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韩四海喉咙发紧，再吐不出一个字：“……”

韩名扬王婆卖瓜：“我是洛川十大青年企业家韩名扬。”

“我没问你”，江陵眼神冷冷。

韩名扬爽朗一笑：“他是我弟弟韩四海，也就是你学生。往后，你随我，唤他小四。”

“恩”，江陵满意点头。

韩四海却不乐意，喉咙恢复如常，犟道：“大哥，我不小！再过四十五天，我就年满十六周岁！”

韩名扬敷衍点头。

“十六岁？”，江陵清冷的双眸映着少年精致漂亮的面庞：“也还是比我小两岁。”

“反正我不小！”，韩四海撇嘴。

“理解”，江陵送出橙汁：“喝吗？”

韩四海眼神一亮：“给我的？”

江陵下意识转眸，避开他热情洋溢的眼神：还说不是小孩，一杯橙汁就如此高兴！

韩四海吸管喝橙汁：“谢谢。”

“不必”，江陵指着满眼贪婪的小美：“她付得钱。”

韩四海迅速从裤兜里翻出20元：“还你。”

小美接过纸币，心里美滋滋的：江神真好，既帮我减脂，又帮我的小荷包回血！

“没我的？”，静观其变的韩名扬，突然眨起风骚的眼睛：“小江老师，见面三分情，怎不帮你的雇主带杯橙汁？”

韩四海捏住橙汁。

江陵眉心蹙起：“你今年几岁？”

韩名扬嘴角一抽，厚着脸皮回道：“也就二十五，正是喝柳橙汁的年纪。”

“二十五？”，小美不可思议：“你才二十五？你看起来像三十五！”

韩名扬嘴角抽搐：“上车！回家上课！”

“等等！”，小美抓住江陵书包，满脸恳求：“江神，虽说是光天化日、虽说是国庆哥介绍的客户，可韩老板性情暴躁，你孤身前去，真的有点危险！我必须贴身保护你！”

江陵看向稍微正常些的少年：“这车，几座？”

“没有多余座位”，韩四海怕江陵反悔当家教一事，转头看向韩名扬：“大哥，你打车回家？”

“你说什么？”，韩名扬嘴角更抽了，高声宣誓主权：“这是老子提车仅七天的迈巴赫！”

小美抓书包的手指一紧：“真的不安全！我们还是别去了！江神，跟我回家，让我妈给你介绍其他学生！”

韩四海急得跺脚：“大哥！”

韩名扬无奈，只得挥手让张师傅提早下班，再坐进驾驶位，充当三个小屁孩的司机。

小美飞速拉开车门：“我申请坐副驾驶位！”

韩四海随即为江陵拉开车门，盯着她坐进里侧位置，再小心翼翼地握着冰橙汁，缩进右侧位置，轻拉上车门，隔绝外间的闷热夏天，呼吸着她身上传来的，似有若无的冬日青松香。

冷冷的。

又爽爽的。

提神醒脑又宁心静气。

韩名扬启动车辆。

“嗖”得一下，迈巴赫就飞了出去，飞离洛川实验中学大马路，飞向十公里外的洛川别墅区。

小美打量着车内环境：“真是豪华呀！”

韩名扬挑眉：“我的车，舒服吧？”

小美犹入云端，如痴如醉：“韩老板的宝车，舒服得紧！”

韩名扬眉毛愈发上扬，心情愈发得意爽快。

可当他通过车内后视镜看见后排坐姿随意的少女时，心中陡然升起一抹不满足，想要更多溢美之词：“小江老师，此车载你这位全省高考状元，不算辱没吧？”

江陵自是明白他语间之意，顺势问道：“这车，很贵？”

“不贵”，韩名扬变得更为得意：“也就二百多万~”

“也就？”，小美目露痴迷：“韩老板真是阔绰！”

江陵眸光一闪：不怪陈国庆说你是暴发户！等等，你竟如此有钱，我的课时费，是否该涨价到2k元/h？

“这橙汁……”，韩四海光洁贝齿紧咬着塑料吸管，吐出含糊不清的话语：“真的很好喝！”

好喝？江陵打量着约莫少了30ml的塑料杯：“不用违心夸。”

韩四海牙齿一松，脸颊泛红：“我是真的喜欢喝！”

“喜欢？”，江陵眉头紧锁，盯着大面积橙色：“就喝这点？”

“我舍不得喝太多”，韩四海既委屈又担心：“这是你送我的橙汁，我怕喝完就没了。”

“你花的钱”，江陵无情提醒。

韩四海不以为意，神色更为欢快“但这是你千里迢迢，所送之橙汁！”

“奶茶店到迈巴赫总共距离小于300m”，江陵更无情了。

韩四海摸着杯子，指间似乎感受到了她残存的温度：“300m也很长，杯子又如此冰，真是辛苦。”

江陵不再言语，眼神一寒：真是暴殄天物！如此漂亮的脸蛋，竟配了一个坏脑子？等等，陈国庆说他三模考了592分，不应该呀……百思不解的江陵扭头看向车窗外神经还算正常的城市。

洛川是千年古都。同时，也是一座落后于时代发展、处在转型困难期的老工业城市。

随处可见的破旧街道，上世纪建造的老旧居民楼，空气中都是灰蒙蒙的味道，丝毫没有属于21世纪的新时代气象。

可当迈巴赫转出中州路，驶进洛河之畔、郁郁葱葱的小路后，映入眼帘的新式楼房，迎面而来的欧式别墅群，无一不彰显着这座城市的富裕与风光。

这是江陵从未见过的洛川。

也是小美心生向往的洛川：“这就是传说中的洛川富人区？”

