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允霏在屋内,看到来人一袭黑衣,背光站在屋外橙黄的黄昏里。
显得有些单薄、落寞和凄凉。
她放下手中糕点,跑到他身边,满心满眼望着他,“殿下,你怎么来了,来接我回家吗?”
这么多天睡在外面,她乐得自在,还以为他不会在意。
谁能想到,这人反倒追来质问。
她不得不,先来堵住他的话。
黎淮景来时,心间一团怒气,如今有气出不得,挪开视线,看向别处,“你怎么不回家?”
“殿下,你是想我了吗?”她踮起脚,眼巴巴凑向他。
他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情绪,黎淮景本能想扭头否认,回头直接撞入她琥珀色的眼眸,心底忽然松动,“当然不......”
回过神来,他察觉异样,立马换上暧昧笑容,“当然,霏儿总不在家,本王念得紧。”
“那我们一起回去。”谢允霏挽住他的手臂,露出一个惊喜而甜蜜的笑,“我就知道,殿下不能没有我。”
起初,他质问她不归家的那股愣头青样子,差点将她也骗去。
还以为,他真浪子回头,将她放在心上。
原来,都是伪装。
马车上,她怕黎淮景再度提起不归家的事情,率先晓之以理,“殿下,霏儿并非不愿在家。只是,您在外操劳,我也想替您分忧。这些铺子,荒废着可惜了,我才想物尽其用。”
黎淮景看去,女子满是诚意,不像在说谎,他若不表示理解,反像个不识趣的。
“那你,也该注意些身体,多休息休息,怎的能一连数日不回家?”
谢允霏见他的关注点,依旧在不归家上,不觉有些好笑。
说得好像,他有多关心她似的。
她迅速抛出另外一件事,转移话头,“殿下,听说侧妃妹妹不日要来京,您是怪我一直不在府上,会给人落下善妒的口舌,影响您声誉?”
“我...本王不是这个意思。”黎淮景怎么也想不到,内宅还有这些弯弯绕绕。
不过是,借口侧妃来京,暗中从云州带些人手来。
“霏儿明白了。”谢允霏见好就收,开始旁敲侧击打听侧妃的消息,“殿下,我这第一次见侧妃妹妹们,也不知道该注意什么。”
“你是王妃,何须注意什么。”
“那殿下,侧妃妹妹们的喜好,霏儿总得知道,不然怎么相处?”她停顿半晌,“总不能让您后宅出事,让您忧心。”
“本王怎么知道?”黎淮景脱口而出,说完才觉不妥,急忙补充,“侧妃们的喜好,时常有所改变,本王记不明晰。”
那些侧妃,绝大多数用来当成幌子,他都没去过她们院子。
其中为数不多的侧妃,都是他掩人耳目的属下。
“这次来的侧妃,只有一个。霏儿想知道,可以自己去问。”黎淮景心情不虞,明明来找她,她却一个劲只关心他的侧妃。
“好的,殿下。”谢允霏望向窗外,不再搭话,暗自腹诽。
一问一个不知道,不负责任的花花公子。
什么也不告诉她,这狗东西,怕是想让她到时候当众出丑。
回到府上,她还有些账目没对好。
洗漱完,想找个客房对完账目。
“殿下,您先睡着,我还有一点账目没对完。”她轻手轻脚,正要出门。
“你又要去哪?”黎淮景穿着白色亵衣,端坐在床沿,“就在这对。”
“殿下,恐会打搅您休息。”她迟疑着。
“就在这对。”
她不能再拒绝,坐到房中桌前,借着明亮的烛火,专心致志看账本。
“你什么时候学的看账?”
“回殿下,母亲教的。”
“谢夫人还教你看账?”
“那是自然,殿下,霏儿以前,好歹也是按嫡女教养。”
“是本王唐突,霏儿如今已看完几个铺子的账本?”
她埋头对账目,“十几个。”
“霏儿,需不需要本王帮忙?”
“殿下,要不您先睡吧?”她放下手中毛笔,望向床边,好声好气道。
话太多,真闹人。
黎淮景自知有些打搅她,这才掀开被褥上床。
戌时三刻左右,她才对完账,轻悄悄吹灭蜡烛,小心翼翼爬上床。
她依旧侧身面向里,睡不着。
一直以来,她都是一人睡觉,突然间多出一人,很不习惯。
思忖间,背后贴上一个滚烫胸膛,在大夏天,如同火炉般。
一双臂膀,自然而然,环绕她腰间。
她整个人激颤,开始挣扎,越挣扎,被抱得越紧。
最终,她放弃挣扎,在对他的无声咒骂里,缓缓睡去。
黑暗中,男人卒然睁眼,勾起唇角。
怀中女子呼吸均匀,白净的侧脸肉嘟嘟,显得天真可爱。
他又将人往怀里搂了搂,女子嘤咛一声。
室内传来啪地脆响。
他右脸火辣辣,尔后听到怀中女子嘀咕。
“真烦人!”
