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躲避我？”商贯中靠近，那双琥珀色的眼睛紧紧盯着张默，张默垂着眼眸，看着粉色地砖上一个个泥湿鞋印。

“我为什么要躲你？”张默反问，一双漆黑眼眸终于抬起直视他。“离我远点，你的信息素闻腻了。”

“你回答我。”商贯中逼近，手中握着的雨伞在不停滴水，在张默脚边洇了一大片。

放在羽绒服里的大拇指捏了捏冰冷的指尖。“离我远点。”他重复申辩，冷静的语气里夹杂着一丝烦躁。

商贯中垂头直视他的眼睛，他现如今比张默高出三厘米，身体也已经不再是当初的单薄瘦削，有信息素和日以继夜的锻炼他有信心能压住张默。

于是商贯中大胆的放出自己的信息素去压制，但他放弃这个问题，不逼迫张默，反而问。“我的糖你不喜欢？”

“我不喜欢你的信息素，下次不要这么招摇。”张默猛然撞开他的肩膀，侧过身冲进雨幕之中。

商贯中马上撑起伞同样冲进雨幕，在这一刻，他的速度比张默快，跑到食堂的时候伞就已经举到张默的头顶。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回信仰楼，到楼檐下，提前跑的张默被淋了个通透，后面举伞为他挡雨的商贯中也没好到哪里去。

在楼檐下把伞收起，商贯中浑身湿透，他把头发往后捋露出白皙的额头，一直被头发遮挡的眉毛意外的英气，因为眉毛他这张精致的脸显得英俊，嘴角一勾，温润无声的对他笑，刚才紧张的氛围消失的无影无踪。“现在不生气了吧？”

张默身体颤栗一下，捏着手里的校服外套就往楼梯走去。“我本来就没生气，只是不喜欢你接近而已。”

刚才跑到一半鞋子也湿掉，袜子穿在脚上异常难受，但他不得不忍住。

回到班级里，许多学生都脱掉鞋子，赤着脚踩在横杠上，因为已经打铃，所有人都在一边听讲解一边埋头改错题。

张默坐回自己的位置后同样把鞋子脱掉，踩着横杠就忍不住像当初那样三个椅子腿腾空，一下又一下点着地面，过一会才意识到什么收敛起来。

六点钟最后五分钟，笑脸猫利索的讲完试卷里的阅读文，走读生就三三两两的开始穿上鞋子，张默同样弯腰把鞋子穿上，窗外下着的雨一时半刻也停不了，今年还未到清明云海的雨水就已经充沛，也不知道今年是怎么了每天都这么下。

他走出课室，张纤蕊站在走廊门口发愁的看着外面的天色，这个样子看下去没到六点半都不会停，她刚巧今天没带雨伞，熟悉的女生和她家又不同路。

只好一个人看着雨发呆，张默拿着雨伞走到她面前。“我撑你回去。”

“啊！可………地铁和小曼街不同路啊！”张纤蕊犯愁的说，然后不好意思的挥挥手。“你还是回去吧，我再等等就行。”

“拿着他的雨伞，我撑张默去地铁站。”商贯中拿着伞站在后面开口。

“这样啊！”她有点小心的看着张默，虽然这么做是非常好的办法，但依她这几天看来张默对商贯中的态度有点微妙啊！于是她不敢接过雨伞。

“拿着吧。”张默把雨伞递给张纤蕊，张纤蕊看了看商贯中，商贯中冲他笑了笑，她这才接过。

张纤蕊打开伞，走入烟雾缭绕的水幕里，她站在瓷砖阶梯下面，冲着张默摇手。“我明天把伞还给你！我就先走了！”

张纤蕊一走，就已经带走最后一丝温度，这安静之中的四周因为张默而一寸寸冰冷，在楼檐下他们明明隔得非常近却有着一道无声的水幕将两人完全隔开。

雨渐渐小了，落在地上形成一个小小的水花一圈圈往外荡漾，天也已黑的差不多，学校里的路灯也一盏一盏的在这雨天里亮起温暖的灯光。

张默看着远处灯光下丝绸状的雨，沉默许久的他一直看着前方，商贯中一直在他旁边仔细的观望，不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变化，但张默太过于平静，什么情绪都没有。

