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系完了明青，游羽走到别墅顶楼的阳台，隔着阳台的植被向下看。

在底层时，别墅花园里高大树影让别墅之外的地方看起来模糊不清，但在顶层就不一样了，一切清晰可见，道路上偶尔有车辆疾行的影子，游羽确认了一遍周边没有人监视，回到了二楼的书房。

如果裘然是因为为联盟卧底的事情暴露，虽然怀疑不到他身上，但因为他跟裘然的关系，肯定会来监视他，以防裘然来找他的时候，他包庇裘然。外面既然没有监视的人，说明裘然暂时没有暴露，或者集团暂时没有动作。

书房是绝对安全的地方。

游羽坐在桌前，思索片刻，给商佐打了通讯。

商佐正在办公室里听秘书汇报近期的工作内容，这个秘书是费杉给他安排的，明面上的工作任务是协助商佐收集集团内部所有人详细的异能信息，依照商佐的意愿排除适当的人手去研究适当的人。

当然，暗地里的任务还得加上一项，就是监视商佐的每一个动作，并时时反馈给费杉。

不过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合作，陈秘书对商佐已经有些佩服了。在集团这种尔虞我诈的生态环境下，眼前这个人不仅空降接手了棘手的任务，还完成得非常完美。

费佐接手这份工作不过三四个月，目前除了几个高层及他们的保镖之外，剩下人的异能情况基本都被他的摸清，并整理成文件递到费杉的案头，期间他甚至还抽空去了一趟无忧岛，带回了羽蛇的血液，为人鱼拥有羽蛇拟态这一实验提供了强有力的素材。

这些事如果换一个人完成必然会得到重用，可惜这个人偏偏是费佐。

只不过，陈秘书偶尔觉得费董对费佐的态度很暧昧，她好像不忌惮费佐，也不担心费佐会威胁到费文，甚至放手让他去做各种重要的事情，让他将公司所有人的秘密握在手里。

当然工作做得太好也是有弊端的，因为调查异能的事情，费佐在公司里得罪了不少人，但他对敌人出手从不留情面。

入职到现在，挑衅费佐的人陈秘书压根数不过来，只不过每一个都被费佐粗暴、快速地送入了急诊。

以前也不是没有人见过毒系异能的人，神经毒性也很常见，但这么肆无忌惮使用的人大家都是第一次遇见，送得快赶得上解毒就还好，赶不上就集团养着，所以如今已经很少有人闲得没事来挑衅费佐。

费佐的毒液可以让人命悬一线，也能让人一睡不起，当然也像别的异能一样会有一些限制——被害人必须直接触到毒液。

这是陈秘书这段时间观察得出的结论，也一并记录在案，交给了费杉。而费杉对费佐做的事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或许跟外界猜测的一样，她的确是在用费佐帮费文清理池临世的党羽。

陈秘书继续汇报自己这两天跟踪收集来的内容，等着对面人的指示。

商佐靠在厚重的椅背上，身体稍有些后仰，一只腿的脚踝搭在另一只的膝盖上方。他一边听陈秘书的汇报一边思考，从始至终他一言不发，却让陈秘书莫名觉得压抑，黑色的眼睛转过来落在他身上的时候，他甚至结巴了一下。

陈秘书时常觉得他这个上级像是某种警惕性极高的野兽，不是猎豹或者狮子那种看起来就攻击性极强的物种，而是像冰凉的蛇类，在暗处窥探、思索，无声地收集所有的气息和声音，在必要的时候雷霆一击。

不出手则，一出手就是致命一击。

他刚好说到池临世的部分，语气慎重起来，在商佐的注视下战战兢兢。正说着，一连串急促的通讯铃声响起，打断了陈秘书的汇报，商佐转了下手腕，投影从手腕的极片透出来，显示他收到了一个通讯。

陈秘书察觉对方身上某种冰冷压抑的气息在看见通讯那一瞬间消失了。

发现是游羽，商佐的嘴角微不可查地弯起，给陈秘书留下一句话：“我老婆找我有事。”就起身往阳台走。

陈秘书注视着他离开的背影，莫名觉得他在炫耀，费佐的感情生活也是费董关注的部分之一，尤其是跟池月有关的部分，陈秘书觉得今天又有东西可以汇报给费董了。

只要能持续把消息递给费杉，他的姐姐就能一直得到治疗。

商佐走到阳台边缘，确认附近没有人能听见他说话之后，接通了游羽的电话。

游羽的声音从那边传来，“佐哥，你那边方便吗？”他试探着问。

“你说，我在阳台。”商佐答。

游羽松一口气，他听起来还算镇定，但说的事情却不那么普通，“裘然失踪了。”他将刚才发生的事情截取重点向商佐描述，把晚上冉齐可能会来和联系明青的事情也一并说了。

商佐听完沉默片刻，“我今天刚见过费董，她还问你怎么样，其他没什么事。”他委婉地暗示集团内部一切平静。

“冉齐晚上什么时候到？我今天没看见他来上班，现在也没来。”商佐继续透露着消息。

他早上去费杉办公室的时候，路过了冉齐的，门口的秘书台上还放着没送进办公室的文件，可见冉齐迟到了。

游羽听着商佐的话，渐渐安心，斟酌着说：“裘然酒吧的工作会被影响吗？”

