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

沈清鸢说完其实就后悔了。

她为什么要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地方撒谎？

但话已经说出口，她也不会再拙劣描补，只是无意识微微侧头观察前面人的反应。

她察觉自己双臂抓住的腰身一僵，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地想要回头，但又因为要看前面的路而按耐下来的一系列有趣反应让她想笑。

少女的声音依旧清脆，但比起之前阳光烂漫的样子，现在则是一副被猝不及防的大雨打蔫又很快在她面前强作坚强的小草模样，嘴硬道：“是，是吗？哈哈哈那、那下次我不开它来了。”

顾之聊震惊极了，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在这么好的天气坐小电驴兜风？

好冷酷，好无情，但是她还是喜欢！

沈清鸢没有说话。

小朋友故作镇定无所谓的演技很烂，下垂的嘴角看起来很失落。

表情和语气都很好笑。

沈清鸢抿起唇，微不可察地松了松勒住前面少女腰身的力量，常年放假的良心姗姗来迟，突然觉得对她有些抱歉。

长的似乎望不到尽头的笔直马路终于出现了分叉口，聒噪热烈的蝉鸣被抛在身后，逐渐变弱，这意味着她们马上就要走出别墅区。

“清鸢想去哪里？如果要去之前你带我去的公寓就放心交给我吧，我已经记下路线了！”顾之聊在女朋友面前暗戳戳显摆自己的记忆力好的优点，试图挽回一些印象分。

顾之聊听到身后的人在片刻沉默后却说出了一个让她猝不及防的回答。

“不，我想去你家。”

沈清鸢原本也是打算去市中心那套公寓的，只是提前被顾之聊说出来反而有点不爽，突然有点好奇，是什么样的家庭能养出顾之聊这样的人。

顾之聊久久没有说话，沈清鸢又追问了一句，“不行？”

“啊？去我家吗？可是我家……”顾之聊这才反应过来刚刚听到了什么，但是一想到她之前着急出门，家里还没来得及收拾，女朋友还有洁癖，而且，“我家没有人。”

顾之聊脑子一抽，想出了一个再蹩脚不过的借口。

轻笑声在身后响起，随即是一句富有深意的话，“这不是正好吗？”

或许正是印证了那句真理，戴着黄色眼镜的人看到的世界都是黄色的。

内心不知何时开始戴起黄色眼镜的顾之聊大脑一片空白，理性在告诉她这样不好吧，身体却在沈清鸢说要去她家后本能地驱使电动车轻快地朝着她熟悉的路线行驶。

“了了，你想歪了吗？”

沈清鸢盯着突然挺直腰板专注开电动车，速度明显有了加快，还变得异常沉默的顾之聊，悄无声息地凑近，以一个极近的距离在她耳边说道。

甜甜的橙子香气闻起来很让人心情愉悦。

“没、没、没有啊！什么歪，哪里歪了？你别误会，我就是随便想想，真的没什么的！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你误会我了！”

沈清鸢看到小朋友原本白皙的耳朵和侧脸在她说出那句话后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的通红，像是被踩到尾巴了一样。

虽然中途出了一些小小的问题，但那些都不足挂齿，因为……

女朋友说要和她回家诶！

顾之聊拼命压抑着翘起的嘴角，此刻的心情就像是恶龙终于找到了珍贵的宝物，所以火急火燎往自己的巢穴藏，生怕宝物突然中途反悔自己跑了。

在居民楼下停好电动车，只是在这短短的时间里，顾之聊就时不时回头瞥她一眼，还自觉隐藏的很好。

沈清鸢此刻幻视了一只捡到骨头疯狂摇尾巴，兴奋往回叼的没出息小狗，而自己作为这根被死盯着的“肉骨头”，心情有些复杂。

她不否认最初突发奇想骗顾之聊交往的时候，有一定原因在于她觉得顾之聊和朱竹有些地方很相似。

就像小时候她不管怎么努力都无法超过朱竹一样，上了大学最初她也花了很多时间和精力，本想着这次要拿一次第一，把以前的所有失败就此清算，然而到了期末却依然有个令人厌恶的天才压在自己头上。

同样的天赋异禀，同样的刻苦努力，同样的目标明确……那样的人生，是她这样的普通人难以企及的。

沈清鸢无意识把手伸进口袋里，揉捏起空了大半的烟盒。

现在并不是很想抽烟。

大概从那时候，她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就不自觉把对朱竹的部分复杂情绪转移到了顾之聊身上。

