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贯中睁开眼睛，拿过手机，6点40分。

□□上的信息提示99 ，昨天没送祝福的今天鱼贯而来弄得手机都不再震动，他靠在床上翻动长长的红色加一信息，很多人，以前云海小学和初中，认识或不认识，关系好或者没什么关系的都给他送上祝福。

梁程尹的消息提示在昨天的晚安，今天第一次没有早上给他说早安，商贯中虽疑惑但他也主动打了个招呼，梁程尹给他发一个表情包。

——我送的礼物绝对惊喜。

——哥哥什么时候回来？我问叔叔阿姨了，你不回来。

——嗯，不想请假。

——好嘛，你的生日第一次没有团聚，礼物我保存着，等你什么时候回来，什么就时候给你。

——嗯，去洗脸刷牙。

——好吧。

和梁程尹以及在小群里和万长文他们聊了一下，商贯中才退出来，他再次仔细的看一眼那些送祝福的一个个账号，全部都没有张默，而这些人里面甚至还夹杂着姗姗送上祝福的李超。

失落的心情早在昨天就已经蔓延，今天不过是更加失望。

当他拉开落地窗换上校服正准备出去洗漱时，昨晚他复习到最后是收拾好桌面，所有东西都有条不絮的放好，但是现在写字桌上放着一个显眼的红色盒子。

商贯中的手已经搭上门把锁，轻微扭动一下，原来他昨天没有关门，这间房子除他和老爷子，就只剩下张默，爷爷不会在没有和他打招呼的前提下进他的房间，除了某个随心所欲，我行我素的，还有谁？

商贯中看一眼却并没有走过去打开，他是冷静的出去刷牙洗脸，可镜子里的人嘴角却是微微向上勾。

从洗漱间出来，张默的房门紧闭也没有声音，根本无从知道里面有没有人。

他现在心里又升起期待，即使自己唾弃但还是不可否认他实在好奇张默会送什么东西给他，秉着他是第一个送上礼物的，即使是星星他也收下。

往年每一年的生日都是梁程尹先送他礼物，他也是第一个收的，前年就送台苹果手机，两人都是白色，贴满便利贴，只不过在上个学期被老秃给没收，学期末才拿回，拿回来最后他却没在用那个手机。

张默是个随时随刻都喜欢睡觉的人，他不跑步时的准时起床时间在七点至七点半，这些还要归功于以前大角一屁股坐下，现在是他起床叫醒。

很难想到某个人在五点钟的时候送礼物，因为他六点就醒，也并没有因为脚步声或者开门声而清醒。

回到房间后坐在椅子上看，这个铁盒子他是熟悉的，这几天一直被张默拿在手上，之前的颜色被鲜红的油漆给覆盖，中间还像模像样的绑了条丝绸带子。

塞着一张白色的便利贴，商贯中取下来，张默的字龙飞凤舞有点像写书画，写多了笔画潦草难懂，不过还是看清了。

生日欢乐，健康长寿。

边角上还有几个小字。

不要生气。

很笨拙的讨好方式但某人是真诚的用实际表达诚意。

撬开某人的嘴是真的比登天还难，通过文字来叙说，可能也是一种进步吧。

最起码张默粗糙的感情线能意识到别人情绪的起伏。

商贯中把便利贴放在旁边，他现在心情不错，张默送什么都不会让他坏掉心情。

可能真的是因人而异，梁程尹也是无数次在他生日的时候第一时间送上祝福和礼物，他也是高兴，非常高兴但仅此而已。而现在他不但高兴还感觉心里满满的被许多心意给填满，情绪浓烈的难以抑制，是真的很快乐。

从他关注张默，被张默吸引，张默就与任何一个人都是不一样的。

而他自己早已意识到，却用异样来掩盖。

饱满的情绪每分每秒都在上涨，总有一天，心脏会破裂，血液会通向四肢百骸，那个时候他就再难控制心脏的搏动。

已经准备七点半他才抬起手拉开红色的丝绸，铁盒子被掀开时发出哐的声音，用红色便利签搓成一个个随意的小团纸塞满整个盒子，盒子的中间放着一个小熊，是的，小熊。

落地窗外升起的太阳洒进房间里，手中的小熊便迸发出无数耀眼的光，星星点点零零散散的折射在房间里。

商贯中便明白那些被张默揉皱的糖果纸用来做成小熊外壳，一张张纸衣用透明的胶水层层叠上，斑斓的色彩由他褶皱的衣面焕发出来，做的很仔细胶水涂的也很少，外壳挺硬，应该是把所有的纸衣都叠上去，是用许多耐心和时间才能完成。

