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韵迪今天准备离开的,过来现场看一眼,就见识到了这边争吵,且厮打的场面。
用力分开两个人。
吴韵迪看吴速速的脸,是被谭初昕挠出来一道血痕。
“道歉。”
这话是吴韵迪对谭初昕说的。
谭初昕楞在原地,她第一次感觉到孤立无援,她像个被误会了的孩子,“是她先骂我,先动手的。”
“你伤到她的脸,错的就是你。”吴韵迪严厉语气训斥谭初昕,“你只是她的替身,她的脸比你的贵,你该认清自己的身份。”
是啊,吴速速说得对,就算谭初昕表演得再好,有什么用,她是在为吴速速锦上添花,没人会知道辛苦的是谭初昕,别人甚至不会知道谭初昕这个名字。
她努力做到最好,吴韵迪看过她一眼吗?
“我是谭初昕。”谭初昕看着吴韵迪美艳的脸,她说,“你听说过这个名字吗?”
“不认识。”吴韵迪让医生来为吴速速处理伤口。
谭初昕望着吴韵迪的背影,她散尽了全身的力气,这三个月的支撑,像场闹剧,“她受伤,会有爸爸妈妈心疼,会有你为她出头。我呢,我也是有爸爸和妈妈的……你们这样欺负我,我妈妈知道会心疼的……”
吴韵迪离开的脚步顿了一下,她说,“你被辞退了。”
谭初昕在乎的是这份卑躬屈膝的工作吗?她来做伺候人的工作,目的只是为了接近吴韵迪。
谭初昕把头饰撸在地上,身上被吴速速撕扯开的衣服,脱下来扔在地上,一瘸一拐地往前走,“我不干了。”
她为什么要来找吴韵迪。
是为了自取其辱吗?
葛奶奶你错了,真的有妈妈是不疼爱自己的孩子。
谭初昕用力擦了下眼睛,手背上两道水痕,她深呼吸努力平复呼吸,反复对自己说,“谭初昕,你争气点,不要当着她的面哭出来,不要乞讨。”
谭初昕的手指甲用力地抠着手心,她咬牙忍住要哭诉出口的,“你想起过你女儿吗?你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吗?你当初为什么不要她呢?如果不想要她,为什么要把她带到这个世界上呢?她这些年过得很辛苦。”
不能、不能、不能。
谭初昕,你不要说出口。
谭初昕拖着受伤的腿脚,走了一百多米,浑身冷汗湿透,可她已经感觉不到疼痛。
小张开车追上她,“你是不是伤到脚了,我送你去医院。”
“我要回家。”谭初昕继续往前走,她要立刻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韵迪姐骂吴速速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韵迪姐发那么大脾气。”小张下车,追上谭初昕,“现场那么多人看着,韵迪姐不可能帮你,吴速速是公众人物。”
“……”是啊,谭初昕只是个可有可无的助理。
小张继续说,“她们原本和我们就不一样,你何必和她们置气。伤的是你自己的脚,处理不当,会留伤残的。”
谭初昕坐在车上,不说话。
是啊,她原本就可能,和吴韵迪没有什么关系。
小张返回驾驶座,他絮絮叨叨地说话,“纷纷姐知道了,正往这边赶来呢。你别生气了,回去休息养好伤就回来吧。”
谭初昕躺在放倒的座椅上,“是吴韵迪让你来的吗?”
“嗯。”
谭初昕来不及有其他情绪,又听小张说,“韵迪姐叮嘱我,告诉你一下,让你不该说的话不要乱说,否则无法收场。”
“这是温馨提示,还是警告呢?”谭初昕看着车窗外,夕阳西下,晕染了半边天空,这在文人的笔下,应该是绚烂又伤感的画面,因为白天到了尽头。
小张装傻,嘿嘿笑,“当然是提示。”
谭初昕转过头,抬起手臂盖在眼睛上,“她永远不会选我。”
选吴速速,吴韵迪算是后继有人。
是啊,吴韵迪为什么要选谭初昕呢。
“出生便没见过亲生母亲,被父亲不喜、被父亲的妻子厌恶,年少无友、成长无伴、性格孤僻,被丢弃在一所大房子里养大。替姐相亲、替姐联姻,不被丈夫所爱,结婚一年便离婚。寻找亲生母亲二十多年,到头来,再一次被放弃。”如果谭初昕的人生到此为止,那么她的墓志铭大概是:生而为人,我很抱歉。
是一篇《被嫌弃的谭初昕的一生》。
谭初昕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不被所有人喜欢的。
不被喜欢。
好像这本该是她的人生,从出生便被设计安排好的,是她不甘心,一直在试图扭转。
最后呢,她拗不过命。
盖在眼睛上的手臂,被染湿了眼泪,谭初昕把嘴角咬出腥甜的血腥味儿。
“晚上住在市区酒店吧,明天一早我送你回T市,好吗?”小张紧张地问。
谭初昕的眼眶已经流不出眼泪,她怔怔地看着车把手发呆,“请送我回家,谢谢。”
小张没再劝,刚才谭初昕压抑的哭声,他听到了。
车子穿梭在黑夜里,驶向T市。
拍摄地和T市是同省的不同城市,相隔三百多公里。
“楚楚,是不是你手机在响?”车里太安静了,手机蜂鸣声格外清晰。
小张的声音惊喜又期待。
谭初昕知道,小张希望电话是吴韵迪打来的。偶像的力量,蓬勃无穷,他们都以为谭初昕是吴韵迪的粉丝,只要吴韵迪肯屈尊打电话过来,这件事情一定可以平息掉。
谭初昕把手机拿出来,是陌生号码。
她没接。
对方又打,固执且坚持。
渺茫的可能性,是黑夜里亮起的唯一希望。
谭初昕这次接了,“喂?”
