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佐曾经推想过，雪俞设置在集团内部的卧底会是谁，他这段时间见过集团不少人，每见一个他都会想一想对方是卧底的可能性，他甚至有几个怀疑的人选，但却怎么都没想到会是眼前这个人。

这是一个完全没在集团晶簇大楼出现过的人。

商佐回头看向高妮，惊讶地问：“他不会就是你的说的——卧底？”

高妮眨了下眼，“嗯……看起来你们已经认识对方了？那我就不用介绍了吧？”

裘然：“不不不，高妮姐，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让我协助联盟派来的人吗？他到底是谁？”

商佐：“你不是——他怎么卧底集团的？”

看着两人面面相觑的样子，高妮轻轻扶了下自己鼻梁上的眼镜，“那我还是介绍一下吧。”

她先看向了裘然，摊手指向商佐，“这位在这里的身份是费佐，池临世的女婿，联姻的新闻想必你也看到了，就是他。”

她又看着商佐，向他介绍裘然，“裘然是从混乱区来到猫头鹰市的，因为他异能的原因在研究院呆过一段时间，期间认识了冉齐，他跟冉齐保持着一定的关系，并且暗中为冉齐做事。他这条线一般人不太知道，在冉齐眼里，裘然是可以信任的，但他其实是我们的人。”

高妮介绍完之后，两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商佐是想到了游羽给他提过的冉齐那条暗线以及裘然从来不会被池临世抓到的事情，没想到背后的真相竟然是这样，裘然是为集团做事的，池临世当然不会为难他了。

那游羽肯定不知道裘然的事情。

裘然则一脸茫然，他呆了半晌，“你要让我协助你什么？无、无忧岛的事情？详情我已经汇报给高妮姐了。”

商佐一怔，面色古怪，“你已经调查清楚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呃，半个月前？”

商佐后知后觉，怪不得雪俞对他的调查进展毫不关心，只关心他什么时候回去，感情雪俞早就查清楚了，大约是不想伤害他的自尊心，还贴心地没告诉他，让他感觉自己似乎有用。

商佐：……

高妮清了下嗓子，看了眼时间，“晚上的表演要开始了，你们自己聊吧，我下去看看场子，今晚人有点多。”说完她便起身离开，留下两人大眼瞪小眼。

裘然率先开口，“无忧岛的袭击已经调查完了，你是准备计划复仇？还是要……离开了？”这会儿裘然想起游羽刚才坚决的态度，有了些猜测。

“离开？去哪？我还要解决点别的事情，你能查到池临世最近的异能测试记录吗？我需要这个。”商佐说。

“可以啊，不过可能用处不大，他以前的记录我也翻过，看不出什么东西。”裘然淡淡看他，表情说不上来的复杂，“先加个联系方式吧。”

商佐没拒绝，伸出手跟裘然碰了下手腕上的通讯极片，靠近的瞬间他从裘然身上闻到了点熟悉的树莓味道，他脱口而出，“他是去见你了？”

裘然被他问得愣了一下，不自在地看他，“这你也能闻到？”，他莫名有种被抓奸在床的感觉。

商佐懒洋洋笑了笑，“本来想跟他吃个晚饭。”

裘然觉得这话听着莫名有点酸，倚在桌边笑起来，“那没办法了，我跟他这么多年朋友，你才来多久。”

“那他跟你说了什么？”商佐问。

裘然打量他，没回答商佐的问题，反而问道：“那你呢？你为什么想知道池临世的异能测试记录？”

商佐靠在椅背上，“就是你想的那样。”

“你是认真的吗？这件事并不容易，池临世一点都不好对付，你要帮他，你准备怎么帮？介于你找到的帮手是我，你能做的，我也能做，这么长时间我都没有找到办法，你又能怎么样呢？”裘然拉了张凳子坐下，跟商佐对视着。

