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钦。”他的名字自裁决者口中念出，“你的手在发抖。”

洛钦也知道，他目前的力量在A级哨兵面前根本不够看。他自嘲地笑了两声，抵挡的手慢慢放下去。

血斧嵌进皮肉，就像地狱使者勾魂的锁链，洛钦半跪在地上，陈闲舟终于反应过来，凝结精神力又丢出几颗精神炸弹。

对于哨兵而言精神攻击最为致命，裁决者微微踉跄，血斧停在半空，给了洛钦片刻喘息的机会。他立马翻身滚出攻击范围，手掌附上伤口，黏腻的血从指缝流出，他冷眼“啧”了一声。

陈闲舟把他搀起来：“谢了啊兄弟。”

洛钦没什么反应，他盯着面前的裁决者：“她的裁决理由是什么？”

李惊棠也趁此机会回到他们身边，闻言从铸铁炸过的裁决者身上分出一丝注意力。

“违抗了巴比伦的最高意志，试图盗取自然之树。”

生命之树？

李惊棠心下微惊，是炼金古国历史中的那颗巨树吗？

“谁发布的猎杀令？”

“无可奉告。”裁决者高挥血斧，“你已经不是裁决者，如果阻碍行动我将把你一起裁决。”

巨力的血斧竖砍下来，三人散开，李惊棠靠近洛钦极快地解释道：“不是故意把你牵连进来的，等会打起来你找机会跑。”

她看起来有些狼狈，但并不慌张。洛钦将她神色全部收进眼中，想起了刚才在她精神图景里看到的景象。

“你见到过自然之树。”他并不是猜测的语气。

“啊？”李惊棠一时没反应过来。

“所以你不能死。”决定只需要短短一瞬，洛钦说完便挡在李惊棠身前，手中匕首翻转，被他掷了出去。

只见黄沙中迸溅出火花，裁决者立起血斧，挡住了这把飞刀。

“你只是D级哨兵，阻止不了我们。”

“试试。”

他回头看向李惊棠：“精神链接，会吗？”

李惊棠摇头。

她觉醒后便受伤，关于向导精神力的任何操作都还未实践。

“那先抱歉。”

他忽然将大拇指按在李惊棠的眼角处，李惊棠感受到一点温热，紧接着眼下那处逆十字星剧烈地烧灼起来。

她的五感达到了从未有过的敏锐程度，她能看清裁决者动作的轨迹，感受到血液的灼烫温度，也能听到黄沙落在血斧上的声音，所有人的呼吸声，以及自己的心脏一下一下跳动的声音。

洛钦取了自己的血液，附在李惊棠眼尾的伤口上，血液融合，哨兵与向导的精神链接建立，共享五感。

“指引我。”洛钦全身绷紧，手上不知何时也出现了一把血斧，蓄势待发。

建立链接后，向导将利用自己强大的精神力干扰敌人，分析作战信息，为哨兵提供一击毙命的机会。

“知道了。”李惊棠双瞳发亮，精神领域向外扩展，这片黄沙平原全部被笼罩，监视着裁决者所有的动作轨迹。

这种感觉她从未体验过，原来这就是向导的强大之处吗？

“3点钟方向，左肩，上砍。”

精神力引导着洛钦，他动作快而准，血斧上砍，正对上裁决者下劈之势，左肩没有防御。

“噗嗤。”

血斧往外挑，瞬间露出白骨。

李惊棠的指引未停：“左腕。”

顺手臂线条一路向下，刃锋割破手腕，鲜血淋漓。

“小心他的右手。”

洛钦横肘挡住来势汹汹的一拳，屈膝上抬，用了狠力踢在裁决者的腹部。

“噗——”

蒸汽面罩上溅上红色血液，洛钦趁机将血斧压在裁决者脖子上方，把他抵在地上。

“是谁发布的猎杀令？”他再次问道。

“就算变成了D级哨兵，你的战斗技巧还是无人能及。”裁决者因巨痛身体控制不住颤抖，“可惜了。”

裁决者手心贴上锋利斧刃，硬生生将脖子上的血斧抬开：“你的技巧弥补不了我们间的差距。”

“没有裁决所的力量，你的血斧只是赝品。168号，你已经不是裁决者了。”

“212号！”他大喝。

半跪在地上经历过铸铁轰炸的212号裁决者站了起来，锁链相碰，他扶着破损的面罩，声音平静：“收到。”