对于要不要通知酒吧那边裘然的情况，游羽很拿不准，他害怕一旦说了，联盟选择放弃裘然，甚至立刻派人抹杀裘然以免泄密。这是集团面对这种情况一惯的做法，虽然残酷但不得不说有用，因为卧底的据点一旦暴露，会牵连的人实在太多。

但此刻是联盟面对这样的情况，游羽心存侥幸，毕竟从他几次接触联盟的情况来看，联盟似乎更人性化一点。

商佐听懂了游羽的顾虑，“别担心，至少今天之内可以，但你还是要先告诉刚刚的人具体情况，然后让他带你去找负责人。”

“好。”游羽点头应下，又迟疑着说，“你可以留在集团注意冉齐的动向吗？他应该还是会先去上班。”

商佐调侃着笑，“没问题，游董。”

游羽也被他带着笑起来，紧张的气氛缓解了些许，游羽刚挂掉电话，新的通讯又接入了，这次是明青的，游羽立刻接通，明青的声音传来：“羽哥，我已经到达你说的地方了，附近确实有集团的人盯梢，不过我已经进到房间了。”

“情况怎么样？”游羽问。

“房间里没有人，床铺很整洁，水槽和牙刷都是干的，这里的人至少从昨晚开始就没回来。”明青一边汇报一边检查裘然的屋子，仔细搜索了一圈之后再没有别的发现。

“好，谢谢你。”游羽答，“你——”

“等一下。”明青忽然打断道，“我接一下另外一个通讯。”

游羽没来得及说好，明青已经切了通话，他心里没来由有几分不安，但也只能等待。

明青在裘然的房间里，接通了意外接入的通讯，“高妮姐？”

“明青，我给你一份资料，已经发过去了，你现在过去找人。”高妮语气有些急，“务必要小心隐藏，不要暴露，附近可能有集团的人。”

这说法让明青感觉到一丝熟悉，他在听高妮吩咐发过程中已经点开了资料，资料里是一个金发碧眼的年轻男性，穿着联盟特工的制服拍了证件照，明青粗略扫了一眼，视线落到地址那一栏。

“嗯？”

他奇怪的声音引起了高妮的注意，“怎么了？”高妮问。

“唔……我现在就在这里，刚刚检查过一遍。”明青如实说，“这里的人昨晚就没回来。”

高妮语气一变，“你在那里？谁让你去的？”

明青眨眨眼，如实说：“指挥官的……爱人？”

高妮一愣，“游羽？”

“嗯。”

高妮思忖片刻，说：“那你问问他的意见，看他愿不愿意合作，如果可以就带他到我这里，我发地址给你，别让人发现他的踪迹。”

“好。”明青答应高妮，将通讯切回游羽这边，“羽哥，你还在吗？”

游羽一直在等着，听见明青的声音，他立刻说明了自己的意思，“明青？我想见见酒吧的负责人，你在的这个房间属于你们的一名特工，他现在被冉齐控制了，我想救他。”

明青愣了一下，没想到任务这么简单就完成了，“可以，她正好也想见你，你在哪？我来接你。”

游羽松了口气，将家里的地址报给明青之后终止了通讯。

十点，克罗默集团照常进行例会。

商佐早早入座，冉齐姗姗来迟，一路风尘仆仆的样子，不知道是去处理了什么事情，他进了会场看见唯一剩余的位置，走到了商佐旁边坐下。

蛇类是使用犁鼻器辨认和品尝的气味的。而羽蛇拟态时，可以同时拥有两种嗅觉模式，两种模式共同作用时商佐的嗅觉就会极为敏锐。很多时候这种敏锐是一种负担，它会让路边垃圾桶的味道变得更加的刺鼻，所以大部分时候商佐不会使用双嗅觉系统。

但在某些时候，双嗅觉就显得非常必要，冉齐在他身边落座的时候，商佐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那不是冉齐信息素的草叶味，也不是他身上沐浴露的气味，而是藏在这些味道背后，一股很微弱的烟气，带着点细微的胶臭味，像是棉类和胶制品混在一起烧焦的味道。

一般人察觉不到这种气息，但对于商佐来说，那些气味的粉尘漂浮在空气里，哪怕洗了澡、换了衣服，也还是会避不开地沾染上一点。

这种味道显得格外微妙，因为游羽的叮嘱，商佐没有掉以轻心，他短暂起身离开，将这个信息发给了游羽之后才返回会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