“我能调动的资源比你多，你不能越过的线我可以越过，你需要顾忌的关系，我不需要顾忌，我的目的简单明确，其他事情我都可以延后，处理池临世是我的最优先级，而你还需要兼顾其他事情吧？”商佐好整以暇看着他，“联盟给了你什么任务？”

裘然眼角抽了一下，他当然不会回答商佐的问题，不过他察觉了商佐对他似乎有点莫名的敌意，他细思一下也能找到一点原因，觉得有点好笑，继续问：“那解决掉池临世以后呢？”

商佐垂眸扫过不远处的桌面，嘴角的弧度耐人寻味，“你们是不是聊了什么？我的最优先级是处理池临世，但处理他不是我的最终目标，我答应了游羽，我会带他走，我是认真的，不管前路上是什么，我都会把那些东西清扫，一个不留。”

商佐双眸黑沉，盯着人时让人不由自主感觉到压迫，但也因此他言之凿凿的样子很有说服力，裘然听完重新打量商佐，“你真不是一时兴起？哪怕因为这件事你要在这里呆很久，几年十几年，或者更久，期间可能被池临世控制，被费杉发现你的身份，甚至会死，你也会坚持吗？”

裘然说着就站起身，他虽然看着精瘦，浑身却透出中笔直地有力来，他咄咄逼人看着商佐，“你来自联盟，随时都有退路，你确实很自由，某一天不想干了，转身就可以走，但游羽不是的，你不能给他希望，最后又放弃，这对他太残忍了。如果你决定要开始，最好一条路走到底，不要反悔。”

“说得恶毒一点，你最后死在这里都好过抛下他回去，不然你的退路就是他的死路，别把他想得太坚强了。”说道最后裘然有些讥诮地看着商佐，像是在质疑他的决心。

商佐听着裘然的话表情渐渐冷下来，他安静等着裘然说完所有，才开口，“这是你的担心，还是他的担心？”

“我的。”裘然表面平静，心里叹了口气。

游羽那个无私的傻子只想着不想让费佐被困住，还好他不是个无私的人，他就是有私心，他希望游羽好，如果费佐果真是个合适的人，把费佐留在游羽身边为什么不可以？

商佐考虑了许久，时间长得裘然有些忐忑，就在他以为商佐被自己一通话劝退了的时候，商佐开口问：“所以，你觉得我怎么做他才会跟我约会？”

裘然：……

商佐：“我以为昨晚跟他坦白我的身份他会更愿意接受我，明明当时也答应跟我更进一步了，但是一夜过去他好像就变了想法，变得很疏离，我抓不住他，他溜得很快。”

裘然震惊，“你跟他坦白了？？更进一步？”

商佐挑拣着复述，“我告诉他我是联盟派来的，希望他跟我更进一步是……做朋友。”

“做什么？”裘然更加震惊了，“朋友？只是朋友？我还以为……”他上下打量商佐的眼神有点疑惑，“你也太……委婉了，你是不是忘了你们都结婚了？”

商佐犹豫一下，雪俞让他不要强取豪夺的叮嘱还盘旋在脑海里，“难道我太温和了？”

裘然沉吟着，商佐没有直接回答他刚刚的质询，但这样的态度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回答，他犹豫了那么几秒，想到游羽对商佐的态度，微微叹一口气，“游羽不是一个会主动靠近别人的人。”

“他以前也交过一些朋友，但是那些人最后都被池临世折腾走了。我记得有个家庭背景一般的Omega直接被池临世逼着转学、断联，甚至离开了猫头鹰市，去了联盟。那个人好不容易才考进那所高中，机会很难得，却因为游羽退学，再见游羽的时候，他对游羽的态度也很差。”

“这件事当时让游羽消沉了很久。后面这种事情发生次数越来越多，他的反应不那么大了，但也不爱跟人来往了，我感觉他心底一直认为自己不管跟谁表现出亲近，最后都会害了对方。”

“所以，你如果太尊重他表现出来的态度，那你永远都没法靠近他，因为有时候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想法，他可能表现得推拒万分，但内心深处又很渴望，他被压抑太久了，你得花很多时间才能真正靠近他。”

