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奇迹

向穗酒醒已经是第二天。

她屈指轻按着一侧太阳穴,缓和头痛欲裂的沉溺感。

身上衣服完好无损,周遭环境也不认识,只听见外面一男一女的喧嚣声。

她掀开被褥,走到门口。

倚门听着。

“我给你两个选择,其一和我断绝关系,和她回国;其二和她断绝关系,和慕慕结婚。”

“我选第三种。”

“没有第三种。”

“妈,您为什么容不下向穗?我们在一起九年,不是你说散就散的。”

“我不是容下她,如果她换一个家庭,我也许会同意你们结婚。可事实是,你们已经分手了。”

“对!您告诉她分手,害她喜欢上了别的男人,害我一辈子不会幸福,您自己倒是幸福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

“凭什么您和父亲可以自由恋爱,却不允许我有自己喜欢的人?我到底要努力,您才能施舍我点同情?”

女声沉默了。

向穗打开门站着。

和陆母四目对视。

时至今日,陆母第一次打量向穗。

她对向穗的评价就一个乖字。

但仅限看上去的乖。

如果没有向穗的父母,她倒也能接受向穗嫁过来。

却没曾想,向穗笑着说:“阿姨您放心,我和陆尧已经结束了,我来伦敦也不是为了他。”

“纯粹是为了探望我的母亲。所以您不用怕,我不会破坏你们的感情。只希望阿姨可以对我仁慈一点,我没想当一个恶人,为什么要对我抱有敌意……”向穗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一句话几乎是无声的。

忽而,她又笑了:“阿姨我先走了,多有打扰,希望您别生气。”

向穗走了,陆尧追着她。

也不上前拉她,就跟在她的后面,寸步不离地跟着。

许久。

向穗慢声说:“帮我找一个人好吗?”

陆尧插着兜,走得缓慢:“谁啊?”

“汀予的前男友,Lynn是英文名,中文名我不清楚。”

“噢就那个天文老师啊,行,不过我不是帮她,我是看在你的面上。”

向穗停下,“谢谢,你回去吧,我回去换身衣服,去找我妈。”

“我陪你去。”

“不用,不要让我难堪。”

“好吧,注意安全,有事打电话。”

“嗯呢。”

文婧的地址是陆尧帮向穗查的。

是一间独门独户的大房子。

门口有一个约莫五岁大的男孩在玩球。

看到混血男孩,向穗愣了。

男孩也看着她。

两人长得有点像。

都像妈妈。

“Baby,come back~”

(宝贝,回来~)

向穗循声而望。

只见一个染着黄发的夫人,满脸笑意地看着男孩,眼里全然没有她。

那是她的母亲文婧。

可她觉得好陌生。

不敢认。

向穗试探:“妈妈?”

文婧看向她,勾起的唇顿时抿平,甚至有点儿惶恐错愕。

下一秒,里面走出个外国男人,吻了吻文婧的脸颊,看上去也才三十多岁,没比向穗年长多少。

向穗傻了眼,整半天只有她是多余的。

她突然就明白为什么妈妈不愿意回国。

为什么也不允许她来伦敦。

原来她才是不被需要的一个。

向穗转身,却被外国男人喊住:“Hey ,who are you?”

她回头,盯着文婧,徐缓地吐字:“我听不懂,你翻译一下。”

文婧露出不太好看的笑,走过来,想摸向穗又不敢,语气委婉:“穗穗,今天你来得突然,妈妈没准备,你看能不能换个时间?”

“对啊,是挺突然的,我以为你一个人过得不开心,想着给你一个惊喜。”向穗捏着自己的手腕,压抑怒火,语气依旧平淡,“看来你过得不错,老公有,孩子有,还是个男孩儿,恭喜你啊,得偿所愿。”

“穗穗,你知道妈妈不是这个意思。”

“你能别喊自己妈妈么?你是谁的妈妈?究竟是喜欢听人喊你妈妈还是一句Mom ,你最清楚。”

“穗穗,你别这样对我好不好,我们母女好不容易见一次……”

“你也知道,好不容易啊,这几个字你现在还会写吗?”

“穗穗……”

“别叫我!”向穗冷着声,“我宁愿你从一开始就告诉我,你有家庭有孩子,我不会来打扰你,我什么性格,你不了解么?”

“我最讨厌,自己像个小丑,被你们唬得团团转。”她说,“你也好,沈怀若也罢,你们没一个好人。”

说完,决绝离开。

回到公寓。

向穗急着收拾行李。

伦敦比梧林更令人不适。

她整个手气得直颤。

门铃响——

她也没去开门。

就瘫坐在沙发,试图放空,却总能想到和沈怀若相处的片段。

门被踹开——

看到来人是陆尧。

向穗仍没动静地坐着。

“怎么不开门?”陆尧问。

好久,向穗心如死灰地叹:“原来,他们都有新生活了。”

“我知道。”

“你一直不让我来伦敦,是不是因为你早就知道?”

