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本围读会定在了次日上午九点。
剧组定的酒店离片场稍微有段距离，江凛收拾妥帖后发现时间才七点半，想着没什么事儿干，便拉着方筱坐上保姆车去了片场。
保姆车一路晃晃悠悠，江凛瞥见窗外路过的几处公园，细风拂柳，不少大爷大妈在锻炼遛弯。
北京这座城市在江凛的印象中，是快节奏和慢节奏并存的，矛盾但不割裂，达到了神奇的平衡。
保姆车停在了胡同口，司机老赵扭头解释说：“江老师，胡同里面我就不开进去了，容易堵，劳烦您走几步。”
“麻烦你了赵叔，叫我小江就行。”
“不麻烦，车我就停在旁边那条街上，有需要您给我打电话就行。”
江凛和方筱根据老赵的指挥，七拐八拐穿过狭长的胡同，眼前出现了一个胡同路标——“宝安胡同”，正是他们此次的拍摄场地。
院落门口的两座小小的石狮子上，绑着破旧的红丝带，艳丽的三角梅从院落里探出头来，还有晾晒在自制晾衣杆上的衣服随风飘飘扬扬。
“我去，这布景也太神了，不愧是毕导。”方筱在旁边感叹，伸手摸了下三角梅的花瓣，“这都是真的，这片场可比我们之前拍的所有电视剧都厉害。”
“还好带你提前来了，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让别人看了，以为我们是打哪来的土包子呢。”
一切都太真实了，江凛仿佛真的成了陈朗本人，他像是从小就生活在这里一样。
江凛只一眼便找到了他的家。
剧本里写陈朗从小喜欢篮球，陈父便在砖瓦墙上钉了个简易的篮筐，陈朗和陈父没少因为砸碎玻璃挨骂。
篮筐经过岁月的洗礼，看起来有几分摇摇欲坠，被打碎的窗玻璃还没来得及换，现在正用一张超市打折的宣传单糊住窟窿。
钟晓的家就在隔壁，新搬来的季安住在对门，邵嘉阳的家在胡同口。每天早上，邵嘉阳都会在家门口等他们三人集合后，一起上学。
江凛注视着胡同口的方向，眼中似乎能看到四名正青春年少、勾肩搭背走远的背影。
“小江！来的挺早啊！”毕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把江凛拉回现实。
“毕导早。起得早就提前过来看看，这场景搭得好真实啊。”
“那可不是，我提前一个月过来盯着他们还原片场，”毕钧抬起手中的一大袋子的包子油条，“吃早饭了吗？过来吃点？”
“还真没吃，谢谢毕导了。”
池砚知一来片场看到的一幕，便是江凛没个正形地坐在院子里的石阶上，手里拿了半根油条，两腮被食物塞得鼓鼓囊囊，像只仓鼠一样用力咀嚼。
“早啊，池老师。吃早饭了吗？毕导买了早餐。”江凛眉眼弯弯地看向池砚知。
池砚知没说话，冲对方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从院门口走向里间这短短的几十步路，他能感受到有束热烈直白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不用回头确认就知道一定是江凛。
临近九点，场务把所有演员和负责人喊进里屋的一间大厅里，当作剧组的临时会议室。
毕钧清点了下人数，皱着眉问：“任卓年还没到？”
场务慌忙解释：“刚才给任老师去过电话了，说马上就到。”
毕钧没吱声，只是一味地用剧本夹扣着桌面，发出咚咚咚的响声。
一时间，鸦雀无声。
又过了十五分钟，房门被人轻敲了三下后推开，一个经纪人模样的男人堆着笑说：“不好意思让各位老师等我们卓年，卓年说第一次和大家见面，想给大家买点咖啡和蛋糕，就来迟了。”
说完，闪开房门的位置，让店员把装在保温箱里的咖啡和蛋糕送进来。
伸手不打笑脸人，这句古话是没错的。
十五分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又不是正式拍摄，大部分人也不是很在意，更没有人会去纠结到底是因为迟到才去买的咖啡，还是因为买咖啡才迟到。
全场只有毕钧和池砚知没接咖啡和蛋糕，毕钧没接大概是为了树立导演的威严，池砚知拒绝的理由就有些微妙了。
江凛坐得近，他清楚地听到池砚知说：“不用了，保护嗓子不能吃凉的和甜的。”
说完还抬手示意对方看桌子上的保温杯。
江凛发觉这人确实有意思，能说出为了保护嗓子不能碰甜食和冷饮的人，好像昨晚在露台吞云吐雾的人不是他似的。
“行了，任卓年你找地方坐下，下不为例。”毕钧的声音依旧很沉。
任卓年在对面的一个空座上坐下后，江凛这才有空打量起这个要和自己演对手戏的“男朋友”。
平心而论，任卓年长得不赖，利落的眉眼真有五分像池砚知，也难怪昨晚夏雨彤会说出怀疑任卓年整容的话。
“既然人到齐了，就开始吧。”
围读会进行得还算顺利，不到两个小时的电影，还需要拍很多渲染情绪的空镜，真正分到每个人身上的台词也不算繁杂。
