阑夜看着一门心思拿药瓶的主子,叽叽咕咕:“殿下,私闯闺房是不对的。”
“本王明白,事急从权,这伤一看就没怎么治。”黎淮景从袖中拿出一个个药瓶,在床下摆成一长排,极为认真仔细。
随即,回头递去一个眼神。
阑夜明了,背过身去,眼角抽搐,“殿下,不过是脚上伤痕,有必要用这么多金贵的药吗?咱们以前受伤,谁不是随便涂些药图利索?”
其实他还想说,殿下您没事吧,谢小姐前些天还是您千防万防的对象,现在怎么偷摸进闺房给人家上药了。
黎淮景观察一眼熟睡的女子,轻轻褪下她的足衣,拔出第一个药瓶塞,用手帕沾药,涂抹到女子脚部伤处。
谢允霏闭紧眼,听到有人闯入时握紧袖中中匕首,意识到是黎淮景,稍稍放松,想看看他玩什么把戏。
结果,他现在居然给她的脚心上药。
脚心传来一阵冰凉,他动作也很轻柔,给她一种被万分珍视的错觉。
不是他治伤,她早忘却脚心那些斑驳伤痕,那些伤痕与双腿的老毛病相比,不值一提。
他夜间前来,不是为调查她、了结她,而给她治伤,为什么?
她不明白,他们不是这种能互相关心的关系。
“殿下,只是个伤痕,什么美肌、爽肤、保湿,您天天来涂这么多层药,谢小姐迟早会发现的。”阑夜努力想让自己看起来魔怔的主子听进去。
“书中言,女子肌肤比不得我们男儿,须勤加保养呵护。”
“那谁三更半夜偷摸入女子闺房,只为呵护一双脚啊!”阑夜已被惊诧到离谱的情绪完全支配。
“本王的事,你少操心!”黎淮景又在她脚心厚敷一层药。
谢允霏念着,这狗东西,他莫不是有什么变态怪癖。
南朝史书记载,曾有位高权重者喜好女子小巧玉足,更有甚者割足封存。
“况且,她闻了迷烟,睡得像个小野豚。”黎淮景言之凿凿,“明日醒来,这些药早吸收完毕。”
谢允霏觉得好笑,难怪这段时间一觉睡到大天亮,原来这厮天天给她放迷烟。
幸亏今日早有准备,闻到房中迷烟,立马吃了颗解毒药丸,捂住口鼻,这才抓到他的小辫子。
“殿下,谢小姐也不傻,这足底伤口突然一下子好了些,难道不会怀疑?”阑夜不能理解。
“怀疑又如何,她也找不到实证。”黎淮景聚精会神上药,“她有些小聪明,却不多,总体上愚昧虚荣。”
此时,床上女子翻了个身,房内瞬间安静。
阑夜悄悄回头看,又接到主子一记眼刀,霎时噤声,继续扭头背过身去。
黎淮景正打算低头继续上药,床上女子又一个翻身,右脚重重一踹。
电光火石间,正中他额头,一时没坐稳,结结实实摔下床,摔了个屁股墩。
“殿下,殿下,您没事吧?”阑夜听到动静,忙转身跑去问:“您这当田螺公子,可别把自己真搭进去。”
黎淮景眼前天旋地转,看人都出现重影,感觉额头上的经脉下一秒便会爆裂。
“殿下,咱们走吧,何不找个由头将药送给谢小姐?”阑夜看到主子额间一片红,建议着。
“先把今日该涂的药膏涂完。”黎淮景双手撑地起身,继续走到床沿坐下涂药。
阑夜若有所思,“殿下,有没有一种可能,谢小姐向您隐瞒伤情,那她或许也向您隐瞒别的事?”
“她是否隐瞒别的事,本王自有分晓。”黎淮景揉揉额头,“不过,也不用将她看得太复杂,她不像个心思深沉之人。”
阑夜亦点头赞同,毕竟也不是所有贵女一直保持温柔单纯十几年,除非她本身如此。
“殿下,依属下看,谢小姐向您隐瞒伤情,应该是怕您被这些伤吓到,与她取消婚约。”
黎淮景颇为赞同,“除此之外,恐怕还有其他缘由?”
