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 39 章

即便再好奇,他也没打算死皮赖脸的撬开张默的嘴,只心里想一下这个话题就过去。

最后两节是方大脚的课,讲完课剩下十分钟就开始布置今天的作业,三张语文试卷,加上前面历史两张,数学两张,今天下午还有英语和物理,该是有三到四张左右,这个学期的音乐课早在二月尾就截然而止,也仅仅是上了一节音乐课,体育也是时不时被占用,拢共才上两节课。

看样子要不是五月份的运动会跟篮球赛还要继续,说不定体育也早就噶了。

“清明放假三天,星期六到星期一,下个星期六补回星期一的课。在这期间不要下河摸鱼或游泳,上山祭拜火苗要及时扑灭以免导致山林灾害…………”

“这么湿的天,别说火就是熔浆都烧不起来。”高并说完就已经开始收拾课桌。“每天都在下雨,老师你的脚还痒吗?”

隆万奇现在翘起贴着后面的桌子,在那儿捂嘴笑,周围的同学都忍不住,就连小云吞都微微翘起嘴角。

高并是和表情包坐在一起,表情包在旁边瞪着他。“记忆力这么好,怎么会把历史记得颠来倒去。能耐了吧?”

“你怎么不把麦哲伦和邓成功搞清楚?”

“哎……哎……好了,我这不一时皮痒么。饶过我,饶过我,表情包女侠。”在连续不断的课本砸击下,高并倾斜着身子躲避,那衰样让人忍不住发笑。

班级里的低笑并没有让方文艳怎么着,她还是站在讲台上继续说注意事项,可她已经快要讲完,下面的声音还在骚动。“安静!是不是想抄文言文?”

下面的声音才断断续续的停止,方文艳这才继续说。“把通知拿回家,给家长签个名,下个星期二拿回来。”

“知道了吗?不要搞得有些人没拿回去或者拖拖拉拉弄不见,到时候你就自个儿把通知条抄下来。”

隆万奇开始在那儿倒数时间,张默的椅子也轻微向着门口那个方向挪动,商贯中在最后一分钟把复习的试卷写完,随着钢笔盒盖上,他微微向后靠着椅子,双手环抱,挡着张默出去的路。

侧脸看张默,张默也无声的看着他,他手里揣紧了那个铁盒子,里面都是没有任何价值的糖果纸,张默看起来还挺喜欢这些闪闪的小玩意。

“走么?”张默问。

这个时候隆万奇已经数到20秒,商贯中思考一下,要不这个清明节也让他妈带一个手表过来?

张默的话问出来,就没等他回复,等到只剩下十秒的时候,人就已经不知何时越过他走到门口,脚步跨出去,下课铃声响起。

商贯中回过神来,还挺准时的。

随着天气的回暖,张默也变得多动,上个星期开始就已经脱下手套,愿意露出他那金贵的手指。

出校门还在不停的叽叽喳喳,李超尤其兴奋,三天的假期可以好好放松,干啥都可以。

回家的路上,张默注意到,李超开始喝可乐,夏天终于还是姗姗来迟的要来。

几个人一边走一边讨论,今年的清明节到底去不去拜祖宗,按照惯例每个村落都供奉着土地庙,这是一个村子的习惯和风俗,秉承着对神明的敬意每月初1和15都要上香,一年一次的全村大合集就是清明节,那时候15岁以上60岁以下都得跟队上山。

他们现在年纪也到,是要去山上祭拜。

张默回自己的家,老头子正在做菜。“张老头说你已经上60多分,继续保持,你爸和你妈今年不回来,你就把他们那份也给上。”

“嗯,我知道了。”

“明天就是拜山,你8点半起来去宗祠集合。”

“哦。”

“扳点蕨菜回来,好久没有吃过。”老头回味的咂嘴。

“不是在宗祠里吃饭吗?”张默在碟子里拈起一条青菜。

“只吃中午,不包晚上。”

“哦。”张默点点头把菜捧出去。

第二的天气有点儿风云突变,天上淅淅沥沥的下着雨,远处的乌云密集,瞧着还有一场大雨等待着,气温又骤然下降,昨天才回暖的天气一下子又回到原点。

张默在自己家睡了个分外舒服的觉,不用早起,没人叫他。大角又不在家里,不用听到它制造出来的吵闹声弄得五六点就起床,一觉睡到快八点,磨蹭十分钟才不情不愿的从舒适又温暖的被窝里出来。