短短片刻，竟已经恢复到毫发无损的状态。

知道这些人变态，但没想到能这么变态。

洛钦被攥住衣领丢到十米开外，陈闲舟刚想过去救他，便被李惊棠拽倒躲开迎面而来的血色斧刃。

带血的巨斧离他不过几寸，陈闲舟头皮发麻，当即又搓了几个精神炸弹，没想到这次似乎一点效果都没有，212号裁决者仅仅晃了晃身形，便持刃旋来。

自己的招数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根本没用，陈闲舟哭丧着脸道：“打不过啊。”

“没关系，已经够了。”李惊棠睁着泛微光的双眸，朝他扬起笑容，“十分钟到了。”

脚下的大地响起无法忽视的嘈杂，远山黑雾泛滥，席卷着漫天黄沙奔腾而至。

“这些影就拜托你们了！”

李惊棠爬起来拔腿就跑。

两个裁决者当即就要跟上，李惊棠忽然向后撒了什么东西：“对了这东西送你们，影应该很喜欢，不用谢！”

“走！”

听到这声陈闲舟也不管身后什么情形了，闷头跟着李惊棠狂奔。童绪找了时机从战斗中脱身，与那名裁决者的缠斗她没占到多少便宜，已然全身挂彩，连退几步到洛钦身边，单手一捞，和李惊棠他们重新会和。

“你丢的什么？”陈闲舟逃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从装备部那里拿了些欠金花粉。”

“我靠你就不怕那些影发狂过头连我们也灭了，我们现在一群伤员打不过！”

“别担心，”李惊棠丝毫不敢停下来休息，肺都快炸了，“影的目标只会是裁决者！”

他们在朝逃出来的那片森林撤退，影群几乎是追在身后。陈闲舟回头看了一眼，被前来的影群数量惊得不敢再看第二眼。

“虽然都是低级影，但这数量也太恐怖了吧。”

李惊棠回头：“还好，没苍南山那么多。”

如同李惊棠所言，那些影没有紧追不放，遇到裁决者后便停了下来，和他们距离越来越远。

不知跑了多久，浓厚的黑雾遮盖住了裁决者的身影，此刻单靠肉眼已经无法得知裁决者的情况。李惊棠终于停了下来，一头瘫在地上。

她还大口喘着气：“那些影应该能拖上一会儿，我们就在这里分开吧。”

陈闲舟：“你打算一个人单挑那三个怪物？”

“对，你的五百万已经还清了。”李惊棠道。

“还有你，”她看向握刀守在一边的童绪，“左熙只让你来主持见面大会，你帮我这么多已经够了。”

“没有我们你怎么打得过那三个怪……”陈闲舟话未说完，童绪却已经像是知道了什么，把他拉到身后，示意李惊棠身后的洛钦。

“那他呢？”

李惊棠想了想：“随他吧。”

他和洛钦的精神链接还未取消，共享五感下，李惊棠能感觉到洛钦内心的翻涌思绪。

“你以前是裁决者？”李惊棠主动问。

洛钦抬起头：“你想问什么？”

“你刚才一直想知道发布猎杀令的人是谁，这对你很重要吗？”

他沉默了一会儿：“是。”

“我有办法让他们说出真相，但会有生命危险，怎么选随便你。”

“为什么？”

“就当你刚才帮了我的谢礼，没你的话我们不一定能撑到十分钟。”

李惊棠眼珠子转了转：“哦还有你成为我哨兵的贺礼，多亏了你，我不用在这三天找个墓地把自己埋了。”

洛钦不关心她的胡言乱语：“我和你无法突破那三个裁决者。”

“你要留下来？”李惊棠听出他言下之意，把自己撑起来，“真的可能会死哦，答案比你的性命还要重要吗？”

洛钦又一次的沉默。

童绪见此，便道：“我们走了。”

李惊棠挥挥手：“再见。”

陈闲舟还在挣扎：“不是你放心就留他们两个……”

童绪把黑藤花架在他嘴边，陈闲舟立马噤声。

“星河见。”她没再多言。

“嗯。”李惊棠目送他们的身影远去，心神收回，“好了，就只有我们两个了，来说一说等会的作战计划吧。”

她随便捡了根树枝，在地面上比划起来：“裁决者早就锁定了我，等他们解决那些影之后马上便会找过来，我需要你拿到战场上影被消灭后留下的那些影核，越多越好，在此之前我会与他们周旋，你不用担心自己被袭击。”

“你一个人？”

“嗯。”李惊棠点头。。

“不行。”

“我有我的办法，你只要拿到影核就好。”李惊棠丢掉树枝，拍拍手站起来，“走吧。”

在装备部的最高机密研究室里，李惊棠曾仰望着容器中的红云影核，问诸葛梓道：“所有的影核都是金属，没有例外？”