明晃晃的低劣迁怒。

但在接触之后才发现，实际上她们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朱竹无时无刻不表现出的那副仿佛能看透人心的平静冷淡，好像别人在她眼中都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一样。

看到那副嘴脸就觉得恶心。

顾之聊则是……更蠢一点。

沈清鸢想，或许是以前她身边从未有过这种把所有情绪都呈现在脸上的单纯傻子，所以一时间觉得很新鲜。

她把自己今天做出了放在平时不会做的异常举动最终归结于此。

有些陈旧的居民楼，角落长着生命力旺盛的草和苔藓，前面是一片热闹的小区广场，晕染成梦幻粉紫色的天空下，广场舞曲震耳欲聋，排列成方阵的阿姨们跳的起兴。

是在注重安静和私密性的别墅区永远都不可能听到的喧闹声音。

沈清鸢听见顾之聊还跟着小声哼哼，耳熟能详的曲调，但这人却跑调的很离谱。

顾之聊哼了两句就赶紧停下来，瞥了她一眼后发现她没有任何反应，就以为她没听到松了口气。

习惯了每次回家的时候都会跟着哼哼，差点被女朋友发现自己一大短板。

等到她们进入楼道关上门，那吵闹的声音才被屏蔽了几分。

声控灯随之亮起。

沈清鸢打量了一下楼道内的环境，打扫得还算干净，比她想象中好很多。

顾之聊的家在三楼，门上贴着去年的生肖对联。

“欢迎来到我的家！”

顾之聊说完就急急忙忙跑到房间柜子里翻了半天，终于找出一双之前一直没拆封的崭新拖鞋放在沈清鸢面前。

沈清鸢认出这双拖鞋是国外一个奢侈品牌子20周年发布的限量版。

因为她也会用这个牌子的床单，所以对此并不陌生，这家的特点就是拥有研发专利的特殊布料，只要切身使用过一次就能轻易和其他布料区别开。

但顾之聊怎么看也不是一个习惯用这类物品的人。

“这是我妈之前寄过来的，一直没打开过，你放心穿。”顾之聊看她迟迟没有换鞋，以为她是怀疑不干净，连忙解释道。

她也是在柜子里翻了半天才找出这么一双看起来勉强能配得上女朋友的拖鞋，虽然家里也有一次性拖鞋，但总觉得那种便宜的东西不能拿出来给这个人穿。

“谢谢。”

因为这个牌子在国内仿冒货也不少，沈清鸢一开始还不能确认百分百就是，但在她穿上之后就确信了这就是G家的，只是有些意外会在这里见到。

沈清鸢打量着这个房子，标准的两室一厅，其中一个房间在她刚进来时是紧闭的，刚刚顾之聊冲进去一顿翻找，她一看就知道那个房间平时没有人住。

生活痕迹太淡，更像是当做一个储物室来用。

正看着格子柜上摆放的照片，大多是些风景照，少部分是人物照，虽然各有不同，但个人风格极为鲜明，很容易就能看出这些照片是出自一人之手。

“你一个人住吗？”

一回头，顾之聊居然在这么短时间内已经打扫好客厅，又迅速收拾了刚刚还有些凌乱的房间，连层薄汗都没出，只是脸颊染上了些许绯红。

顾之聊站定平复呼吸，走到沈清鸢身边说道，“嗯，我妈是个摄影师，常年在各个国家跑找灵感，我小时候开始就一个人住了。”

她抬头看了眼挂钟时间，惊觉已经这么晚了，“对了，你还没吃饭吧，我去做饭！”

冰箱里装着她原本就打算今天做的菜。

顾之聊自己都没想到自己之前准备的菜谱居然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她有些庆幸，果然什么事都应该提前做准备，有备无患。

“你稍微等我一下，很快的！”

沈清鸢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见顾之聊像阵风一样冲进厨房。

她其实并不饿。

周围的色调和摆设都有着满满的温馨感，有着充足的生活气息。

她坐在沙发上，感觉有些怪异。

冷色调的自己是这个空间唯一的异物。

正想着要不要出去抽根烟再回来，就听到厨房传来油在锅里被烧热时“滋滋”的热闹声音。

很快香气也钻出厨房门的缝隙飘出，把她的思绪牵引回来。

手机上跳出新消息，是熟人找她去喝酒。

她盯着屏幕叹了口气，有些烦躁地把手机扣在茶几上，眼不见心不烦。

如果说自己之前大概是被氛围影响说出那种话，那么现在的她大概是因为鬼迷心窍，居然不去喝酒，而是在这里等着顾之聊做一顿自己并不爱吃的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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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