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月从空白的梦中醒来，眼前的天花板上显示着时间，22年5月1日 19:36。

他一脸茫然看着这个时间点。他只记得自己在放学回家的路上被人打晕，那天是新历15年7月5号，为什么醒来就22年了？

头一阵一阵发昏，让他的视线不那么清晰，他想抬手捂着眼，却发现出在视线范围内的手掌大小有些奇怪——他的手大了很多，像是成年人的手。他将双手举到眼前，仔细打量。右手手腕的一颗小痣还在，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镶了一圈钻的戒指，他翻到手背那一侧，看见戒指正面的戒面更大，而自己涂着紫色的指甲。

他盯着自己的指甲看了好一会儿，有点反应不过来：挺好看的，但是他也可以涂指甲吗？

他好像好像长大了，好像忘记了什么事。

发生了什么？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醒了？”

房间里有别人，池月茫然朝着声源的方向望去，看见一个黑发的男人坐在他床边，样子看起来有点憔悴，此刻定定看着他，等待他的反应。

记忆中没有这个男人的影像，但是看男人的反应，他们大概认识。池月目光下移，落在男人的左手，那里带着跟他一样的戒指，他了然也意外，他居然不是跟费文结婚吗？

他该怎么称呼跟自己的结婚对象？他不记得了该怎么办？

“老、老公？”他不太确定自己叫得对不对，只能忐忑地观察男人的反应。

对方听见他喊出的称谓一下愣住，反应几秒之后哑然失笑，伸手摸了下他的头，说：“不用假装认识我。”

看来是叫错了，那他们平时是怎么称呼对方？池月不好意思问，抿着唇，手指绞着被子的布料。

“我叫商佐，这是我的名字，但是在其他人面前你要叫我费佐。”商佐再次向他介绍自己。

姓费，也是费氏的人，但是有多个名字。池月安静又乖巧地点头，“你好，商佐。”

“你还记得什么？”商佐问他。

池月挣扎着从床上坐起身，商佐起身扶着他坐稳，又坐回自己的位置。

“我只记得我在放学路上被人打晕了，其他什么也不记得了。”池月露出失落的表情。

商佐看着他的神色有些难解的复杂，他沉默片刻之后说：“现在的你给自己起了个新名字，叫游羽，唯金那个名字被你改成了Wing，二十一岁，在克罗默大学病毒生物系读博士，刚刚博一，是个很厉害的人。”

“唯金改掉了？”池月一脸惊喜，“我爸答应了吗？”

商佐顿了一下，“他……不重要。”他继续说，“大概一个月前，我们结了婚。”

“结婚？”池月被商佐的话吸引了注意力，他想了会儿，低声说，“我没见过你，我记得跟费文有婚约。”

商佐的表情出现了片刻的卡顿，他缓了几秒，有些一言难尽地说：“他不够好，配不上你，所以你跟我结婚了。”末了，他又有意无意地问，“你喜欢他吗？”

“喜欢？”池月被问得很迷茫，他看着商佐坦白道，“我爸爸很喜欢他，说跟他联姻是最好的结果，所以我只能跟他玩，可他也不愿意帮我。”

“帮你？”商佐重复了池月的话，莫名感觉有些奇怪。

“嗯，就是学校里那些嘲笑我的人，我打了他们，可他们还是那样，我希望费文帮帮我，他跟那些人关系还不错，但是费文不愿意。”

商佐笑起来，嘴角勾起一个柔和的弧度，眉眼都弯了起来，“那你告诉我那些人有谁，我去帮你处理。”

池月一下被商佐这个笑吸引了，他注意到商佐的眼睛是黑色的，按理说黑色的底色之下很难再出现别的东西，但是池月却看得出那双黑色的眼睛里装满了某种他看不懂的情绪，没人会用带着这样情绪的双眼看他，但在这样的注视之下，他产生了一种他说什么对方都会答应的错觉。