诸葛梓回答：“没有例外。”

既然是这样，那么所有的影都将是她力量的来源，李惊棠见洛钦没入黑雾中，召唤出了自己的炼金权杖。

黑鸟羽在风里招摇，李惊棠细心地绘制起法阵。

繁复奥秘的纹路顺着地面的脉络逐渐成型，林间森森，光芒大炽。

借由精神链接，李惊棠能看见裁决者和影的战斗已到尾声，数百枚影核垂落，洛钦穿梭其中，将它们都收入怀中。

保持了这么久的精神力释放，李惊棠仍未觉得疲惫，仿佛有源源不断的力量从身体里涌出，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这是独属于S级向导的专权。

血斧已然朝她而来，李惊棠权杖点地，绘制了法阵的最后一笔。

“我以土……”

恶鬼的血腥来到头顶，斧刃阴森而锐寒，李惊棠眼里的亮光更甚。

她抬头，直面危险。

数百枚影核洋洋洒洒而下，尽数落入她脚下的法阵，洛钦的动作极快。

金属熔化，法阵生效，向更高级的存在转化。

炼金之术，便是如此。

无尽的黑雾自她脚边升腾，腐蚀的黑雨消融掉三把血斧，蒸汽面罩脱落，李惊棠看见他们脸上惊诧却来不及反应的表情，以及赤红的裁决者编号。

术式已成，生成金属，雾雨。

气态，无色无味，剧毒，高腐蚀性。

种种行动皆为此刻，李惊棠脚步轻俏，一步步走到三名裁决者身前，面无表情地撒下吐真药水。

“可以问了。”他对洛钦道。

洛钦却一句话都不说。

李惊棠等了许久也不见他问话，疑惑地偏头：“不问吗？”

“不用，”他似乎在极力隐忍着什么，神色痛苦，“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与此同时，圆桌会议

荆轻絮突然打断左熙的汇报：“稍等。”

她抬手，手腕上的黑玫瑰手环跳出了一条消息，极快地阅读过后，她放下手，脸上的笑容慢慢扩大。

“好了左指挥官，继续你刚才的提议吧。”

左熙从容：“我提议将S级向导李惊棠选为白夜小队的队长，经过综合考核，我认为她足够胜任这个位置。”

“我也觉得。”荆轻絮眯起蓝色的双眼，“超出我的预料呢。”

“您了解她？”

“是啊。”荆轻絮高兴地点开那条消息，向三大指挥官展示。

【您在裁决所发布的猎杀任务已失败，裁决者No.199，No.212，No.356死亡，正在为您寻找新的裁决者。】

“你们知道我对谁下了猎杀令吗？”她手腕托着精致的下巴，眉眼含笑。

左熙忽然心中一跳：“谁？”

荆轻絮语气轻快“是李惊棠。”

精神链接那头传来混乱的信号，李惊棠看见洛钦在她身前倒下，仿佛在经历什么极痛苦的事。

“这可怎么办？”李惊棠别无他法，试探性地将手轻抚上他的眉头。

熟悉的吸力传来，李惊棠再次进入了他的精神图景。

沙尘依旧，这一次她看清了那轮无光的月，渐渐变成了一盏过于刺眼的白炽灯，遥远又模糊的声音传来，李惊棠茫然地转身，看见了成百上千双眼睛，全部都盯着她的方向。

李惊棠听清了那道声音。

“裁决者NO.168，姓名洛钦，从今日起剥夺裁决者职位，恢复正常士兵身份，编入下层星河分部。”

冰冷的审视眼神自上而下，李惊棠抬头对视，审判庭穹顶落下的惨淡灯光打在她的脸上，她有些看不清座上人的面容，于是伸出手往前抓去，仿若想拢住近乎虚幻的灯光。

她慢慢靠近了那张脸。

漂亮得如同蓝色钴玻璃的双眸，精致的黑色冷玫瑰，只是看见那张脸，李惊棠的身体深处便燃起了燎原的火焰。

她们似乎对视上了，血斧的旗帜在那人身后飘扬，所有的声音都褪去，只剩下纯粹的，来源于血脉深处的执念。

“杀了她。”

李惊棠下意识地要召出炼金法杖，可突然有一股巨力把她按在地上，叩首下跪。

“真可惜，明明是我培养出来的最锋利的刀，怎么钝了呢？”她似乎很惋惜，从审判位站起来，撑开脚边的小洋伞，转身离去。

黑色裙摆摇曳，冷香余长，宛若玻璃瓶里最漂亮的永生花。

——第一卷：重启日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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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作为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