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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继续防止狗仔发现事情真相,陆炎海不得不在曲清歌拍剧时去剧组探班。
曲清歌饰演《定风波》时用的是原声,可这部电视剧女主角的性格和曲清歌的声音并不搭调,并且从整部剧来看,她的台词功底并不扎实。
为此导演用了配音,可还没配到一半,配音员就因私人原因不得不暂停工作。但找新的人不仅要花时间,新的配音员还得在十天之内迅速熟悉剧本并完成角色所有的配音工作,如果剧集后期制作延迟,将会影响到上星。
导演急得直挠头,陆炎海突然开了口:“导演,我有个人想推荐给你,你愿意试一试吗?”
他打电话叫来了林安乡,导演把她带去录音棚,同她讲了一遍剧本以及角色的声音要求之后,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念头让她录了一集,谁想到,看完那一集后,导演眼中大放异彩,果断地决定启用这个新人。
林安乡自小就对声音敏感,有着多年的配音经验,尤其是在心目影院做电影讲述的经历,早已让她的配音功底更上一层楼。
十天之内,她不负所望,准确无误地完成了整部剧女主的配音。最终电视剧成功上星,在某个大火的电视台播出后,曲清歌的演技再一次得到了业界人以及观众的高度赞扬。
也有人注意到这一次女主的配音是个新人,媒体在一个采访中问了导演这件事,他直接回应:“的确是剧组新签的一个配音员,她的声音能得到大家的喜欢我感到非常荣幸,接下来,我相信她能为大家带来更好的配音作品。”
然而,谁也没想到,竟然有记者接着问:“有人说曲小姐这次的演技爆发,其实有一半归功于配音员配得好,不知导演怎么看?”
谁都知道曲清歌现在风头最盛,问这种问题显然是既想炒作一番又想扒一扒这个新的配音员。
但导演毕竟是圈子里的老前辈,面不改色地说:“这话有失公允,一个角色塑造得成功与否,确实不仅取决于靠演员本身,还要靠配音,特效,造型等等方面,但是如果塑造得不成功,就把过错推给某一个,这是不对的。剧组是一个整体,对是大家的对,错也是大家的错。电视剧虽然以娱乐为主,但我也希望观众都能够全面理智地看待它!”
这话直接把重点从比较演员转移到了观众看待角色的问题上来了,记者只好作罢。
而娱乐新闻却抓住了这个话题,人人都对新晋的配音演员十分好奇,扒出了名字不说,还把林安乡与陆炎海的事情都扒了出来,甚至两人合住的地址都明明白白地在网页上显示。
此时距离上一次风波事件已经过去两年,但大家仍旧乐此不疲地八卦着这三人的关系,有娱乐博主质疑曲清歌和陆炎海的恋情真假,但立马就被两家粉丝轰炸,有粉丝为了替偶像洗白,撰文声明林安乡才是插足的第三者。
一开始有人为林安乡说话,但网上爆出林安乡的照片之后,就只剩下曲、陆两家粉丝维护自家的声音。
谁都知道癞.□□想吃天鹅肉的故事,但也都知道,癞.□□永远吃不到天鹅肉。
显然,林安乡就是大众眼里的癞.□□。
这件事在微博上闹得沸沸扬扬,陆炎海顾不得澄清什么,最先赶去住的地方找林安乡,但她根本不在,甚至,她所有的东西都在一夜之间消失了。
陆炎海这才觉得自己急昏了头,他们住的地址都被查出来了,她怎么可能还会留下。想了很多地方,他果断地去了心目影院。
她果然在那儿,准确地说,她是在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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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分手吧!”这是她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他无比震惊,握住她的双肩着急地解释:“安乡,这件事会解决的,我一定会解决的。”
她却不为所动,一双眼直愣愣地盯着他,冷静地开口:“解决了,又能怎么样呢?你要告诉粉丝,他们的偶像有一个其丑无比的女朋友?还是要告诉他们,你是一个脚踏两条船的人?”
他怔住,竟无法反驳。
这是一个娱乐至死的时代,也是一个舆论致死的时代。
“其实我一直没敢告诉你,我是个私生女,我连自己的爸爸是谁都不知道。而我的妈妈患有重度抑郁,每次发作,我和阿公都不得不把她绑起来,十二岁那年,她发病,阿公不在,我竭尽全力去拦她,不小心碰到了厨房的热水壶,烫伤了左脸。”
她低着头,强忍着眼里的泪水,声音哽咽:“她从3楼的楼梯滚了下去,伤得很重,阿公为了治妈妈,花光了所有的钱。而我,就被耽误了治疗。因为这张脸,从小到大我承受了无数怪异的目光,有同情,有厌恶,有害怕,我一直以为自己能够勇敢面对,也努力地让自己活得洒脱一点,可现在我才发现,我做不到!”
