵?”
薛采莲点头说是。
齐萧平见她这么肯定,愉悦的大笑出来,笑声里还有对弟弟的同情,“都道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这话果然不假。王妃如此心狠手辣,子寿知道吗?”
薛采莲没回答,大概知道,也或许不知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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