里面是用大角的毛发扎成的灰白色小熊，张默收集这些原来是用在这里，星星堆积在小熊和外壳的中间，不多，只堆到肚子处。

非常小巧，少女心的东西。

很可爱，他很喜欢。

小熊的脖子被一条银色手链圈住，他取下来才发现挺长的，链子头还是银色的蛇，银蛇制作的非常精致和严谨。

商贯中取下来戴在手腕上，纯银质的项链和飘绿珠子相互碰撞，性价比一时之间居然不分上下。

他把手腕上的百达翡丽拿下来，有点可惜不能下课时看表。

商贯中转动着小熊，听里面星星相互摩擦的沙沙声，原来张默旷课是做这个东西。

充满心意的礼物让他稀奇，曾经围绕在他身边无论是谁，无非购买的都是昂贵的首饰或者物品，送出去看起来自己显得有心意也显得没那么掉价。

梁程尹是如此，他也是如此，围在他身边所有人都是如此，没有一个是另类，而他恰恰遇到最特别最另类的一个人。

没有把小熊放在桌面上，商贯中小心翼翼的珍藏这份来之不易的心意，他把小熊再放回盒子里盖上，再重新把红色丝带和便利贴原封不动的弄好，这一份礼物像是从未打开。

可他知道里面有一只小熊有一个人的耐心和祝福，他的期待得到回报，以至于每次打开都充满喜悦，就像是打开着他内心最深处的那道大门。

关于情绪波澜的大门。

他下楼吃早餐，张默早伏在那儿吃包子，商贯中一坐过来开口就是。“谢谢。”

张默停顿一下，但是没说话。

老头子专门做长寿面，面只有一根长长的一圈一圈盘在碗里，要他不断的吃完。

张默却不惊奇，每一年老头子都会做，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会长寿。

大约是老人希望寓意着美好，但他每一年都坚持不下去，会咬断。

张默撑着脑袋，一边咬包子，一边侧头看过来，他倒是很好奇，学霸会不会咬断。

然后张默就看见商贯中用筷子不紧不慢的把面条一圈一圈的绕上筷子，最后一口吃下去，老爷子的细面版本只有简简单单的一口，粉条细如小钢针，圈起来就只够一口，老头子做的那个粗大版本把嘴撑裂都未必吃的完一半。

张默没什么心情的继续吃包子，商贯中把一碗细面条吃完才伸手去拿包子，张默爱吃辣酸菜馅，一口气吃完五个包子后才懒懒散散的坐在椅子上发呆。

商贯中递他一盒牛奶。“喝了。”

“阿默好像又高了。”老爷子把剩余的汤面嗦进嘴里，搅和搅和一下清汤，等温度降下来才极轻的呷一口。

“啊，是吗？”商贯中并不怎么意外。

“嗯，你俩背对着背测一下。”老爷子夹着筷子向他两指了指。“贯中有一米七五了。”

“你们对一下看看阿默有多高。”老爷子说。

两个人背对着背挺直身子，老爷子看着说了句。“都一样吃饲料，长的还怪高的嘞。”

“多高？”商贯中转过头来问老爷子。

“有一米七八，七九左右，这个子串的也太快，不过男孩子发育期一到确实是猛窜。”老爷子说。

“还比我高三厘米，吃增速剂吧？”商贯中笑起来。

“没办法，你嫉妒也没有用，我就是这么牛逼。”张默懒懒散散的说完就咬着吸管出去。

商贯中咬着包子拿起资料，对着老爷子说。“爷爷，我们去上学了！”

“哎。”老爷子应答一声，眼睛也没从电视上挪过来。

李超站在梧桐树下伸懒腰，范良庆手中夹着两个礼盒，看见两人就打声招呼。“哎，咱在这里等你，把这拿进去吧。”