她忍不住哭了出来,陆炎海上前想要把她拥入怀里,她却后退一步,“如果你真的为我好,就分手吧!我们,始终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他正欲再说什么,林安乡却不再给他机会,直接转身去了卫生间。
他等到影院关门,也没有等到她。
再次看见她的身影,却是在关于心目影院的一个新闻视频上,媒体采访志愿者,记者认出她来,提到了网上闹的“三角恋”风波。
她表现得无比坦荡,微笑着大方回应:“陆先生是个很有爱心的歌手,他曾为影院的盲人朋友唱了很多首温暖人心的歌。是我一直暗恋他,但我并不觉得自己是个第三者,因为陆先生和曲小姐的感情比我们想象的更深,我从没有得到过他的垂青。”
那一刻陆炎海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坍塌了,她竟然选择了这样一种决绝至极的方式,来保护他的声誉。
11
眨眼一晃就是四年,四年里发生了很多事,爷爷去世,临终前留下遗嘱,陆家三分之一的财产留给了陆炎海。但他最后还是没有要,全部主动转给了陆老爷的外孙。
而娱乐圈里,曲清歌宣布和陆炎海分手,尽管大家都十分惋惜,但也再没有像当年那样掀起太大的风浪。
只有他知道,当年的舆论,有一部分是曲清歌暗地里推波助澜造成的,他原本就不喜欢她,知道真相以后无比愤怒,说她如果不分手,就由他来宣布。曲清歌也有自己的骄傲,几番恳求无果后还是答应了。
陆炎海的音乐事业早已稳定,几年来开了无数次大大小小的演唱会,正如当年云姐所说,一票难求。
2018年2月14日,演唱会在南宁召开。
离开南宁之前,他开车到青秀区南湖公园,拨通了那个费尽千辛万苦从云姐那要来的电话。
“喂,你好!”电话那头传来无比熟悉的声音,他声音颤抖,低低地道:“安乡,是我!”
电话两头皆是一片沉默,紧接着她挂了电话。陆炎海正要再打,手机跳出一条短信:你现在在哪儿?
怕她不好找,他特意去了公交车站等她,一辆一辆车停下,等了足有一个小时,那双几年来在梦里频频出现的眼,终于出现在视野里。
两人在公园里闲逛,陆炎海一路眼神四处打量像是在寻找什么,林安乡忍不住问他:“你想找哪儿?可以问我!”
陆炎海微微一笑,看着对面湖岸边星星点点的灯光,感慨道:“或许那个地方已经不在了。”
她满眼疑惑,“你以前来过这儿?”
“嗯!”他转过身看她,目光温柔:“我并不叫陆炎海,我本姓炎,单名一个海字。以前也是南宁人。”
他看着她惊讶的眼神,继续讲述往事。
爸爸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世了,十一岁那年,妈妈患了尿毒症,要花很多钱,可家里一贫如洗,最后他拖着从邻居那儿借来的笨重的音响,拿着旧得按键都已磨去棱角的话筒,还有家里的一个大瓷碗,来到南湖公园。
那是1999年的夏天,为了迎接千禧年,很多地方老早就开始施工扩建。他选了市民最常去的公园里一块空地,旁边是施工场所,弯弯扭扭的电线拉直,刚好可以接上工地的插座。
他就在公园里唱歌,地上贴着他写大字的纸,爸爸离世,妈妈病重,急需用钱。
过往的路人走过,会有驻足聆听的人,然后在那碗里丢下几张纸币,或者是撞得碗沿叮当响的硬币。
他唱得最好的就是张国荣的歌,那些年大家都迷他。后来工地换了一批人,不许他拉电线,还说他是骗子,要砸他的音响,他用身体死死地护着,突然,有人出手阻止了工人。
然后,一个小姑娘跑过来把他的话筒捡起,甜甜地笑:“你别怕,我已经把舅舅叫过来了,告诉他们不要赶你走。”
她梳着一头短发,稚嫩秀气的脸上一双黑亮的眼满是笑意,“你唱歌真的很好听!我每天都来捧场呢!”
他感激地说:“谢谢!”