于是收回视线，将手中的自动伞打开，黑色的雨伞撑在两人的头顶上，无形之中隔阂寸寸打破，张默像是触电一般突然有动静。

转过眼珠看向商贯中。“你不回家？”

“嗯，你要收留我吗？”商贯中率先踏出一步。

张默站在楼檐下思考，商贯中撑着伞回头。“快点！一会儿还要下。”

最近卖炒饭的那个小摊贩，时常活跃在锦园周围，张默不需要再走三条街才能买到炒饭，只不过今天下雨，大概率没什么流动的小摊贩，家里还剩下什么可以吃的呢？

从地铁下来，走回锦园的路上，他都在想，商贯中就陪在旁边，也不开口说话。

回到家后打开冰箱，哦，原来还剩几根青椒和一块排骨，还有一个放了不知有多长时间的洋葱。

商贯中进张默的家犹如进自己家，先把鞋子脱掉，赤着脚踩在地毯上，然后把校服外套校服上衣都给脱掉。

张默站在冰箱前，商贯中就走过去从后面看两人像是亲呢的在拥抱。他还挺享受和张默在日常之中不经意的假装扮情侣。

哈密瓜信息素蔓延，张默已经知道怎么做晚餐，手肘向后顶，怼到商贯中的腰腹。“别靠我那么近。”

商贯中闷哼一声，微微弯腰痛苦的说。“你还真是不省力。”

“你回家吧。”张默把冰箱里的东西拿出来。

商贯中捂着腹部直起腰。“不做我饭？”

“没有食材，谢谢你撑我回来，你可以走了。”张默硬邦邦的开口，说完也不等商贯中回复就已经转过身去料理手中的食物。

“外面的雨又下大，我现在回不去，你还在嫌弃我？”商贯中忍不住微微握住张默的手肘。

信息素的气味让张默无法忍受，他挣脱商贯中，商贯中有点受伤的低下头，整个人像被雨淋湿的小狗，委屈巴巴的。

商贯中走到地毯上把掉落的校服上衣捡起，穿上。这个过程之中他一直看着张默。“我出去了？”

张默一边把洋葱外皮剥掉，一边听后面走动的声音，然后是房门关闭，紧绷的身体无声的放松，双手搭在洗菜池上，轻轻的松一口气。

商贯中离开，家里又恢复冷清安静的模样，只有停留在空气之中的信息素证明这里曾经还有另一个人活跃的身影。

张默认真的把洋葱撕完，在切的过程中不可抑制的流出眼泪，这沉闷枯燥的生活压抑的人难以呼吸，或许这也是一种最好的情感发泄方式。

洗完洋葱，切好排骨，又把这几条青椒洗干净掏出里面的白籽就可以开始做菜。

当他做好洋葱炒排骨，智能锁响起指纹识别的滴答声，随后便是密码错误的提示音，然后是粗暴的插钥匙开门。

商贯中淡定自若的把钥匙放在沙发上的校服外套口袋里，把在楼下锦园最近的超市买到的食材拎进厨房里。

放在大理石上，商贯中也就把身上的校服脱下来。

张默把洗菜池底里凹槽上的烂菜叶子拿起倒进旁边的垃圾桶里。他侧过脸来。“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脱衣服的癖好？”

“身体太湿了。”商贯中说。“我也就在你面前是这个样子。”

“一起洗澡吗？”他又发出邀请。

“不是说让你回去吗？”张默感觉到无力，有点疲惫。

“我不回去，今天我和你一起睡。”商贯中开口。“我要穿你的衣服。”然后又补充。“以前放在这里的衣服应该都不合身了。”

张默盯着眼前这一大袋食材视线有点失焦。“你是真的想让我说出难听的话才肯离开？”

商贯中沉默，两人视线相对，他又胜券在握。“你会吗？张默，你会吗？”