商佐听完裘然的话若有所思。

“你需要强势且坚决，让他感觉无法拒绝，但又不能过界，让他觉得冒犯。或者你可以向他示弱并寻求帮助，让他觉得自己被需要。”裘然补充道。

商佐听完裘然的话有些感慨地笑了起来。在联盟的时候雪俞天天耳提面命要求他收敛一点，不要像在无忧岛那样放纵，于是为了融入人群，他只好小心收敛一切野兽的脾性，到最后回到无忧岛遇见昔日好友的时候，对方都说他变得太像个人类了。

“所以，你真的确定了吗？”裘然又忍不住向他确认。

“你很关心他。”商佐认真看着裘然，“所以哪怕我今天承诺了，你也还是不会相信的，但你可以看着，我会做给你看的，怎么样？”

“好吧。”裘然拍着自己的大腿笑起来，感觉自己被看穿了，“那你答应我一件事吧。”

“你说。”

商佐以为大概是叮嘱他对游羽好一点这一类的话，却没想到裘然接着说：“如果有一天你真的要离开，可以不可以用惨烈一点的方式，他越级的机会不多了。”

商佐惊愕看着裘然，沉默片刻之后郑重说：“我会带着他安全离开的。”

裘然看向远处的酒架，笑了下，“那是最好。”

聊到这里两人都有点沉默，商佐情绪不高，准备离开，起身时，裘然又叫住他。

“别告诉他我的事情。”裘然说得平稳，但掩饰不住神色间的一丝忐忑。

商佐琢磨裘然这话，前后联系自己知道的信息，迟疑着，“你跟冉齐，你们？”

“嗯，是你想的那样，但他不知道。”裘然撇了下嘴，“就是高妮姐说的，我在研究院那段时间，我不跟他大概就死了，游羽不知道，所以别告诉他了。我以后会自己告诉他的。”

商佐点头，“好，我不会说。”

商佐走后，裘然一个人在房间里坐了会儿，闲得转椅子，没几分钟高妮就进了房间。

“聊完了？”高妮瞟了裘然一眼，坐回自己的办公桌。

裘然点着头“嗯”了一声。

高妮从手腕上的通讯极片上唤出通讯界面，转了一张名片给裘然，“以后跟刚刚那位有关的消息你直接汇报给这位，有什么需求也直接给他说，都会尽力满足的。”

裘然不明所以地发了个好友申请过去，那人头像是个卡通鱼头，名字是/，看起来像是懒得起名字，随手摁了一个符号。

“这人谁？看起来很随便，不太专业。”裘然狐疑皱眉。

高妮总不能说是大老板担心干儿子只好注册小号来观察情况，只能委婉地说：“大人物，好好干，以后什么都会有的。”

这话听起来就很敷衍，拥有职业素养的裘然立刻明白了是不能细说，但他又试探着问：“那刚刚那个人呢？我还以为他只是联盟军校一个小人物。”

高妮思索了一下平日听闻的商佐在联盟的作风，总结道：“大概是你加的这个大人物家里的大人物，平等对待，不要怠慢。”

这话听起来怪怪的，裘然似懂非懂的点头。

收拾了东西，从酒吧回到家，在看通讯的时候裘然发现那个“大人物”已经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于是他主动发了条信息过去。

【裘然】：您好，怎么称呼？

【/】：比你大一点，叫哥吧。

看起来很有亲和力的回答，但裘然扬眉，他只是想问对方姓什么，没想到对方一上来就要给他当哥，能当他哥的人只有一个，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了，任何人都别想当他的第二个哥，当然他也知道对方没恶意，于是调侃了一下。

【裘然】：好的，哥哥。

【/】：？叫单数就行。

看来是个古板，【裘然】逆反心上来了：哥哥哥。

雪俞皱眉看着自己的聊天界面，这年头的小孩都这么叛逆吗？

裘然反手把雪俞的备注改成了哥哥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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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朋友（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