“什么?”阑夜问。
“应是怕本王心疼。”黎淮景一面涂药,一面平静说出。
阑夜哑口无言,心情难以名状,觉得这个......有些方面......殿下是不是太过深思熟虑。
一主一仆,在房中又待了些时辰,才神不知鬼不觉离去。
两人刚走,谢允霏从床上腾地坐起,满脸嫌弃,望向窗外嘶声,嘴角抿住笑:“疯子!”
次日上午,她打算带些吃食拜访晋王府邸。
一来,避开谢延初这个烦人精;二来,得去看看黎淮景又准备整什么幺蛾子。
菊香前来询问具体菜品。
“荤素搭配,做些时令菜。”
她提着食盒进入晋王府邸,依旧想不通黎淮景的目的。
到底什么事,能让他夜间来替她疗伤?
难道成亲后,他想将她作为人情送给旁人?
“谢小姐,这边请,王爷在书房等您。”
阑夜一番话打断她的思绪,她决定再试探。
她提着食盒进门,“殿下,我来啦!”
黎淮景正站在书架前翻阅书籍。
她放下食盒,凑到他身后去看,“殿下,我给您收集的书册,您还满意吗?”
“满意,只要是霏儿给的,哪能不满意?”
她啊呀一声:“殿下,您额头怎么了?”
“昨日不小心撞到。”黎淮景与她对视,忙移开视线。
“啊,那很严重,我看看!”她摸上去,暗地里悄悄使力摁,留意到他眉心一紧,嘴里忙不迭道歉,“殿下,怎么了,很疼吗,我不是故意的!”
黎淮景眸光微闪,避过身去,“不碍事。”
“您昨日干了什么,怎么这么不小心?”她踱回桌边,挽起袖子,将食盒中的菜品一一摆上桌。
黎淮景捏紧手中书页,指尖捏至泛白,“追猫。”
“猫?”她惊诧问:“殿下,您怎么能去追猫,那可是三岁小儿干的事!”
嘶拉,黎淮景手中书页一分为二。
她猛然捂住嘴,暗自偷笑,“殿下,是我多嘴,您不会怪罪吧?快来,吃饭!”
说完,她摆好碗筷,听到不远处书本重重啪一声,暗暗挑眉。
“本王不吃葱姜蒜。”黎淮景坐到桌前,瞄一眼面前菜肴。
她耐着性子,给他将每样菜中显眼的配料仔细挑完,用汤匙舀几勺鱼汤给他,“殿下,好了。鳜鱼汤很鲜嫩,您尝尝。”
“多谢。”黎淮景夹几块鱼肉,慢慢品尝。
她瞄见他眉峰轻扬的得意劲,冷不丁慢悠悠道:“殿下,霏儿最近不知怎的,总梦见您。”
黎淮景咀嚼动作稍停,眼神盯着碗里鱼肉,“什么梦?”
下一瞬,脸颊忽然被一双柔荑捧住,头部被强势往侧边一扭,直愣愣看向一副溢满华光的美眸,他能听到胸膛里心脏砰砰跳动,激动到像要破膛而出般。
“殿下!”谢允霏用蛮力掰过他的脸,语气蛮横娇纵,“您怎么不看我,是我不好看,您已经厌倦了么?”
“霏儿为何这般思量?”黎淮景压下心中悸动,勾出一丝邪肆笑容。
谢允霏捧住他的脸,轻轻凑近,直至呼吸相闻,鼻尖若有似无地不小心蹭上他的,“殿下,霏儿最近做梦,梦到您不要我了,如果霏儿不得已瞒您一些事,可本质上还是怕失去您,您会不会怪罪我?”
眼前女子像只狡黠的小狐狸,一面轻声细气诉说娇柔,一面难掩话中目的。
“疼都来不及,哪会怪罪?”黎淮景放下碗筷,拦腰将她抱坐在腿间,右手撩动她鬓发尾端,“话说到这,霏儿有什么瞒着本王?”