“……”顾子昂长吸一口气,压抑又烦躁,实在不吐不快,“求你了,你能不能存下电话号码!”
火苗,不需要一盆冷水,一个呼吸便被吹灭了。
吴韵迪怎么可能会给她打电话呢。
“你找我干嘛?”谭初昕鼻音很重,身上的汗已经干了,现在冷得她发抖,“我今天的演技余量已经用完,让我陪你演戏,请预约。”
“你在不在T市,有东西给你。”
“什么东西?”
“你见到就知道了。”顾子昂别扭地炫耀。
“不想要。”谭初昕直接拒绝,她现在烦死了,谁都不想见。
顾子昂狠狠地梗了一下,捏着手里薄薄的一张纸,声调硬邦邦的,话却软绵绵的,“你想要一下吧。”
“……”没见过强送的。
脚,距离上次受伤才过去三个月。
给葛奶奶打电话的话,恐怕又要惹得老人家担心;冯嘉运只是朋友,尤其是异性,不能频繁麻烦他。谭初昕没想到能接她回T市的合适人选,只怪她平时朋友太少。
谭初昕问,“你在T市?”
“嗯?”
“你能过来接我一下吗?”谭初昕抽了下鼻子,忍不住委屈,“我受伤了。”
“你在哪里?”
“两个小时后下高速。”
“嗯。”
谭初昕不知道顾子昂的嗯是什么意思,是他在T市,还是他会来接自己。
他们已经离婚了。
谭初昕有些后悔对顾子昂提要求。
下了高速,过了收费站,小张逐渐往路边停车,“楚楚,路边的车是不是来接你的?”
“嗯?”谭初昕揉着眼睛爬起来,路边停着一辆私家车,一辆救护车。
车子停在路边,一个长手臂长腿的人靠着车门站着,他穿了件黑色的运动外套,可能觉得冷,拉链拉到最上面。不知道等了多久,钻进车里,拿了盒烟出来,漫不经心地咬在唇间,一手竖立起来挡风,另外一只手点火。
那人是顾子昂。
他手指修长干净,骨感有力,夹着细长香烟,随意又散漫。
随意、散漫,见到顾子昂后,谭初昕才知道,竟然有人这样适合这两个词语。
有车经过,顾子昂便抬眼瞧上一瞧,耐心又执着。
回到熟悉的城市,见到熟悉的人,谭初昕被冷风灌透的身体,渐渐温暖起来。
“把我放在路边吧。”谭初昕忍住热泪盈眶的感觉。
这就是被人期待的感觉啊。
有人在期待着谭初昕。
车,在距离二十米的位置,停了。
顾子昂随意地瞥一眼,黑色的商务车,可能是失望太多次,他没有立刻站直身体,仍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懒散模样。
谭初昕从车上下来,单脚蹦着到顾子昂面前,感动又好笑,“你太夸张了吧。”
顾子昂看她手脚都在,能蹦能跳的,同样无语,“你说受伤,我以为是重伤。”
“如果是奄奄一息,我就要求就地掩埋了。”谭初昕玩笑着调侃。
顾子昂回她,“我以为你想,落叶归根。”他伸出手臂,让谭初昕扶着自己,“怎么搞成这样子?又去爬山了?”
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谭初昕的短发被夜风吹得簌簌地拍着脸颊,她笑着说,“不是。”
“抱你,还是背你?二选一。”顾子昂偏头,紧着吸了两口另外一只手夹着的香烟,丢在地上,踩灭了,“你冷?”
“嗯?”谭初昕看着丢在地上的烟头。
顾子昂弯腰把烟头捡起来,“你牙齿在打颤。”
“对,冷死了,我们走吧。”谭初昕摁着顾子昂结实的肩膀,她要求,“你低一点。”
“小短腿。”顾子昂嘲笑她。
这是唯一一次,谭初昕不想反击。
“楚楚。”小张和谭初昕做了三个月同事,鲜少听到她提家里的人和事儿,可心甘情愿背着谭初昕的英俊男子,及旁边停着的豪车,明显表明谭初昕不是普通人。
“你朋友?”顾子昂背着谭初昕,往上掂了掂。
谭初昕情绪已经平静下来,她说,“工资我不要了,给吴速速养伤吧,如果不够,要赔偿多少,再联系我吧。”谭初昕顿了顿,接着说,“麻烦你告诉她一下,让她放心,不该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会说。”
“楚楚,等你养好伤,就回来吧。”小张叫谭初昕的名字,想替吴韵迪解释,又觉得再多的话语,都苍白无力。
谭初昕说,“其实我不叫谭楚楚,我叫谭初昕。”
这三个月,黄粱一梦,谭初昕接触到了最为耀眼的圈子,却被光芒伤得遍体鳞伤。她以为,她至少能知道吴韵迪到底是不是她妈妈,可最后,她对答案,已经不感兴趣了。
无论如何,在她心里,吴韵迪已经不是她妈妈了。
顾子昂:感谢给我表现的机会!!!
PS:明天停更一天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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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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