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惊棠趁着最后的清醒，看清了跳下来救她的人。

洛钦板着张脸想把她拉上去，他水性很好，没被李惊棠的剧烈挣扎打乱节奏，单手拽着她便往上游。

但湖水深处的东西显然不想让他们轻易上去。

在沉湖的底部居然隐藏着一座巨型钢铁工厂，透明的椭圆防护罩隔绝了外部的水流，桶粗的管道如绳索乱扔般纵横交错，蒸汽上涌，仪器运转的刺耳噪音被湖水沉默，岸上的人听不到任何东西。

从工厂内部扫射出来的探照灯察觉到了外来者，刺眼的白光让两人不由得闭眼，离他们最近的管道吐出了一个巨型合金圆球，顷刻抓住两人，接着轱辘辘地回到工厂内部。

球内伸手不见五指，一路七拐八弯，李惊棠天旋地转下还在往外吐，一只手紧紧抓着洛钦的袖子，不知道滚了多少圈终于停了下来。

湖水带来的窒息感慢慢消退，李惊棠不停咳水，感觉好了许多。

球体打开一条缝，冷白灯光照进来，李惊棠看见了几个全副武装的陌生人。

他们不知道穿了多少层防护服，手握消毒喷雾，排了十多米长的队伍，每人都戴着防毒面罩，呼吸出的热气打湿目镜，看上去有点滑稽。

李惊棠从球里钻出来，好奇地打量他们。

“你们是谁？”

“她说话了！快快快，所有人都动起来，消毒喷雾，这里的空气被污染了！”

这几个人慌张乱叫，迈动笨拙的步子一窝蜂涌过来。消毒喷雾洒了漫天，李惊棠被刺鼻的味道熏到流眼泪，捏着鼻子疯狂扇手，企图赶跑一些消毒水。

“说吧，来这里做什么？”几个人一副要拷打的模样。

李惊棠泪眼朦胧，诚恳道：“意外掉下来的。”

他们的鼻子应该是动了动，但被防毒面具挡住什么也看不见，朝着李惊棠指指点点：“她身上有铸铁的味道，肯定是辛小宝做了什么。”

“还有后面那个。”李惊棠顺着手指方向回头去看球里的洛钦。

“不对怎么有点眼熟，”似乎是意识到什么不对劲，几个人凑近，在看到洛钦的脸后吓了一跳，“你怎么在这里？”

洛钦显然心情不太好：“你们说呢？”

他为了救李惊棠，跳下沉湖被拖到这里，全身湿透，袖子的布料还被李惊棠拽破了。

这几个人的声音明显弱了几分，悻悻道：“别介意，就算是你也得讲规矩。”

说着消毒水一阵狂喷。

洛钦跳出合金球，眼神低沉如同要杀人。

场面诡异地安静下来，直到边上的液晶屏上传来投影通讯，几个人如临大敌般点了同意。

“副部长。”他们齐声喊道。

被叫做副部长的是个黑眼圈深重的女人，一头及肩白发尤为显眼，她看了眼李惊棠和洛钦，拖着要死不活的语调，缓缓道：“人？”

“有人入侵装备部，我们在进行驱除工作。”

“多久？”

“一分钟！”说话的声音都因紧张变得尖锐起来。

副部长头一点一点的，看起来随时都会睡过去：“为什么？”

“是辛小宝！他今天去取铸铁把外人放下来了，我们马上就进行记忆消除工作，不会让多余的人知道位置！”

“等。”通讯关闭，屏幕黑屏。

他们的大声密谋全然传进李惊棠耳里，眼神对上的那一瞬，李惊棠不知为何从他们眼里看到了瑟缩。

她觉得好笑，主动靠近一步：“你们要怎么给我消除记忆？”

“你别过来！”有人激动大叫，“我们社恐，跟陌生人靠近会呼吸不上来的，到时候你就是蓄意谋害研究人员，有期徒刑十年起步。”

李惊棠半信半疑，又向前走了几步：“真的吗？”

“你别向前走……”话还没说完便有人晕倒在地，脚步不得不停下来，剩下的几个人看起来也没好到哪里去，抱成一团，瑟瑟发抖。

“快求救，我们无法阻止这次入侵。”他们面上十分绝望，疯狂点着手腕上的通讯手环。

求救接通，液晶屏上再次显示出副部长的脸。

“副部长……”希冀的眼神看过去，副部长充耳不闻。

他们的求救对象一头栽在大型仪器上，睡得正香，仪器里旋转的钻头还有几十厘米就能把她的脑袋搅碎。

“副部长——”这下声音变得凄厉起来，“救命啊。”

洛钦实在受不了这种荒诞的氛围，抓起一个人的领子便道：“她在哪里？”

那个人脸憋得通红，挣扎道：“地下三层楼的调控室。”

“告诉我路线。”

“前面五十米右拐，然后上升十米，再……你慢一点！”

声音逐渐远去，洛钦一路疾驰去救副部长。

没了别人，李惊棠卷着耳边那绺白发，笑盈盈问道：“这里是装备部？”

“是的。”还站着能说话的只有一个人。

“你叫什么名字？”