今天上山,他穿的以前不用的旧衣服,刷牙洗脸完后出来推开面朝荷塘的那面窗户,雨还在下,不过清早的雾气没有冬天时候的浓,能浅浅的看到荷叶吹摆,荷花茂盛,那棵柿子树也开始长出枝繁叶茂。

有鸟在叽叽喳喳的不停叫,春分时的风吹在脸上,张默清醒的伸了个懒腰才慢慢下楼。

他在家吃完早餐才不紧不慢的穿上雨靴,黑色的长雨靴衬托他穿着单条杠黑色运动服的腿特别长,披上黑色的雨衣才拿起门口放着的铲具去祖宗祠堂。

他到的时候宗祠里已经满是男人,李超缩在祖宗牌位旁边那个空地上蹲着玩游戏机,声儿他都不敢调大,因为露天的井地站满张氏族人和李氏族人,他们是同一个村却不是同一条血脉,彼此之间婚嫁迎娶交涉挺深,见谁都得是姑啊姨啊之类的,拜山按照惯性会把两边的祖宗都给祭拜,从靠近的山头,拜到旁边的山头,那一方都不漏。

张默悄无声息的进来,就站在宗祠的门口旁边,里面村长还在说话,站着的人都穿着雨衣和雨靴,雨水从露天没有瓦的四方滴落,淅淅沥沥的砸在雨衣上,沙沙作响绵密又绵长。

村长说完后,也没什么异样就开始有秩序的拿上干农活的工具,一个个从宗祠里出来,宗祠上的蜡烛和香还在燃烧,雨雾之中又朦胧上烟雨飘渺。

李超旁边都是同宗族的人,是他的哥啊叔啊,不过就算是他堂哥辈分也比他大,他是最小的老幺。

张默进来他就把游戏机揣怀里,从边墙上挪到他旁边,还挺远的。

他爸就朝他喊。“你要去哪儿?”

“找默哥。”李超说完,头也不回。

“你这个王八羔子,别搞出什么事来。”李处长朝他叫。

李超头也没回的摆摆手。

因为下雨,也因为种种原因女人都没有在,他们正聚集在祠堂里做菜,等他们这群男人拜完山饥肠辘辘的下来可以开餐。

顺着滴落的水珠,李超看到张默面无表情的脸。

“默哥呆会儿你多看着我点。”李超看着满宗祠的男人。

“你几岁,还要我像看猴似的看你。”

“这不紧张么,第一次第一次么。”李超叠声说。

“说的好像我不是第一次。”

两人跟随大队伍一起向山涌去,宗祠里的鞭炮开始响起,噼里啪啦的响到他们出村口才停息。

政府后边的家属院没建起前,他们当属政府前面那个张李村落,宗祠祠堂也在这里,从马路穿过走入家属院,正巧碰上商范一村熙熙攘攘一大众差不多从T字路口拐弯消失。

雨雾之中什么都看不清,这边的鞭炮随着走几步丢一包响的噼里啪啦,那走在后头有人扭过头来吹一声口哨。

张默却知道那是范良庆,站在他旁边的也不会是谁,但却没有转过头来。

李超也应景的吹声口哨,清脆的哨响,如同高声啼叫的布谷鸟划破雨季的朦胧。

“在范良庆旁边的是商贯中吗?”雨水之中,李超开口。

“说不定是他哥。”张默也不确定,他不确定那个大少爷会屈尊降贵的跑到山上挖泥,还是这样的雨天,那位少爷又特爱穿白色的昂贵衣服,难以想到,泥水里的腥味混合着雨水粘在他每次都无尘埃的身上会是怎样的表情,上个学期赖五不过是刮擦他那套白色的运动服,之后就没见商贯中再穿过,极大可能已经丢掉。

张默想到这里就止住思考,他也不能解释为什么自己那么清楚的记得,可能真的是少年人记忆好。

一路穿过荷塘,顺着杂草丛生的小道往山上走。

山上的路特别泥泞,雨水早已浸润泥土,雨靴下去都得沾半边泥土,李超特别费劲的抬起自己沾满泥的雨靴,忍不住在旁边停下来随手捡起一根棍子把泥都给刮下来,抖一下腿才轻松的跟上。

拜山是一件非常严肃的事,路上也鲜少有人相互交谈,时不时才有一两句话但多数都是年长者开口。“到了,就是这儿。”

李处长脱下他那身严谨的衣物,全身裹在雨衣里,肩膀搭着锄头,警告意味十足的冲李超瞪眼。“老老实实在这呆着,待会儿叫你上香就给我滚过来。”