他呆呆看了一会儿，觉不太礼貌，又低下头认真回忆，说了一些名字，又疑惑地看向商佐：“应该已经过了很多年了吧，这些人已经不能欺负我了吧？而且我改掉名字了。”池月开心笑起来，是直白又单纯的笑，“不过还是谢谢你。”

商佐没有立刻回答，没来由的，一种无力感束缚着他。

池月一直看着商佐，此刻敏锐地发现对方的笑不太一样了，虽然还是笑着的，但是那笑里好像有难以言喻的沉重。他只在母亲身上见过这种表情，母亲特别难过却又要对着父亲笑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你不开心吗？”池月歪头问。

商佐的动作僵了一下，他缓缓摇了摇头，“我没保护好你。”

池月眨了眨眼，试探着问：“跟我失去记忆有关吗？”

商佐点头。

池月掀开被子，挪动着坐到床边，伸手牵过商佐的手，他的手微凉，但依然比低体温的商佐高一点，他攥紧了商佐下意识想要抽出的手，在商佐愕然看着他的视线中，池月说：“我不怪你，你别难过，我原谅你。”

商佐坚持了一下，随后缓缓抽出了自己的手，苦笑了下，“我会努力让你想起来的。”

“我忘了很重要的事情吗？”池月偏头问他，一双眼眸灵动又亮晶晶，好似没有烦恼。

“是的，很重要的事。”

说这句话的时候，商佐的表情很低落，这样子落入池月眼底，像是有人在抓挠他的心，心里无端升起许多难过和不适，他忍不住又拉住商佐的手，笑起来，“如果这么重要，那你直接告诉我吧。”

商佐沉默看了游羽许久，好似在犹豫，末了他低头看游羽拉着自己的手，这一刻他们好似亲密无间的爱人，但……片刻之后，商佐握着池月的手，将那只手放回了池月的膝盖上，说：“我们是联姻，我们之间没有……你并不喜欢我，但我们是合作关系，所以——”

“哐——哐——”

池月房间的阳台玻璃门急促地被敲响，商佐警惕地看过去，门外的人又接连敲了几次，似乎很着急。

商佐摁住池月，“你别动，我去看看。”他从后腰拔出枪，握着枪走向阳台门边，用枪口将厚重的窗帘撩开一丝缝隙，看向玻璃外的人。

第一次翻墙被枪口指着，裘然表情震惊，跟商佐对视两秒，随后在阳台上转了个身，向他展示自己身上没有武器，用嘴型要求商佐放他进去，他要见游羽。

商佐通过他的口型认出“游羽”两个字，判断来人是安全的，开了门，但仍握着枪，警惕打量裘然。

“你是……费佐？”裘然穿着黑皮衣，细胳膊细腿，手脚都很长，走进屋内的时候看起来很有气势，仿佛回到家，他“啪”一声拉上门，一屁股坐进松软的沙发，从下往上打量商佐，但看出了俯视的气势。

商佐点了下头，算是回答了他的问题。

裘然“哦”了一声，更加肆无忌惮地打量商佐，皱着眉，显然不太满意，还有点敌意。

“你是谁？”房间里传来询问的声音。

相互打量的人一同看向声源，裘然对上池月疑惑的表情，被问得一脸惊惶，商佐一脸镇定。

“你、你不记得我了？我——你现在几岁啊，请问？”裘然紧张地问。

池月抱着被子，歪头回忆：“十四岁。”

裘然瞪大眼，“你怎么可以、你——池临——”

“是的，就是你想的那样。”商佐打断裘然的震惊，“什么都不记得了。”

池月几番打量裘然，暗自揣测这人难道是他的朋友？

“你是我朋友？”他问了出来，紧接着笑起来，一脸羡慕，“你好酷啊。”

裘然确实很酷，金发碧眼，穿着皮衣，画着眼线，耳骨上一溜耳钉，五颜六色的闪，手上戴着三四个戒指，这装束换个人大约丑到无法出门，却偏偏非常适合他，少一样都让人感觉缺了点什么。

