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官说我是人类之光，我要拯救世界，我要冷静，拯救世界……”

李惊棠无聊地坐在火堆旁，听着尹柯的碎碎念打着哈欠。

尹柯见完左熙之后就陷入这种魔怔的状态，跟进了传销窝没什么两样。

她抬头，无光的夜偶尔有几声鸟啸，火星子被风吹成灰落在眼前。

“喂，你真想去啊？”

“为家园献出生命，这是我的荣耀。”尹柯目光坚定，“你难道不想吗？”

我没你这么傻。李惊棠想。

虽然她和尹柯认识才半天，但不妨碍她劝人回头是岸。

她好声劝道：“童绪都说了，我们有去无回。”

“我死而无憾！”尹柯毫不动摇。

行吧，没救了。

李惊棠闭上嘴。

她回想起刚才，童绪冲进了帐篷，看起来像是找左熙理论去了，到现在也没出来。

看来有异议的不止她一个人。

很奇怪，在涯山做的那些不会有人看到，怎么会被卷进这种任务里？而且左熙的态度也让人不解，为什么会那么笃定她可以做到，看情况他们应该没怎么见过。

永夜下时间的流逝并不清晰，没有了日升月落之后人类只能靠电子时钟判断时间。

李惊棠在等着深夜的到来。

她很有耐心，表现得没有任何异动的念头。

火堆渐渐熄灭，尹柯的声音也弱下去。

李惊棠知道时间差不多了。

她踩灭火堆，轻轻起身，准备跑路。

才听到任务内容她就想跑了，让什么荣耀见鬼去吧，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她又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说白了这里的人是死是活跟她毫不相干。

她撕开附在伤口上的纱布，未痊愈的创口流出血，她抹了一点在掌心，紧接着法阵亮起：“我以风……”

掌心擦过两只脚边，青色的光芒大盛，属于风的颜色。

李惊棠满意地眯起眼：“元素丰富就是好，用点血就能借到。”

她把风附魔在脚上，能减少等会跑路的体力消耗，加快速度。

先远离这些人，然后想法子回去吧。

李惊棠想得很好，可上天偏要跟她作对。

揣在口袋里的铭牌忽然发起热来，李惊棠隐约意识到一丝不妙。

她拿出铭牌。

铭牌上的四角星闪动起淡蓝色的光芒，一道白色的身影从里面钻出来。

“您好，李惊棠小姐，我是全球AI春夏，很高兴见到你。”

她头戴着五颜六色的花环，身体白皙，蓝色的长发触到底座。投影光忽明忽暗，数字符号在她脸上极快地飞跃。

李惊棠以为铭牌出问题了，翻来覆去看了一遍，没办法丢到了地上。

“请不要试图遗弃铭牌，我依然会存在。”

春夏的语气如同六七岁的少女，甜美可爱，但又与无机质般灰色的瞳孔格格不入，她从铭牌上移动到李惊棠面前。

李惊棠没有被抓包的尴尬，她卷起头发，笑了笑：“你怎么知道的？”

“我是人类研发出的全能AI，所有的人类活动都储存在我的数据库里。”

“原来是监控啊。”

“虽然我的功能不止于此，但您也可以这么理解。”

春夏的信号有微弱的波动，让她的蓝色长发开始随风飘动。

她欠身：“李惊棠小姐，鉴于您的高贵身份，您享有我几乎所有的权限，我会帮助您完成这次任务，请不要临阵脱逃。”

“星河的人发现我要跑了？”

“不，只有我发现了，我不会向他们汇报的。”

李惊棠感觉她在威胁自己。

“您想知道为什么会被选中参与任务，我可以告诉您。”她直视李惊棠。

“行啊，那你说说。”

“根据我的检测程序，您是人类史上第一位S级向导，您有足够的能力完成这次任务。”春夏微笑，“您是当之无愧的人类救星。”

李惊棠懒得信这个AI的鬼话。

“我是S级向导？那尹柯都能是S级哨兵。”

她在原来的世界活了二十多年，除了炼金天赋，其他都跟正常人无异。

“请相信我的程序，我是人类最顶尖的AI。”

“我知道您在原来的世界生活了二十年，并不相信眼前所见。”她看向李惊棠微微惊诧的眼眸，“我可以告诉您更有用的信息，您再决定是否参与这次任务。”

“您在我的程序里享有最高自由。”

*

任务当天，无风无雨

“救命啊！别放我下去！为什么这么高！”

尹柯被根绳子吊在半空，撕心裂肺的吼叫被重装直升机发动机的声音搅乱，如同无根之萍在空中晃来晃去。

“他在说什么？”还在驾驶舱里的李惊棠问春夏。

星河分部给这次任务分配的莫格号据说由旧时代的F-35改造，先进的飞控计算机与漂亮的隐身设计被沿用了下来，但改造它的人明显比较疯狂，他在机尾加装了一个巨大号集装箱，里面装着对影特制炸弹，靠着莫格号贫瘠的动力系统拖到了苍南山这里，李惊棠第一次看见的时候莫名觉得它像一只浮在天上的乌龟。

春夏接管了莫格号的控制系统，操控飞行路线。

她如实说道：“尹柯先生应该是后悔了。”