“可惜,我家也没有多少钱,我只能用自己攒的零花钱来帮你。”
他沉默,因为,唱歌的那点钱,糊口还好,治病的话,简直是杯水车薪。
她把音响插上插座,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我也会唱歌,我想,我们两个人一起的话,应该能多挣点。”
他眼里一片潮热,印着她娇小的身影,再也挥之不去。
就这样,公园里每天晚上都回荡着两个小孩子的歌声。后来有一天,女孩有事不能来,他却碰上了到南宁游玩的曲清歌的父亲,他是搞艺术的,看中了他的音乐潜能,本想带回去自己抚养,却刚好遇上陆老爷的儿子一家出事,白发人送黑发人,曲家就把他交给了陆老爷。
临走时,他急着给妈妈办出院手续,没能和那个女孩告别,甚至,那时羞涩的他,都没来得及问她的名字。
林安乡震惊地道:“你......你就是那个.......”她难以置信地睁大眼,实在无法想像,记忆里那个灰头土脸的男孩,竟和眼前西装革履的男人是同一个!
他轻轻点头:“见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有种熟悉的感觉,可是一直不敢确定。直到我们在一起之后,我听见你唱《取暖》,那一瞬间,我突然就肯定,我要找的人,就是你!”
他向她靠近,眼里似有炙热的火焰燃烧,“安乡,我等你很多年了.......”
12
陆炎海在南宁多留了一个周。林安乡陪他四处游玩,从扬美古镇出来的时候,她和他在一家小饭馆里吃米粉,春雨淅淅沥沥,她指着对面一家书店说:“我以后就想开个书店,但不是只卖书,也卖像北京助盲服务站里的那种有声书,这样,盲人就可以靠声音了解这个多彩的世界了。”
他握住她的手,“等我开完五月份北京的最后一场演唱会,我就回来,陪你一起!”
她还是有所顾虑,再一次确认:“你真的想好了吗?音乐是你的梦想,我真的不希望耽误你。”
他笑着说:“和你在一起,也是我的梦想。”
林安乡笑了,眉梢眼角都带着喜色。她从钱包里拿出一张银行卡,“这几年我一直拼命攒钱,现在差不多已经够了。之后我就去东京做整容手术,到时候应该刚好可以去北京参加你的演唱会。然后我们再一起回来。”
抵达东京的时候,正好是樱花盛开的季节,林安乡的手术做得很成功,她的病床正好靠窗,可以看见街道上一树一树开得纷繁烂漫的樱花。
她的心情很好,清晨的阳光斑斑点点地射进窗子,日子美好得就像一朵樱花,徐徐绽放出最美的模样。再过几天她就可以出院,然后去北京,听他的演唱会,以人生中最美的模样见他,像童话里幸福的主角,永远在一起!
陆炎海的北京演唱会安排在2018年5月1号,经纪人说,刚好假期,便于粉丝参加。
他没有反对,大概那个时候,任何人都想不到,小长假车辆出入方便,但也是车祸高发期。
4月30号凌晨五点,北京市某路段发生严重车祸,5人死亡,8人受伤。
林安乡就坐在肇事车辆里。
陆炎海赶到医院的时候,医生告诉他,她在送医途中已经停止呼吸,警察查明她的身份后,发现她做过角膜捐献登记,并且眼部没有受损,但取角膜需要征得家属确认。
他是她唯一留下的紧急联系人,也是她生前在这个世上唯一最亲近的人。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签下那些死亡确认书、同意书什么的,那天的他就像个提线木偶,任由医生和警察摆布。
林安乡的葬礼在北京举行,云姐带了很多盲人朋友来参加,其中还有即将接受林安乡角膜的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如今这场婚礼的新娘。
曾经,他说等他开完演唱会,他们就结婚,她说等她做完手术,他们就在一起。
可是他们都忘了,明天和意外,谁也不知道哪个会先来。
《梦中的婚礼》啊,他和她,真的只能是梦中的婚礼了。
尾声
和公司解约,买机票,到达南宁,他拿出多年的积蓄,联系心目影院的创始人,在南宁开了一家心目影院,旁边是一家设计温馨的小书店,除了纸质书本,还放满了各种有声读物。
2018年12月平安夜,陆炎海发布了一张只有一首歌的个人专辑——《此心安处是吾乡》
从前年少轻狂
为了梦想闯荡四方
你离开天堂一样的故乡
说要陪我走到地老天荒
后来你去了故乡一样的天堂
我带着你的梦想衣锦回乡
哦,你可知道
你的故乡,是吾乡
雪飞炎海变清凉
此心安处是吾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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