韩名扬嗓音得意：“有见识。”

江陵心思百转。

从古至今，世上财富就是如此不均。

有人住在大别墅里品红酒，有人在贫民窟里煮挂面。

但大部分人既不是前者，也不是后者，而是处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生活状态。

江陵家也是这样。

父亲去世后，母亲先是打零工，后支起摊子卖胡辣汤和肉饼，为来往人群提供早餐服务。

再后来，母亲拥有了一家能够遮风避雨的小店面，靠着起早贪黑的辛劳精神，卖出了一碗又一碗的胡辣汤，供出大哥江河这个上海名校大学生，又供出她这个省状元女儿。

“江陵师姐，我家就在里面”，韩四海左手仍是握紧橙汁，右手指向车窗外的巴黎花园门牌。

江陵望了过去，欧式大门迅速向两侧展开，露出一条鲜花铺就的光洁大道，四名安保人员齐唰唰鞠躬，高喊道：“欢迎韩老板回家。”

迈巴赫驶过鲜花道，驶入梧桐园区，驶向幽静之处，驶进三层顶的法式别墅。

别墅极其漂亮，像是电视里出现的上海滩小洋房。最为重要的是，它还拥有占地一亩的大花园以及四个华丽的地上停车位。

小美惊叹不已，指向三辆豪车：“江神，红色是法拉利，橙色是兰博基尼，蓝色是保时捷！”

江陵不懂汽车品牌：“全很贵？”

“还行”，韩名扬轻推开迈巴赫车门，昂贵的皮鞋底踩上绿色草坪：“不到一千万。”

江陵眼神一寒：真是暴发户！

下车后，小美不再缠着江陵，而是借拍照名义让韩名扬当导游，纵赏整栋别墅风景；江陵就独自随着韩四海步伐，走进法式大书房。

“其实……”，韩四海犹犹豫豫，满脸纠结：“我跟你说个秘密，你不要告诉别人，好不好？”

江陵没有听秘密的习惯，可见他这副神情，又不忍拒绝：“恩。”

“其实——”，韩四海知道不该这样，但他不想欺骗江陵：“那些全是二手车，保时捷还泡过水，根本不能上路！全是我大哥买来充场面哄骗其他生意人！”

江陵心有余悸：“迈巴赫——”

“迈巴赫是他全款买的新车！”，韩四海为江陵拉开宫廷风座椅：“但这间别墅不是他买的。”

江陵眼皮一跳：“偷的？抢的？”

“是抵账房，别人欠他钱”，韩四海一五一十交待：“那人还不起钱，就拿别墅当利息，让我们暂住一段时日。”

江陵安然入座：“你要考国际部，是不？我来之前，咨询过严校长，他说出题内容不会太难，就是中考英语试卷水平。只是，后期可能会加入口语测试。”

韩四海坐到书桌另一端，正对着江陵冷白孤傲的面庞：“我口语很差！”

江陵早有筹谋：“没关系，其他考生也不会太好。考试时间是一月后，足够你提高英语水平，精进口语能力。”

“我会努力！”，韩四海从抽屉中取出一张数学试卷。

江陵眼光一闪：“这是数学。”

“我知道呀！”，很是无辜的口气。

江陵眼底升起一抹烦躁。

“最后两道大题，我不会做”，韩四海语气愈发委屈，扑扇的长睫毛惹人心怜：“陈老师也不给我讲，还说中考已结束，没必要再纠结！”

江陵眼底变得平静：“今天，我们还是上英语课。等下课后，我跟你大哥沟通，如果他同意花钱给你补数学。明天，我就给你讲这两道题。”

大哥肯定会同意！韩四海继续提要求：“中考最后一道物理题，我也不会做。选择题，也错了两道。”

“好”，江陵记在心中，抬眸问：“化学呢？”

“我不喜欢那些瓶瓶罐罐”，韩四海左掌托着弧线完美的下巴，脱口问道好奇许久的事件：“陈老师说你高二物化生还是满分。既然如此，怎会转去文科班？”

“我想学考古，考古系不收理科生”，江陵语气颇为淡漠，似乎连日来的压抑从未存在过。

“考古——”，韩四海眨着圆圆的大眼睛，清澈见底的瞳仁有着世间少有的纯真：“是什么？你为什么喜欢学考古？”

江陵心下一震，从来没有人问过她这些问题，只会再三提点她考古不赚钱、没前途，可眼前这个初次见面的小孩，竟然无比认真地关心着这些。

一时之间，犹如万水千山走过，终于遇见了人生知音般。

“咚咚咚——”敲门声传来，小美的声音响起：“江神，你妈妈让你接电话！”

“抱歉”，江陵瞥了眼墙上的宫廷风时钟：“我们15：00整再开始上课，好吗？”

“好呀！”，越晚上课越好！韩四海快速起身，拉开书房门，看见满脸焦急的小美。

小美冲到江陵身前，举着手机：“通着呢。”

江陵接过手机，轻淡的“喂”了一声。

听筒内即刻传来黄芹撕心裂肺的吼声：“江陵！你要敢报考古系，我就跟你断绝母女关系！你这辈子，都别认我这个妈！下辈子，也休想再进这个家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