“向乾。”

“只剩你一个人了，还能消除我的记忆吗？”

向乾吞了口口水，觉得面前的女孩非常魔鬼：“你想做什么？”

“问你几个问题。”李惊棠试图让自己显得很和善：“苍南山的任务你有参与吗？”

“当然，”他很自豪，“欠金花粉浓缩炸弹还是我参与研发的。”

“激活红云的那枚炸弹？”

“就是那个，傻瓜们都觉得炸弹跟破坏力挂钩，但那枚可不一样，不管是设计理念还是材料构造都是一枚绝对安全的炸弹，必须要达到非常苛刻的条件才会爆破，爆了也跟洒礼花一样。”

“怪不得需要我跳火山呢？”李惊棠的表情没什么变化，向乾却品出危险的气息。

他愣了下：“你是那个S级向导？”

“对，李惊棠。”

向乾不可思议，激动地一跳三尺。他慌慌张张地把消毒喷头丢在地上，两只手颤抖地握上来：“哦神啊，我居然见到你了。”

李惊棠：“……你不社恐了？”

防毒面具也被他扯下来，闷得通红的一张脸容光焕发：“你见过自然之树对吧？”

李惊棠脱口而出：“你们会炼金？”

“天啊你还知道炼金术！”他看起来更兴奋了，“你是不是知道怎么炼金？”

李惊棠顿觉前辈那句傻逼克高手颇有道理，跟向乾完全讲不通：“不清楚，之前感兴趣了解过。”

“不知道也没关系小李。”他看李惊棠宛如看着什么宝贝，大手一挥在通讯频道里发了消息，“发现新装备，速来。”

“你不是要消除我的记忆？”

“只有我一个人怎么做得到？”向乾语气理所当然，“我们原本给你们物理消除，铁榔头给你们砸出脑震荡。但你也看到洛钦那个怪家伙了吧？我才不想惹到他。”

他暗搓搓地讨好道：“至于小李你，之前我们说话声音大了点别介意，今天就是部长来了我也要把你带进装备部！”

“谁？”有气无力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副部长及肩长发被剪成了蘑菇头，突然出声。

她走在洛钦前面，伴随着之前被带走指路那人的哭嚎。

洛钦赶到时钻头只剩几厘米便会钻开大脑，副部长的一头长发已经死死地缠在上面，于是他二话不说一刀割断头发，将副部长解救下来。

醒来的副部长对于失去头发这件事并不惋惜，只是脚步发虚地来到球体这里。

“太好了副部长你没事，”向乾真情实感地扑过去，“你知道她是谁吗？就那个S级向导，她见过自然之树！”

“嗯？”她审视的目光投过来，“元素论？”

向乾替她翻译：“我们副部长问你为什么会知道元素论？”

李惊棠早就想好借口：“李净秋教我的。”

她坦坦荡荡，不似作伪，于是副部长收回视线，拍开脚边的向乾，说道：“一起。”

“我们副部长说要你跟我们一起走。”

“不了，我只是来送铸铁的，任务结束该回去了。”李惊棠推辞。

“不。部长。”副部长继续说。

“副部长说你不用回去了，她带你见部长。”

李惊棠眨眨眼：“能不能正常说话？为什么都在说中文还需要翻译。”

向乾摸着脑袋解释：“我们副部长觉得说话太累不喜欢多说，除了装备部的人没人能懂她的意思。”

“可我不想去啊。”李惊棠故意说道，她想看看副部长的反应。

果不其然副部长有一瞬的惺忪，她强打起精神道：“诸葛梓，麻烦。”

她是冲着通讯手环说的，下一秒她的手腕上弹出了视频投影，一个坐着轮椅的中年男人显示出来：“怎么了安吉拉？”

“人，”副部长，也就是安吉拉，指向李惊棠，“不来。”

“那我来说吧，”诸葛梓安抚她道，“今天的研究如何？”

安吉拉给他展示自己的蘑菇头：“材料。”

“果然强度还是不够吗？”诸葛梓叹气，投影里的他推动轮椅缓缓转身，眉眼含笑地看向李惊棠。

“你好李惊棠小姐，我是诸葛梓，下层联盟装备部部长，请问你有兴趣和我见一面吗？”

这般正式的邀请李惊棠找不到理由推脱，何况她对众人口中的装备部十分感兴趣。

“可以，但在正式见面之前我有个问题想问。”

“请说。”

“你们为什么想见我？因为我是S级向导？”

诸葛梓笑着摇头，“你是世上绝无仅有的天才，我想让你加入装备部。”

“天才？”

“重启日之前地球上曾经流传过炼金术，历史资料上已不可查，但你会使用这门技术，这个理由够充分吗？”

“似乎还不够。”李惊棠打量着他。

“这样啊，”他有些犯难，“那就再加个筹码吧。我这里有个东西，相信你一定会感兴趣，要来看看吗？”

他推动轮椅让开画面，让身后的事物露出冰山一角。

“我在实验室等你。”

画面就此关闭。

“走吧。”安吉拉打了个哈欠，头也不回，她知道李惊棠一定会跟上来。

没人能拒绝这件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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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绝无仅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