忍不住靠近，他的手搭在张默的胯骨上，和肌理线条完美的腰线契合。

张默骤然回身，一胳膊肘猛然击向商贯中的脸部，商贯中出手更加快，几乎是下意识手就包住张默怼上来的胳膊肘。

“不要打脸，明天还得上学呢。”商贯中轻轻将他的手臂撇向一边。终于说出他曾经无数遍都想要开口说出的话，这种凌驾于人和让人臣服的感觉异样的美好，更何况这个人还是张默。

“你已经打不过我。”商贯中尾调轻轻上扬，他实在太爱张默的全部，这种藐视的话语充满快感。

张默什么都没说，最后闭了闭眼才转生继续料理食材。

商贯中**的上半身充满着年轻男孩的力量和野性美，全身白皙没有瑕疵，像放在卢浮宫里的力量雕塑，两人的身材要是碰撞，那应该是非常诱惑的勾引。

“你怎么不把身上的衣服脱掉？”商贯中打开冰箱，里面都是冰啤和可乐。

他这么一说，张默的动作一顿然后又继续操作。

没有得到回复商贯中也不在意，这只会让他想起初三的时候张默老是喜欢**着上身，在学校，在阳台，在家里，只要是热都会脱衣服。

他捏着可乐的动作一顿，然后忍不住失笑，开口冲着张默说。“我倒是忘了你，冬天最怕冷。”

“怎么现在不戴手套？”

“太麻烦。”张默说。

商贯中想一下走过来用手试探过滤器流出来的水，幸好这里是高级公寓，就连厨房也配备着冷热调节，张默开的是温热的度，也不至于触碰透骨的寒冷。

商贯中看一眼炒好的排骨洋葱。“先洗澡吧，等一会儿着凉。”

张默拿出牛肉正把覆盖在牛肉上面的筋膜剃掉，他不出声，把筋膜剔掉后开始切牛肉才开口。“没穿的衣服和内裤在衣柜上面。”

商贯中懂他的意思，也并没有逼得很紧，所幸松懈一下两人之间的氛围，这样或许会得到意想不到的收获，于是他去洗澡。

张默听着脚步声离开，放下刀后看着放在案板上的牛肉，他实在厌烦商贯中的装聋扮哑，即便话语已经说开，但他还是明面上的缠上来，有种你不理我便不罢休的意思。

张默继续切着牛肉，在他的印象里商贯中不是这样的啊，他努力想初三的事情，想一圈最后才渐渐的明白过来，初三的时候商贯中好像一样在他身边兜圈，只不过他是现在才后知后觉。

袋子里什么都有，张默把虾和蟹放进冰箱里，把速冻的馄饨和饺子放在冰箱下面的冷藏里。

青椒炒牛肉，排骨炒洋葱，一盆豆腐海带鱼头汤。

饭熟，菜也炒好。商贯中从浴室里出来，他没穿新衣服，只穿一条张默平时穿的黑色休闲短裤，张默看一眼没说什么，拉开椅子坐下。

商贯中擦好头发走过来，房间里的暖气已经开始闷热，他把毛巾搭在椅子上然后坐下。“去洗澡再出来吃饭，你身上的衣服都闷许久了。”

身上穿的校服上衣早已被体温烘干，半湿半干的贴着身体，确实是很难受，但张默能忍住，他没有动，只是对着商贯中说。“吃饭。”

吃饭的过程是安静的，张默不怎么爱说话，商贯中秉承一贯的家风食不言寝不语。

匆匆吃完这一餐，张默才起身去洗澡，商贯中收拾桌面然后把碗放进洗碗机里，把大厅的暖气给关上，走回到张默的房间，张默还在浴室里，两道玻璃门的阻隔只能听到模糊的水流声。

房间没什么变化，只有写字桌上摊开许多练习册，商贯中打开落地玻璃窗走出去，阳台瓷砖面多多少少浸润着雨水，他穿着张默的旧拖鞋踩在阳台上，这里能看见下面路灯照着的蜿蜒长路，像一条永不熄燃的长龙，绵延着整个锦园。

