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发男从楼梯上一步步走上来,直到停在距离她几米远的地方。离得近了,霖玥看见他的腰间别着一把剑。
“有火吗?”男人低哑的声音传来。
霖玥打起手电,光束照到他苍白的脸上——那张脸没有一丝血色,眼眶深陷,鼻尖和嘴唇更是毫无生气,像是脱水的纸片人。
她心里咯噔一下,难得见到会主动和人搭话的鬼,对稿费的渴望迅速压过了潜在的恐惧。霖玥翻出打火机递过去:“喏,火。”
男人低头盯着打火机看了几秒,却迟迟没有接。他抬起头,用一种近乎无辜的眼神看着她:“……没有烟。”
“……”霖玥眼角抽了抽,“没烟你问我要火干什么?”
对方没答话,反而轻轻笑了笑。那笑声干涩空洞,听得她后背发凉。
“你包里……还有烟吧?”男人的手慢慢抬起,骨节分明的指尖指向她的包。
霖玥愣了一下,掏出一根烟递给他。男人接过,低头点燃,深深吸了一口,结果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
“你不会抽烟啊?”霖玥看着这个男鬼,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起来。
从出门开始,她今天一根烟都没抽。
“你怎么知道我身上有烟的?”
男人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缓缓抬起头。霖玥手心开始冒汗,握着手电筒的手指微微发紧,不详的预感后知后觉地缠上了她。
心里一个声音在提醒她:“赶紧走。”
直觉告诉她,他和她以往见过的鬼完全不同。
正在这时,她耳边传来男人的声音。
“得罪了”
霖玥瞳孔一缩,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他一步上前,左手猛然伸出,精准地掐住了她的肩膀。
霖玥只来得及从嗓子眼里发出半个音节,就被男人抬起右腿,一脚踢下了山。
“你——大——爷——”
霖玥的声音被风声撕裂成断断续续的碎片,胸口的空气被一瞬间抽干,耳边回响着男人那句若有若无的“得罪了”。
坠落的瞬间,她死死盯着山崖上的那道身影——男人依然站在那里,长发在夜风中无声飞扬。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手中烟头的光点在黑暗中一明一灭,如同恶鬼张开的眼睛。
风声呼啸,山崖的石壁在霖玥的视野里急速翻转。耳边的声音混乱一片,心跳的轰鸣声、呼啸的风声、衣物被撕扯的声音交织在一起。
意识模糊前,霖玥脑海中闪过最后一个念头是——她竟被鬼害了!
不是说建国以后成不了精吗!
接着,剧烈的疼痛从四肢百骸冲上大脑,意识被彻底撕裂,她坠入了一片无尽的黑暗。
【蒙山明时派】
霖玥缓缓睁开眼,眼皮沉得像灌了铅。她试着动了动身体,却立刻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痛,浑身上下像碾过一辆卡车,肌肉深处传来撕裂般的疼痛,手臂和腿像火烧似的灼热感,右肩则是一阵阵钝痛,仿佛刚被人用钝器重重地砸了一下。
她捂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低声咒骂了一句。
但下一秒,她忽然愣住了。身体传来的触感不对——她身下不是冰冷的山崖石头,而是柔软细腻的……被褥?
霖玥呆住了。
她放下捂着额头的手,缓缓抬头,月白色的花帐垂落在床四周,透着一股清幽的香气。她伸手去摸,缎面光滑,是她没见过的料子。
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传来,像梦境一样不真实。
霖玥“蹭”地一下坐起来,想到了**。
他失踪前,说“有一群人”,但她失踪前,只看到了一个人。
想到那个长发男,霖玥只觉得心里冒火,在脑海中细细摹画了他的模样,长发、古装、死气沉沉的脸。
他们二人无冤无仇,那人害她作甚?
她无父无母,非必要不和陌生人打交道,更别提她那少得可怜的存款,她想破头也不知道男鬼为什么要杀掉她。
早知道就把银行卡连手串一起给那怪老头了!
被推下悬崖时空气撕裂的尖锐声响还在耳畔,霖玥端起桌上的茶水,咕嘟咕嘟喝了好几口。
这时她才发现,自己不像是被人推下悬崖死里逃生,反而像是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战斗,浑身的肌肉都在叫嚣着疲惫和酸痛。
更诡异的是,那些不适感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在消退。每呼吸一口空气,都仿佛有一股清凉的力量渗入体内,痛感便消退几分。
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悠长的锐响,宛如风声,那声音若有若无,余音未绝便被另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打断,铮然一响。
她侧耳倾听,那声音变得越来越清晰——是剑光纵横的破空声,还有人喝声相伴。
似乎极远的地方有人在练武。喝声间或传来,夹杂着刀剑碰撞的脆响。
霖玥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她从小到大耳力正常,顶多能听到楼下吵架的大爷大妈,什么时候能听清几里外的动静了?