毕钧和编剧一边听，一边在剧本上做记录，池砚知反倒是闭上眼，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围读会进行到剧情的第一个冲突点，钟晓一直以来都在青梅的身份暗恋着陈朗，自从季安搬来胡同，她敏锐地感察觉到了一丝危机。
季安高傲又沉默，这天又被胡同里的小混混找了麻烦，他性子倔，明知道打不过却仍要还手，身上的伤一次比一次更重。
“季安，他们又打你了？”陈朗语气满是关切。
季安冷淡地回答：“不用管我。”
“你这样不行，来我家，我给你上药。”陈朗不容季安拒绝，直接把人拉进了自家院子里。
“下次再有人打你，你就给我打电话。”
沉默了几秒，季安轻笑了一声说：“给你打电话会怎么样？”
“我……我去帮你揍他们！”陈朗挠了挠头，他是个很健谈的人，只有在面对季安时嘴变得很笨，“别笑了，嘴角都肿了，不疼吗？”
钟晓此时恰巧路过了陈朗家门口，看到了陈朗满眼心疼，伸手轻轻抚摸季安嘴角的样子。
她的手死死握紧刚买的桂花糕，那是她买来送给陈朗的。
当天晚上季安的母亲收到了一封来自未知发件人的彩信，照片上是两个男孩面对面紧贴在一起的两张脸，像在接吻。
季安母亲的声音变得尖锐刺耳，仿佛要把所有的怨气宣泄出来：“季安！你爸死了，你是也想逼死我是吗？”
“你看看你都在干些什么？你恶不恶心啊季安。”
“我供你吃穿十几年，就是为了让你和男人睡觉的吗？”
江凛有些出神，饰演季安母亲的女演员是个实力派的老演员，剧本围读并不需要拿出全部的演技，更多是为了帮助演员间理解剧情，可她的台词功底实在太扎实了。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代入到情境中去，江凛明显感觉到任卓年接不住她的戏，台词围读都令他很吃力。
江凛昨晚喝了酒，今天又起得很早，空调的凉气顺着脖领子灌进衣服里，他打了个哆嗦，难受地吸了吸鼻子。
他的声音很小，本应无人察觉，却感受到一道锐利的视线从方桌的另一侧刺向他。
刚才还紧闭双眼的池砚知，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睛，正皱着眉看向江凛，像是他吸鼻子的声音打扰到他一样。
鼻腔里突然涌上一股酸意，江凛拼命忍住了想打喷嚏的冲动，眼眶却不受控地湿润起来。
从池砚知的角度，他不过是想问问江凛需不需要关空调。
话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见对方眸光闪了闪，再次凝眸望来时，眼底泛着淡淡的水光，一副受委屈要哭出来的样子。
是自己太凶了吗？池砚知回想起工作室这两年新来的配音演员们，似乎也都很怕自己。
“行，今天先到这儿吧，快到饭点了，大家先去吃饭吧。”毕钧合上剧本，一锤定音，“下午三点开机仪式，记得穿好组服，都不准迟到。”
“知道了。”
“好的，毕导。”
等人群散得七七八八，毕钧问池砚知：“怎么样？台词都还行吧。”
池砚知回忆了一下说：“都还不错，就是季安的声线太清亮了。季安的人物故事线比较沉重，一直以来压抑着天性生活，所以在他遇见了性格完全相反的陈朗时，他既羡慕又对当下的生活感到无力，就刚才的围读来说，我感受不到季安这个角色的痛苦和挣扎。”
“小任是吧？我也这么觉得。其实相比较而言，江凛的演技更好，更能胜任季安这个角色。”毕钧叹了口气继续说，“江凛试过季安的一场哭戏，他的眼睛生得太漂亮了，哭起来也漂亮，还是更适合演小太阳陈朗。”
方才江凛红着眼眶强撑着望向自己的模样，在脑海里回放。
的确很漂亮。
毕钧惊异地看向莫名其妙笑起来的好友，“你笑什么？”
“没什么。但提醒你一嘴，你的男主角好像挺脆弱的。”
池砚知起身离座，缓步走向门口，只留下毕钧一人愣在原地揣摩他的话中含义。
“脆弱？”毕钧快步去追池砚知，“池砚知！你倒是跟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剧中的角色比较多，为了方便劳斯们记住，可以看看这个演员表的设定：
江凛 - 陈朗
任卓年 - 季安
宋寻 - 邵嘉阳
夏雨彤 - 钟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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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围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