“呵呵。”李惊棠笑而不语。

后座的童绪抱着黑藤花在假寐，脑袋一点一点的，看起来并不紧张。

春夏向星河分部的通讯频道发送信息。

“特别作战部队已到达任务地点，请分部下达指令。”

频道那头，左熙抚摸过胸前的铭牌，驻扎地的帐篷里围了十几号人。他们都在等着这次行动的结果。

“按作战方案行动。”他的声音不带任何温和色彩。

“收到。”

星河分部，作战室

左熙在李惊棠小队出发时就坐在这里，他手上批阅着文件，沉默地等待一个又一个人走进来，再和煦地让他们坐下。

进来的人大都隐忍不语，神色沉重。

直到他放下文件，目光扫视一周，沉默才终于打破。

“有什么话就说吧。”

“指挥官，为什么要让那三个孩子执行这么危险的任务？”一个鹰眼男人首先站起来，他头发半白，身姿却依旧□□，如同锐利的箭矢。

“方同中将，这是春夏计算出的结果。”左熙站起来，“我知道这看起来很荒谬，但迄今为止春夏从未出过错，我们应该相信她的判断。”

方同咬牙：“就算李惊棠是S级向导，也不应该如此冒险。”

方同的一条腿早年被影腐蚀，他缓慢挪着步子，走到左熙的桌前，质问着：“装备部疯也就算了，但我不知道指挥官也是这么疯狂的人，苍南山的S级影让我们死了两万多士兵，他们三个就算再如何能力通天也不可能活着回来！”

左熙依旧平静：“我知道。”

“那你……”

“但我只能赌。”他看向作战室的每一个人，“是，我大可以带着剩下的八千多人去苍南山和影厮杀，我相信你们都有这份决心与勇气，但之后呢？”

他顿住：“春夏计算出来的数据显示，他们这次任务的成功率是百分之五十。”

“而如果按我说的，八千人赴苍南山，你们知道作战成功率是多少吗？”

众人沉默。

他把帽檐往下拉了拉，声音疲惫：“是百分之零。”

“我们将在苍南山，全军覆没。”

*

“压力测试，正常。”

“电路测试第一回，全负荷正常。”

“环境侦测，安全。”

“……”

春夏的播报音不断响起。

“测试完毕，当前可以降落。”

她双手交叉叠于胸前，微微躬身，这是联盟中的告别礼，她做起来一点也没有非人的僵硬。

李惊棠闻言坐直身子，后座的童绪不知何时醒了过来，尹柯还吊在半空惨叫。

“根据作战方案，你们需要前往苍南山中心，找到S级影之后实施精准爆破。”

莫格号沉闷的声波使得空气都燥热起来，春夏的蓝色投影照亮了他们的面庞。

“还有什么疑问吗？”

李惊棠举手：“熔洞中央全是高温岩浆，我们就这么跳进去？”

“不必担心。”春夏灰色的眼瞳闪动着，“我会将你们安全地送进去。”

她露出微笑。

驾驶舱的底部平台忽然被打开，不给人反应的时间，座椅迅速解体。一阵失重感萦绕全身，李惊棠头往后向下跌去。

莫格号的机身离他们越来越远，轰鸣声响彻天际。

苍南山喷薄而出的火焰席卷上高空，灼热伴着失重一同降落。

他们正从万米高空极速坠落，正对苍南山火山口。

“救命——”

尹柯一句喊出了李惊棠心声。

李惊棠被头发拍得脸疼，视线也被四散的头发遮挡住大半。

谁能告诉她会在这里降落？

和苍南山的距离越来越近，李惊棠呼吸的声音不由自主变得沉重。

“救命啊——”尹柯破音大喊。

上天终于听到他的呼唤。

“个体飞行装置启动。”春夏的声音自手环上传来。

李惊棠只觉腰间一股巨力，紧接着机械转动的碰撞声响起，她低头看了一眼，作战服上居然变出了一对小型机翼，还不等多看两眼，那股推进力便不受控制地带着他们横冲直撞，险险擦着苍南山山脊而过，最终停在了山腰的一处低谷里。

李惊棠站稳，没忍住干呕了两下，这趟飞得她头晕目眩。

尹柯也没好到哪里去，双腿发软直接栽在了地上。只有童绪看着还算正常，落地后立马探查四周。

李惊棠手扶膝盖，勉强站起来，便看见童绪收了刀，神情是难得的不安。

“怎么了？”

“这里一只影都没有。”她摇头。

流淌的火焰滚着热气，袅白的水雾浮起半空，李惊棠鼻尖充斥着硝石的味道。

“你有没有问到什么味道？”她道。

“硝石味？”

“不是，是很臭的一股味道，就像裹着**叶子的泥。”

童绪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那些流淌下来的火焰里掺杂着黑色，如同死去的臭虫。

“味道是从这里来的。”

两人走过去，童绪用钢制刀鞘挑起一点岩浆，嗞啦的热气不断冒泡，极快地流到地面。

两人面面相觑。

那混着黑色液体的岩浆腐蚀了地上的杂草，如同影一般。

“有影在岩浆里。”

李惊棠退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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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请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