她还想侧耳细听,就听到不远处传来轻轻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
霖玥的背脊瞬间绷紧,一个健步窜到炕上,重新躺回原来的位置。
此时此刻究竟是什么情况她并不知晓,还是保持原状为好。
她迅速调整姿势,努力让自己的呼吸放慢,手指抓着被褥一角,假装虚弱地揉了揉太阳穴,微微皱眉,做出一副刚幽幽转醒、精神不济的模样。
门被推开,进来的是一个身形瘦削的女子,一头银发在日光下闪着微微冷光,她的发丝被银冠整齐束起,配上她身上一丝不苟的月白色的衣袍,显出几分不染尘埃的气质。看起来不过二十余岁。
她进屋后脱下身上的石青色披风,起身坐在炕沿边。
霖玥见她靠近,心里咯噔了一下,脑子飞快转动,立刻做出一副要下床接见的模样,刚撑着身子要起,果然被女子一抬手制止:“不必了,你现下如何?”
霖玥捂住额头,弱弱地应声:“不大好,头痛。”
女子皱起眉头:“楚奕对我说,你与其他弟子一同切磋,结果突然就晕了过去。可是习武时不慎伤了经脉?”
她伸手,微凉的指尖按在她的手脉上,凝神半刻:“左寸沉数,右寸细弱,你这身体……怕是太过劳累。”
她眉心微蹙,轻声道:“霖玥,切莫逞强。”
房门又被推开,是一个身穿大红斗篷,眉目如星的男子,他毫不见外,风风火火地推开门,正要说话,就看到屋里坐着的女子,登时老实下来,施礼陪笑道:“弟子见过师父。”
男子行过礼后,立刻转向霖玥,眉眼间全是关切:“师姐可好些了?”
幸好有你!霖玥心底暗舒一口气。
“我没事。”
女子见她面色稍缓,语气也柔和下来:“我一会儿开一剂药,让人送过来。你的身体并无大碍,好好休息便可恢复。”
说完,她站起身,并不多话,旋即转身离开了。
师父一走,红衣男子立刻放松了许多,一屁股坐在霖玥的床边,毫不见外,目光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着她。
“你看什么?”霖玥被他看得发毛,赶紧偏过头去,以手覆面,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
男子笑道:“师姐自诩武艺高强,谁知竟是硬撑,直挺挺地就在霆苍面前晕了过去。”
他说着,忍不住摇了摇头:“你这一晕不要紧,倒是把霆苍吓得不轻。他收不住手,又在你身上打了一下——可把他吓得够呛!你晕了多久,他就心惊肉跳了多久,生怕把你打出什么好歹。听说你醒了,他第一时间派我来看看你怎么样。”
红衣男子继续絮絮叨叨:“师父说你没事,也没受什么内伤,我也就放心了。说起来师父昨儿交代你去古云镇一趟,不知你还去不去得?”
他像是早就打好了算盘,自顾自地说:“要是你去不了,不如换我去吧。算算时间,我也有些日子没出门了……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听到能出门,霖玥眼前一亮。
她初来乍到,最忌讳的就是和认识原主的人打交道。眼下这个任务正好是个契机,出门一趟,不仅能避开这些熟人,还可能有机会想起什么有用的东西。况且……
霖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握了握拳,身体里的疲惫感不知何时已经消散了大半。相反,她感觉腹部隐隐有些发热,像有什么力量在体内流动,缓缓淌过四肢百骸,
霖玥向着床内转过头去,在红衣看不到的地方无声地瞪大眼睛。
她莫不是还能修仙?且听这位师弟“武艺高强”“切磋”“经脉”之类的话,似乎一切都在暗示:这具身体,不仅武力值不低,还拥有某种不属于她原本世界的能力!
现在最关键的是,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的武力值能发挥出几成。
有傍身的力量在,霖玥心里安定几分,却不敢直接问太多问题——显然,自己和这红衣男子关系不错,但凡透露出不对劲的地方,肯定会露馅。
她飞快调整了语气,学着红衣男子刚进门时那副自信从容的模样,轻咳了一声,说道:“我现下觉得好多了。师父那边我自会去回话。”
红衣男子挑了挑眉,笑道:“那便好,师姐果然是师姐,这点小事难不倒你。”
霖玥从他那张俊俏脸上竟看出些许失望来。
霖玥目送红衣男子离开,听着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这才轻轻松了口气。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仍搭在身上的被子,缓缓坐起身,闭上眼,试着感受体内那股“气”的流动。暖流从丹田缓缓升起,绕过她的经脉,蜿蜒流向四肢百骸。
她很快发现,这股暖流能够强化她的感知,风从门缝里钻进来,她能感觉到它是如何在屋内滑行,轻抚过她的衣袖,最后无声无息地消散在角落,不止如此,烛光摇曳时的轻微波动,桌角茶杯里水面的一丝涟漪,都能在她的感知中勾勒出清晰的画面。
她深吸一口气,回想起“师父”和红衣男子站在床边时的感觉:女子周身的灵气虽然柔和却略显薄弱,而红衣男子则完全不同,他身上的灵气充盈、热烈,带着毫不遮掩的锋锐,像一把随时准备出鞘的剑。
霖玥忍不住苦笑,从两人的表现来看,她在这个门派中的地位似乎并不低,这对她这个“冒牌货”来说,反倒是个麻烦。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闭上眼,再次尝试捕捉那股暖流,没想到它竟然真的听从意念,她让气流集中到右肩时,那股一直隐隐作痛的地方顿时变得温暖,疼痛随之迅速消失。
霖玥攥了攥拳头,她第一次感受到身体强大的自我修复能力,以及与生俱来的力量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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