“诶,李叔就别在祖宗面前训人。”李超的堂哥跟在李处长后面,开玩笑的说。“说不定祖宗记他一笔。”

“那也是给了祖宗印象,说不定这猴头小子还真的添福。”族里的人开始笑,严肃的氛围才稍微缓和。

张默扛着铁铲进去,不做声响的和大人一起稍微收拾坟墓,其实也不用怎么收拾,因为前几天就有人把草给除了,顶多就是铲土搭坟上,然后拜香。

李超站在外围看着里面涌动的人群,也不是全部族人,大概只有十几个,因为分三波,其余的人都去别的地方,毕竟不可能一大堆人同时祭拜一个地方,那样不现实。

祭拜的时候,李处长叫他拜点现实的。

李超就保佑自己能过60分,张默就有点贪心他希望老头子和大脚能继续健康。

大概铲子不够,同宗族的人就拿走张默的铲子,他和李超一时之间空闲下来,两人就漫山遍野的找蕨菜。

采摘的差不多,张默就对着漫山遍野喊李超,这斯也有回应,不过在哪也不清楚。

“TM的!我掉坑里了!”

“我爸果然说的太假,人太贪心,祖宗显灵!哎呦!我操!你压死我了!”

张默捧着蕨菜正好看完这一场奇景,他们和范商一村碰到,范良庆和商贯中也在找蕨菜,听见声音便拿一条绳子想要把李超给拉上来,结果太高估自己又低估下雨天泥地滑腻,两人不仅没把李超拉上来,反而像下饺子似的碾压着杂草滚下去。

范良庆杀猪似的声音响彻天空。“嘎我腰子了!”

张默捧着蕨菜慢慢的走到洞边,笑容是碾压不下去,商贯中拿李超当肉垫屈尊降贵的坐在他的肉屁股上,像一个好奇宝宝的抬头。“张默,你为什么在上面?”

“你也应该下来陪我们。”

张默的笑声融合在四周静谧的雨声拍打里,还是讽刺的可以听见,能隔着黑色塑料雨衣看到张默幸灾乐祸的表情。

当然,张默确实在笑,而且毫不掩饰的畅快大笑。“拉你们?还不如拉一头猪。自个儿像蚂蚱一样弹上来,我还敬你一声兄弟。”

李超转身,商贯中只能迫不得已踩在旁边的松枝叶上,三个人同时抬头看张默,他在洞圈旁徘徊一圈,小心翼翼的踩在洞旁,迎着三人殷切的眼神,把旁边的蕨菜给掰下来,转着手中的蕨菜。“还挺肥的。”

范良庆把嘴里的泥水吐出来,呸呸呸的几下然后看向张默。“叫人啊!”

“这不挺能耐的么,拔河都不敢翘一只猪。”张默蹲下来。

“我靠,李超你多重?”泥坑里的水渍和翻滚下来的淤泥将三个人弄得更加泥泞不堪。

平时注重外表老是千尘不染的人也弄得像个泥疙瘩,还是殷切的抬头看他。

“三天前才称过,我才95,哪能不说你们扁的都没椭圆大?”李超也忍不住骂骂咧咧。“早知道,瘦的比麻杆还不省事,我顶多再吼两声。”

“你丫不说你这几天充气儿,胖的跟头猪似的。”范良庆也忍不住回怼。

骂骂咧咧的声音终于是惊动不少人,李超的堂哥拿着铁锹过来问。“怎么了?赶快往上走去,还有五个祖宗没祭拜呢。”

“他们,掉下去,比猪还重。”张默语气一顿一停,中指和食指在雨水下伸出来,微微向下撇。

“怎么搞的?”李超的堂哥放下铁锹,皱起眉头。

“哪个是李超啊?”大脑细胞充满疑惑性的疑问,李超的堂哥和下面那三个泥娃眼瞪着眼,互相看来看去。

张默又忍不住笑。“差不多重。”

“诶,搞的哪出,我去叫人,等一下。”李超的堂哥嘴角微微往上翘然后压住又忍不住微微往上翘,咳嗽一声才完转身离开,他倒是走了,铁锹却放在旁边。

然后商贯中捏着手中雨水浸的越发浓绿的叶子怂恿他。“张默用铁锹把我们一个个拉上来。”

“你觉得我的智商和你们一样?”张默反问。“等着吧,也不差这一时。”

张默随手从旁边扯过一条杂草把怀里的蕨菜给捆绑起来。

很快就陆陆续续有五个中年人过来,然后又是一阵毫无顾忌的大笑,笑声里是下面三个人闷红的脸。

李处长着急的骂。“真是不省心的缺心眼,说了别到处招摇,自个儿还窜洞里又不是山猪能把你拉上来么?”