别墅区域三三两两亮起灯光，这样俯瞰而下，像一幅巨大的山河图腾，半弯月形的湖泊波光粼粼，路灯之下反照着这人间景色。

旁边阳台真的种上绣球花，叶子已经很茂密肥大，白玉兰的香气飘过来，硕大的绣球花因为朔风在摇曳着，玫瑰又一次爬墙出轨，两年时间有一大片已经跨过界限爬到这边开花。

火红的玫瑰给这边增添一些色彩，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商贯中看着景色过良久才拿起手机。

是梁程尹打的电话，从镇南回来以后，他知道自己的心意，就从那刻开始，有意无意的和梁程尹拉开距离，可这个姑娘天真的两年时间都没察觉到，万长文在不知不觉之中成为梁程尹所有事的倾诉对象，而商贯中在慢慢淡出她的倚靠范围，这个时候，梁程尹找的应该是万长文才对。

不过好像最近梁程尹真的长心眼了，他时不时就会纠缠商贯中，像在做冥冥之中会失去却仍然要用尽全力去挽留，这样搞得不仅双方很疲惫，最后的下场都会很难看。

商贯中揉一下眉头，看着通话长久的震动然后熄灭，他也没有接听来电，等手机彻底不震动后才收回口袋，反身从落地窗进到房间，房间里的暖气已经烘热。

才刚接触冷风的身体触碰暖意，不可抑制的轻微颤动一下，张默已经从浴室里出来，正站在房间中央擦头发，他擦几下，板寸的头发滋开水雾在暖气里灯光下像消散的云慢慢了无痕迹。

张默擦完头发后坐在写字桌前紧赶慢赶那些练习册，商贯中从笔筒里拿出一支中性笔，倚靠在旁边的墙，随意的翻着练习册，把一些重点和刁钻用星号标注。“一本练习册重复的题太多，不会抽多少道题，买这么多练习册不过就是抽其中的几道重难点。”

商贯中说完，随手把数学百析答辩丢在桌面上，然后又拿起其他。“直接写我标的这些题就行，其他都大差不差。”

把练习册标上星号时间已经九点，张默在写试卷，他就在旁边玩手机，也没干什么，就是和万长文在聊天，在知道梁程尹最后还是找万长文才终止话题。

时间已经九点半，商贯中站着有点累就出到大厅随意搬一张椅子进来坐在张默旁边。

“你去客房睡，初五家政阿姨才收拾过房间。”张默和上练习册，有点困倦的靠着椅背休息，微闭着眼睛，身体在长久的药力下条件反射产生困乏和无力。

“嗯？为什么？”商贯中反问。

“本来就是这样，哪来那么多为什么？”张默困倦的有点烦躁，手微揉太阳穴，斜眼看着他，满脸写着不耐烦。

“你是不是用完就丢？”商贯中眼睛看着桌面上的练习册，话语意示很明显。

“你这么想也没有错。”张默站起身推开椅子走出房间。

商贯中看着张默离开，转过眼来暗自思考，到底要不要逼的这么急？还是先松懈一下，反正迟早都会登堂入床，忍一时风平浪静，等待时机才能快速掌握。

现在不能急，暂时性给张默一些松懈的时间。

张默走到大厅，大厅只留下电视机那一面墙的壁灯，视线有点模糊，但他熟悉这里，在桌面上拿起马克杯走到饮水机装一杯温水，然后从电视机柜里掏出药，他身上随身携带着一盒十排分好的药，今天恰好吃完，现在要重新分拣。

分好药后又吃下药他才回房间里，房间的灯开着，站在门口房内的家具一目了然，商贯中已经老实的去到旁边的客卧，不知道他是怎么想，也不明白为什么死缠烂打后却又突然放弃，张默只知道不用应付商贯中让他松一口气。

四周安静下来，嘈杂的声音如同汹涌澎湃的海浪退潮时露出的沙滩，时间也像沙粒在浪潮的推涌下缓慢随水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