裘然被夸得措不及防，“谢谢？”

池月又想到什么，疑惑看他，“我爸爸同意我们做朋友吗？”

裘然面色一沉，缓了几秒，做出咬牙切齿的表情，逗游羽，“他抓不住我，我跑得快。”

“真的吗？你好厉害啊。”池月看他的时候双眼闪亮。

没想到池月一下就信了，裘然被夸得有点挂不住，面上一红，轻咳一声，谦虚道：“也就一般吧。”

商佐某头一皱，表情微沉，似乎很想把裘然赶出去。但裘然不仅不会出去，反而转头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看见新闻上的事了。”

池月也充满求知欲地望向商佐。

商佐整理了一下思路，正准备从头说起，裘然一下站起身，一把拉住他，“等一下，他的书房在哪？”

裘然没来由地这么一问，将话题打断，商佐看他时似有不解。

裘然看着商佐，笑了下，“我单独跟你聊聊吧。”他转头看向池月，“我先跟你的合作对象聊一聊，你在这里乖乖等着。”

听见“合作对象”几个字，商佐表情凝固了片刻。

池月坐在床边，抱着被子乖巧点头。

两人走出池月的房间，关上门，让池月听不见他们的对话。

裘然转身就问：“他的事他给你说了多少？”

商佐坦白：“小时候在学校的事情，还有混乱区的事情。”

“他现在是不是还没有被拐走？”

商佐点头，“你想说什么？”

裘然说：“他刚从混乱区回来的时候，池临世就给他洗过一次脑，他不希望游羽记得那里的事情，但是那段时候游羽的异能正好慢慢稳定在了Ⅱ级，跟池临世同级，所以洗脑的效果减弱并且慢慢失效了。”

听见游羽不是第一次被洗脑，商佐皱起眉，周身气压很低。

“那次以后他就学会了隐藏，所以池临世不知道他的异能情况，到现在都以为他是Ⅰ级。他一直感觉池临世会再一次对他洗脑，所以他其实做了准备，他一直在备份自己的记忆。他大概给我说过，云端的储存记忆每十二小时更新一次，更新时间分别是零点和中午十二点，当监测到他记忆容量缩减的时候会自动断链。”

商佐记得昨天游羽上楼之前已经过了中午十二点。

“我们只要重新启动他跟云端记忆的链接，用最近一次的记忆范本覆盖他现在的记忆，他就会想起来。”

“好。”商佐松了口气，“去哪重启？书房？”他动身往书房走去，裘然跟在他身后，欲言又止。

商佐推开书房的门，走进去，回头看裘然，“具体是什么东西？”

裘然站在门口，叹了口气，一脸不忍，“他现在停在十四岁，家庭幸福，父母爱护，骤然想起来一切会不会太痛苦了，瞬间就要接受父亲并不爱他，母亲已经去世的事情，还有混乱区，还有他回来以后那段时间。他会不会……会不会受不了？他又要经历一遍那些事情。”

商佐沉默片刻，想起急诊大厅里坚持要自己去面对池临世的游羽，看着裘然，“他不会愿意混沌活着，他是无论如何都想要清醒的人。他不会愿意什么都不记得的。”

裘然抹了下脸，“我知道，我只是很担心。那个云储存应该藏在某本书里，他没具体说过——”

裘然的话音戛然而止，因为商佐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翻开之后挖空的书页里赫然藏着一个微型云端记忆储存机，“你怎么知道在这里？”裘然惊讶。

“帮他收拾过这些书，这本的重量不太对。”商佐拿出了那个微型云端记忆储存机，巴掌大小，他拿出来的时候储存机自机身上方的光源处弹出一个立体界面，需要输入八位密码，外加指纹认证。

“你有头绪吗？”商佐看向裘然。

裘然：“他自己可能知道的，他说就是他小时候最喜欢设置的密码，拿给他他就知道是什么。”

明天就想起来（对手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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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越级（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