“我和李超的。”范良庆又说。

“礼物不分贵贱，全看心意，别介意啊！”李超说。

“嗯，谢谢。”商贯中拿着礼盒进去。

张默，李超，范良庆就在梧桐树下聊天。

“默哥？那你打算送我什么？”李超这次需要垫起脚才能伏在张默耳边说话，他又得控制着身体不向张默靠近，所以有点辛苦。

他不动声色的向旁边挪了个脚步。“你想要什么？”

“我当然想要最新款的那个游戏机，同时有好几个…………”李超说起自己喜欢的东西兴致高昂，大有一副罗里吧嗦讲一大堆的样子。

“行！就送这个。”张默猛然打断他。

“好么，还是默哥大方。”眼睛瞥向范良庆开口。“不知范先生需要送什么给我？”

范良庆干笑一声。“礼物嘛，都得保持神秘。”

“哦，别是十块钱五双拆开来的其中一对袜子。”李超语气透心凉。“今年应该不会再打破下限吧？”

“嗯，不会。”范良庆笑了笑。“那是100块钱五双。”

“哦。”李超扯了个笑容。“我还谢谢你哦。”

商贯中下来几个人还在一边走一边扯皮条，大有一副价格打压的架势。

回到班里就见识到这辈子见到最多的蛋糕，他的桌面上放满礼物和四五个三到五寸的蛋糕，再不济就放一些早餐店里那种红纸的小蛋糕，礼物都堆在椅子上一摞的叠高，还有一束鲜花呢。

这个小破镇子哪来的花店？

李超看见那把火红的玫瑰，一下子就意味深长的笑起来。“牛奶信息素！”

“嗯？谁？”商贯中过去收拾桌面上的东西问。

“高三学姐，你好福气啊！”李超不无感动的感慨。

“此福难以消受。”方大雷走过来顺便把手中的礼物放在那小堆尖上。“牛奶手段强势，玫瑰花都得折腰。”

“哦，谢谢。”商贯中应声。

张默直接坐下来，对旁边一堆的东西视若无睹。

他的桌子上也放一把花，没有那么浓烈的香气，是一把薄荷花，很轻很淡的凉味，打开的窗户吹来一阵凉风，味道就丝丝缕缕的参透。

紫色的小花，一丛一丛的在薄荷叶里探出头来，用塑料袋纸衣捆绑，捆的还挺好看，可还没来得及等人欣赏就已经被收礼的人丢进垃圾桶。

张默随手丢掉自己的信息素，无事人一般又做回自己的椅子上。

这一次小云吞的塑料袋和它的礼物同时送上，那是一个中号粉色的泰迪熊，可以让人搂着睡一觉，还散发淡淡的薰衣草的味道。

“我…………觉得你会喜欢……”小云吞断断续续的说完后就离开，她坐回到椅子上，李超又殷切的找她讲题。

商贯中把那些蛋糕和零食全部分给班里的同学，独独留下那些一封封信函和礼物。

玫瑰花他没有丢掉，只是挺可惜的看一眼塞在垃圾桶上硕大的薄荷花束。

第一节课就连方大脚都知道他生日，还给十分钟全班同学吃蛋糕的时间。

第三节课下课准备快上课的时候，梁程尹给他发来消息。

——一张图片，我到啦！

商贯中点击进去，加载过程结束后，是一中校门口。

一时之间不知怎么回复，停顿十秒后才问。

——你现在在哪？

——在你学校大门口！

然后商贯中没有回复反而退出来找万长文。

——你和程尹来的？

——哎，我们都来了。发来张几个人共同的大合照。

——你生日啊！是兄弟的，怎么不能来庆祝？

商贯中还没来得及发消息，上课铃声就打响，他把手机收进抽屉。

梁程尹来有点意外，惊喜是有的，满足是有的，但就是有点空茫，就是没有张默送礼物的时候那么喜悦。

于是他第二次没有遵守校规，埋头在自己抽屉里打字，聊斋的小群很安静，李超没有玩手机，范良庆在线，但很有可能也仅仅是手机在线，或者他家里的电脑在线，张默就在旁边，更不可能玩手机，而且他也没有玩手机的爱好。