“殿下,其实霏儿有些不堪回首的过往,受了点伤。”她皱着眉头,拖长腔调,“往事不可追忆,霏儿也不愿殿下再为我担心。”
“如此,本王会等到你敞开心扉之时。”黎淮景话中少了丝调笑,掺入几分认真。
谢允霏权当他花言巧语,挤出定式甜笑,“殿下,您最好了。”
黎淮景眼前一晃,心神不定间,本能稍往前倾,唇畔倏然滑过她鼻尖,一抹痒意从唇间迸溅,那种感觉如丝绸般光滑绵软。
谢允霏亦毫无防备,鼻尖的短暂触碰,譬如蜻蜓点水的轻吻,加之两人姿态极度暧昧,谢允霏脸颊腾起一丝热意,心里啐骂登徒子,面上依旧笑意盈盈,“殿下,说起来,若不是允霏真夜间做梦,还以为威风凛凛的您是个擅闯女子闺阁、喜好偷腥的浪荡小人!”
她呵气如兰,黎淮景目光一滞,任凭热流从心间乱窜至全身,抬手抚摸她红透的脸颊,“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看来霏儿心悦本王至极。怎么脸这么红,是不是有些热,要不脱件衣裳?”
狗东西,居然敢撩拨她,谁还不会呢!
谢允霏险些咬碎后槽牙,也绝不屈居人后,稍侧过脸,向前微微探身,脸颊摩挲过他的,凑近到他耳朵旁细看,右手捏住他耳垂缓缓轻揉,“殿下,您耳朵怎么了?”
黎淮景呼吸一窒,心头过烫,如被什么东西怦然击中,思绪百转千回间突地强制停留。
哐当,“殿下,有……没事了。殿下,打搅了。”
阑夜推开门,又飞速退去,关上门,动作一气呵成。
她快速离开他,走至一旁,“殿下,您快些吃,别凉了。”
黎淮景清清嗓子,夹起一筷子菜往嘴里塞。
“殿下,那辣椒极辣,您别吃……”她话没说完,黎淮景便被呛到。
那盘菜,红辣椒丝炒扁豆丝。
其中红辣椒她见过,从姜国引进,用来镶菜极辣,一般人也不会吃辣椒。
可刚才,黎淮景专拣红辣椒吃,愣是没夹到一筷绿扁豆。
有些奇怪。
“殿下,我给你倒杯水。”
“无事,本王吃根黄瓜。”
她去倒水空隙,听到黄瓜一词,扭头狐疑看向桌面菜品,哪来黄瓜,谢府膳房压根没做黄瓜。
诡异的事发生在眼前,黎淮景夹着小羊肠,居然说它是黄瓜。
“噗!”黎淮景将嘴里“黄瓜”吐出,脑海警铃大作,迅速用余光瞥身侧女子,见她好像并未发现异样,瞬间戏称:“这小肠,和小黄瓜真像,真小巧。听说霏儿来送饭,本王一直没用膳,有些饿晕,才没看清。”
谢允霏将茶端给他,“殿下,您可得好好爱惜身体,不然我会担心的。”
奇了怪了,再如何饿,这菜怎么能认错呢?
她藏起心中疑问,继续与黎淮景用膳。
期间,多次打量他,他只喝些汤汤水水。
回到谢府,她依旧想不明晰,“奇怪,真奇怪。”
“小姐,什么奇怪?”菊香问。
“肠和黄瓜,很像?辣椒和扁豆丝,只吃辣椒?”
“小姐,您说什么呢,菊香不明白。”
谢允霏无端打个激灵,“别说你不明白,我也跟见鬼似的,总觉得哪里不对。”
她思索一路,绕过花园假山时,忽然瞥见一道鬼鬼祟祟的影子。
“小姐,那不是......”
她食指抵唇,示意菊香小声跟上。
她们跟着那人来到一处,菊香见到那人所作所为,极为愤慨,“小姐,这怎么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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