“嗯,也没多早。”

向穗扯笑:“我不明白,我到底哪一点不好,你们都要丢下我。”

“没有,没有哪里不好。”陆尧跪在地上,摸着她的双颊,“你很好,是我们不好,我们混蛋,你打我吧,打我泄气,来。”他抓着向穗的双手,往他脸上抽。

她的手完全没有力,松松软软的,就跟她的脾气一样,掀不起波澜。

憋了一肚子的气,却怎么也无法发泄。

无奈之下,陆尧决定带向穗出去散心。

伦敦的街头,有很多卖唱的。

多的是吉他手。

向穗停在一支乐队前。

双眼失神,聚焦不到一处。

眼前之人俨然变成一个温润如玉的衬衣男人。

他的眼里只有她。

她就傻笑。

接着开始疯玩。

穿过一条又一条街头。

看见什么就买什么。

似乎得了失心疯。

一个三折钱包却令向穗完全冷静。

她弯腰,把钱包捡起来。

翻开。

里面有一张合照,微微泛黄。

合照中,一个警服男人抱着一个清秀男孩,男孩手举一把电吉他,弯眼大笑。

她把合照抽出钱包。

翻到背面——

「我的偶像是我的爸爸」

铅笔写的一行鲸落体,小小的,笔力尚未成熟。

沈怀若也写的是鲸落体。

而照片中的男孩,和他有几分神似。

他的爸爸也是警察。

难道?

向穗猛地抬头,在人群中找着钱包的主人,一个又一个地看他们的长相。

找了好久。

唐人街的入口处,有个男人在买冰糖葫芦。可男人翻遍全身,却没找到钱包。

向穗走过去,把钱包递给男人:“Sir,your wallet?”

男人笑地点头,说着一口流利的普通话,夹杂梧林口音:“是我的钱包,谢谢你啊姑娘,我请你吃一串?老板,来两串。”

用英文试探后,向穗也换成中文,“好啊,说来惭愧,这是我第一次吃。”

男人诧异:“第一次?你不是中国人?”他上下打量向穗,忽又自辨:“瞧你的气质打扮,应该是个中国人。没吃过没关系,今天谢谢你捡到我的钱包,钱不重要,可里面的照片丢不得,来拿着。”

向穗接着冰糖葫芦。

第一次有人给她买。

只觉得心里暖暖的。

一个陌生人可以做到的事,亲生父母却给不了她。

真挺可笑的。

男人边走边问:“你是哪里人?”

向穗礼貌直回:“我是梧林人。”

“巧啊,我也是梧林人,你是哪片区域的?”

“A区,您也是嘛?”

“不是,是C区。”男人说,“但我很久不回梧林了,算来也有二十年了。”

二十年?

或许他真是。

向穗倏地停下,直接得不行:“您是沈之凛沈先生?”

沈之凛瞳孔一震,回头,蹙眉反问:“你是?你认识我?”

“我不认识您,可我认识的一个故人,他一直很想您。”

“故人?男孩?还是……”女人?

“是一个二十六岁的男孩。”向穗补充,“也是您的儿子。”

沈之凛看上去不算激动,只低眉一笑,倒真像她回忆中的故人。

“他过得好吗?”沈之凛又问,“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向穗继续走着,“沈怀若说,六岁之前他过得很开心,可六岁到十九岁,他每天都活在阴霾中,想你成了他唯一的信念。至于我和他是什么关系,其实我也不清楚。”

之前是朋友,现在可能连朋友都不是。

“你有他的照片吗?”

向穗低头翻着包包,拿出几张和沈怀若的拍立得合照,递给沈之凛:“上个月刚拍的,您可以看看。”

沈之凛一张一张翻着。

时不时抬头瞧她。

从合照可以看出来,他俩关系不一般。

沈之凛把照片还给向穗,无厘头地说了一句:“喜欢要大胆,相爱可抵万难。”

说完,他就走了。

“相爱可抵万难。”向穗轻念。

如果不是相爱呢。

如果他先不爱呢。

如果是误会,他总该打一通电话吧。

手机铃声响——

是陆尧的来电。

她接通。

“喂向穗,你跑哪儿去了?”

“我在唐人街。”

“站那儿别动,等我。”

“不用,你别来了,我自己回公寓。

“对了,Lynn,你找到了么?”

向穗不急不慢地走去地铁。

陆尧说:“查到了,他最近要办画展,我订了两张票,陪你去啊?”

“谢啦。”她语气轻松。

这一刻,向穗竟觉得坚持就会有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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