——中午我的朋友从云海过来，大家一起吃个饭吧。

——啊！我们？是不是有点不合适？干笑的表情包。范良庆是隔十分钟才回复。

——没有，他们还挺好相处。

——哦，不奇怪就好，你和张默说一下，我和李超没什么问题。

——嗯。

张默距离他还挺远的，他的椅子从来就不会正正经经的摆在瓷砖格里，座位就那么挪的远，一只脚踩着杠子轻点椅子腿，手中的书放在大腿上抬头看黑板。

想要说话，可距离又太远。

于是一整节课都没找到时间，等到还有五分钟下课，张默才挪着椅子回来。

商贯中才开口。“我朋友过来，你们也一起吃饭吧。”

“不去。”张默想也不想的拒绝。

看着手中标下来的重点，他大脑思考着等一会儿回家把大角的狗粮再拿过来一袋。

商贯中的声音只于他而言，左耳进右耳出。

“我生日。”商贯中加重语气。

“哦，生日欢乐。”张默头也没抬的回，然后又写下一个重点。

商贯中想笑又无力，不禁又想起刚开始教张默时候的心情，真是想打死这斯的心情都有。

最后的那点时间是方大脚进来说一下星期五的校运会，也把参赛的项目和人重新说一遍，再仔细说明注意安全事项，让他们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隆万奇吹了声口哨，头一个大肆嚷嚷。“三班第一！三班第一！”

随后高并，陈松江，方大雷还有陈国庆都开始叫起来，然后便就是课室里拍桌子集体高喝。“三班第一……三班第一……三班第一…………”

方文艳把这些声音都压下来，语气之中也带着笑和骄傲。“当然，能拿第一就全力以赴，我们班不比别人差！”

放学了，商贯中就拦住张默让范良庆和李超同时拉他，结果那两斯摆着手笑着摇头，笑容里满是心酸和豁达。

难道就这么样让张默溜了？

那肯定是不可能。

“你欠我许多次，每次旷课都是我给你请假。”商贯中也不拉他而是以理服人。“这次不过是小小的一次吃饭。”

“好啊！那你以后都给我请假。”张默倒是无所谓，他只是单纯不想去觉得麻烦，但由此可以解决以后旷课请假的烦心事，他还是挺乐意的。

商贯中想一下，点头。“好。”

张默就跟着出去，到学校大门口后就看见站在银杏树旁边的一群身着不同校服的学生，有点异类吸引不少目光，其中唯一的女孩手上还拿着一大捧的火红玫瑰花。

一出校门口，看商贯中目光的方向，张默皱了皱眉头，四个人走到那几个非常让人耀眼的学生前。

他们都很高兴，女孩甚至捧着玫瑰花和他拥抱，小脸稚嫩，朝气蓬勃的宛如热烈的向日葵，眉眼之间都是纯粹的天真。

“你的小女朋友。”张默开口，语气肯定。

梁程尹不好意思的羞怯一笑，花骨朵儿似的脸蛋埋进商贯中的怀里。“贯中哥。”

李超和范良庆就已经熟练的和另外三个人打招呼。

分别介绍自己的名字后才一起往外走。

张默没有开口，他对现在或者以后都不会见几次面的人不是很感兴趣。

梁程尹这时候才注意到他拿着一大袋东西，里面恰好还有一束玫瑰花，开的特别娇嫩美丽，是完全开完的样子。

商贯中是个会发光的人，走到哪里都会吸引到目光，所以她也不吃惊，反而是摇着商贯中的手，嬉皮笑脸，活泼开朗的问。“贯中哥是我的好看，还是你收的这束？”

李超和范良庆已经和其他几个聊起天来，张默是知道这两人德性，现在聊的火热，能称兄道弟，隔一段时间没见，可能连名字都不记得。

不过谁会在意呢？

张默始终落后半步，在不紧不慢的跟着，他在热闹外看着这副场景，却没有尝试进入热闹里，商贯中余光看他几次，可梁程尹每次说话又都分散他的注意力，久而久之就再难关注张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