他嘶气,伸手揉揉脸颊,“没想到手劲这么大。”
须臾,他又感叹:“也好。”
手劲大,按她这个纯善性子,万不得已,也能自保。
次日,谢允霏起床时,黎淮景早已去上朝。
她甩了甩右手,掌心有些发麻,见菊香进来,没忍住小声骂咧,“菊香,我以后再也不要和他一块睡。”
“怎么了,小姐?”菊香放下铜盆,跑来拉着她的手,东瞧瞧、西看看,“没事啊。”
“定是他,昨天睡时,压着我的手了。”谢允霏一想到昨天那个越矩动作,又气又羞,“这该死的登徒子!”
用完早膳,她正要出门去另一个铺子,刚走到半路,被人拦住去路。
“好妹妹,这要去哪儿啊?”来人一张国字脸,脸颊凹陷,鼻梁间有些麻子,眸光说不出的轻浮。
“春生哥哥,好久不见。”她强压心里翻腾的恶心。
“是啊。”春生就要走上前。
她忙退后几步,“不知春生哥哥,有没有去见过娘亲?”
“早已见过,正是娘来让我见见妹妹。”春生一双小眼睛,提溜提溜直在她身上打转,“许久不见妹妹,妹妹越发像个神妃仙子。”
“春生哥哥,没别的事,我还得帮王爷出门办事。”她客气作别。
“飞上枝头的乌鸦,狂什么狂!”春生瞥见远去的倩影,心神荡漾,“若不是你能帮我飞黄腾达,我早就......”
思及此,他也往外走,浑身浴火,该找个地泻泻。
***
去查铺子之前,谢允霏先去了天香楼。
一进厢房,菊香才骂骂咧咧,“看春生那个小人样,真是欠揍!”
莺歌忧心如捣,“小姐,他们留不得。”
“我知道。”谢允霏安抚两人,“他的好日子,不长了。”
“莺歌,长水镇那边再有新的线索,务必第一时间告知我。”
“好的,小姐。”莺歌说着,目光时不时看向对面的红袖楼。
谢允霏想起什么,问:“谢延初最近还来吗?”
莺歌踌躇须臾,点头。
谢允霏早已告知她吓跑谢延初的方法,当下这个境况,哪里还看不透?
思索再三,也只能给她几句嘱托。
“他秋闱没过,你如果想和他长长久久,务必得逼他一把。”
莺歌闻言,脸颊骤然殷红,急忙推拒,“小姐,莺歌不敢肖想那些。”
“有什么不敢的?”谢允霏玩味一笑,“这种傻瓜蛋,得了你,还真是他的福分!”
“走吧,我去看看他。”谢允霏说完,起身出门。
来到红袖楼,又是上一次的同一间厢房。
她还没走进去,房门便从内打开。
“阿姐?!”谢延初见着她,连忙吓得往房里退,“阿姐,这次我真不是来喝花酒的!”
“那你说,来这作甚?”
谢延初面露羞赧,“我秋闱没过,近来打算勤学苦读,准备下一次考学。我也就,时不时来看看莺歌娘子。”
莺歌也随之面庞羞红。
“考中再来,更有面子。”谢允霏打趣道:“不然,你日日来寻莺歌娘子,是想占娘子便宜?”
“绝非如此。”谢延初忙摆手。
“今日既已见到,便回去吧。”
“好的,阿姐。”谢延初飞速窜逃。
“莺歌,你去送送他。”
“是,小姐。”
言尽于此,她带着菊香正要下楼。
忽地,听到拐角处一间房子里有响动。
她记得方才上楼时,这间厢房里没人。
“小姐?”菊香见主子骤然停住脚步,出声询问。
谢允霏将食指抵住唇,示意菊香小声在外等候。
她轻轻推开房门,打开的窗牖送来徐徐凉风,房内四下静寂。
她一手握紧手中匕首,一手摸着药瓶,往房中屏风处走去。
“莫再靠近,刀剑无情。”唰一道寒光,一柄剑刃,隔着屏风直直指向她。
男人身形和声音十分熟悉,谢允霏心头大骇,黎淮景会武?
“好汉饶命。”她连忙出声,生怕下一秒被他要走小命。
屏风后,黎淮景心惊,立刻辨认出声音,她怎么在这?
决不能被她认出,思及此,他攥紧手中的剑。
绝不能让他察觉,她认出他的身份。
谢允霏迅速周旋,生怕他杀心再起,“好汉,反正小女子也没见着你的脸,你这便离开吧。”
“今日之事,我就当,什么也不知——”
“快,那个刺客受了伤,跑不远,给我进去搜!”
楼下,一拨搜查的官兵,彻底搅乱当前这个局面。
天杀的。
小镜子:完了,要掉马了!
小飞侠,完了,要帮死鬼老公脱身,还要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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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不应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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