“哎呀,叔别用这样的形容词。”堂哥笑着伸下去一条绳子,然后把另一端捆绑在不远处的松树上,意思就是让这三个混蛋球自己顺着泥璧爬上来。

最后上来的是范良庆,他就得用人拖上来,因为前两个泥猴子把泥壁和杂草都会蹭滑,他踩七分钟气喘吁吁都上不来才被人拉上来。

“好了好了,有你们在,之后都不知道又出现什么事呢?”最年长者挥霍手,几个中年人拿上工具跟在后面。“就回去吧,接下来的路你们也不用上,回家洗洗身上的泥汤子去宗祠上几炷香就可以。”

“那不好吧。”李处长问。

“哪能让他们像猴一样上窜下跳?你看看脏的都不成样儿。”年长者反问。

李处长消声,也没什么事儿说,只是走到李超面前,想要下手掐一把,却发现无从下手,只能又气又怒的瞪着他。“老实点儿,别下山又给我整些花样,不然回去有你好看。”

“在宗祠拜久点,老实跪着!”李处长说完就走。

雨声噼里啪啦的响动,张默无所适从的举了举手,转过头来就发现,脏的只剩眼睛的三个人看着他。

不祥的预感笼罩在头顶,张默赶紧顺着小道溜,李超率先反映张着那一双泥污的手向他跑去。

张默的鞋子踩在泥水汤里纷纷扬扬溅起泥水花,李超就跟在后面,范良庆刹不住车,下去拐弯的时候脚上一个呲溜,一屁股坐在被人踩过无数遍的湿滑的泥台上,两人像无法控制的火山车歪歪扭扭的不停碰撞滑下去。

张默好险得闪到一边,李超张手想要握住他的雨衣衣摆结果扑了个空,顺着骂声和吵闹一路惊飞丛林里安静不少被雨淋湿的小鸟。

张默站在那儿笑,两人最后撞上松树,李超可能被撞疼,连声都发不出来,只在那说了句。“此撞以表诚心,祖宗见谅,还有野猪确实没这么大的杀伤力。”

李超说完,看着范良庆,范良庆都是蒙的。

即便穿着雨衣他们浑身都是湿漉漉的,谁也不能笑话谁。

某人身上毫无污渍,实在耀眼的让人双目刺痛。

两个泥娃同一时间转头看向还站在半山腰的人。

雨还在下,商贯中的声音飘进耳朵里。“张默啊…………”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整个人就被猛的压进草堆里,雨水就顺着没有遮挡的面孔噼里啪啦的流下来,张默挺俊的面容在大雨中近在咫尺那么清晰,雨水还沾上他微微下睑的眼睫毛。

商贯中鼻子喷出来的暖气和冰冷的雨水同样触到他的脸庞,他只是微敛眼和商贯中对望。

商贯中冲他扬起笑,爽朗而又狡黠。他那双即使被雨拍打过的手依然满是泥污,依然能看到泥污下白皙的皮肤。

张默正要翻身将他压下,商贯中的手就毫无章法的在他脸上游走,拂过他的鼻眼唇和寸头,把张默弄得和他们一样沾污才在某人惊愕的时间段里,放声大笑,雨声之中鞭炮齐响。

两人四目相对,商贯中对他快活的笑。“你和我们都一样了!”翻身快速把刚才争执过程要的雨帽戴在头上匆匆顺着山道走下。

范良庆刚才看两人压在草丛中不知干嘛,等张默抬起脸来才畅快又肆意的笑。“哈哈哈哈哈哈,都是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张默用手抹着脸上的泥水,可能已经顺着脖子流进领口,他不是怎么有心情。

可雾气之下,四周草丛憧憧,雨声渐变渐小,隐有停歇之意,安静之中只有鸟叫,小道两旁的杂草即便被压住也在昂扬向上吸取露珠,一切都那么生机勃勃,山上的一切见证着四个少年开怀大笑的时刻。

肆意洒脱的青春和这一刻的快活被永远暂停收进人大脑里,成为很久以后翻开的泛黄旧历。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换源
设置
夜间
日间
报错
章节目录
换源阅读
章节报错

点击弹出菜单

提示
速度-
速度+
音量-
音量+
男声
女声
逍遥
软萌
开始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