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方逾拾在回来之前,对搞掉方凯自己联姻还抱有迟疑态度。

但今天之后,这抹迟疑就彻底消失。

一是自己装不下去了,二是那母子俩小动作太大,他等不及方廉按部就班分家产了。

换句话说,就是他要谋权篡位。

单靠自己一个人,在方廉眼皮子下肯定难以做到,他需要一个能避开方家人的空间施展拳脚。

梁家,是很好的选择。

……

两天后,方逾拾在海城最大的会所内,刷掉了五十多万的消费额。

一群狐朋狗友玩闹到十点多,才纷纷离场。

最终,顶层414包厢内就只剩下了三个人——

方逾拾,江麓,还有一位栗色大波浪卷发的漂亮女士。

方逾拾喝了不少酒,但酒量优秀,丝毫看不出醉意:“宋井溪,你手生了。”

说话间,他手腕划出漂亮线条,骰盅打开,里面三个“6”排得整整齐齐。

宋井溪白眼:“得,就你功力不减当年。”

方逾拾挑眉:“拿钱。”

宋井溪骂骂咧咧转账。

宋家和方、梁是一个级别的豪门,两家争夺的项目她家也有参与,不过及时止损,早早就抽身而出。

她和方逾拾江麓都是大学同学,家庭和性格相投,关系自然好,是除江麓以外,最了解方逾拾的人。

“对了,你爸绝对不会让你去联姻,是你自己要去的吧?图什么?跟梁家联姻,你爸还能当你自家人?”

方逾拾喜欢跟宋井溪说话,因为她比江麓聪明,一点就通。

他闭目养神,手指交叉置于腹部,慢悠悠回道:“等方家都是我的,还需要他把我当自家人?”

宋井溪“啧”了一声,对他比划大拇指:“够狠。你爹已经确定下来了?”

方逾拾:“没。估计快了。”

自己不能主动提,太过积极惹人怀疑,只能等方廉说。

话都说到那份上,他不信对方无动于衷。

江麓醉的厉害,闻言却也挣扎起来掺和几句:“唉!可怜我们小拾爷,英年早婚,以后在这儿是不是再也看不到你了?”

“不至于。”方逾拾懒洋洋把凑过来的江麓推开,“形婚而已,只要彼此精神身体不出轨就行。”

江麓眨着眼:“都形婚了,你还在意出不出轨呀?”

不等方逾拾回答,桌上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上面联系人的备注让江麓和宋井溪醉意顿消,目不转睛盯着方逾拾。

方逾拾勾勾手指,江麓立即八卦地把电话接通,手机送到他耳边。

方逾拾乐了,压下笑意,对电话那边人说:“爸?”

“小拾,生日快乐。”方廉说,“你那边怎么那么吵?”

“路上呢,街边有驻唱。”方逾拾看着包厢单向玻璃外的热闹场面,脸不红心不跳扯皮。

方廉不疑有他,寒暄两句,直入正题:“小拾,今年那个项目主办方来催了,爸这边压力太大,梁家……”

欲言又止,很为难似的。

宋井溪江麓两人作干呕状,方逾拾绷着脸,故作深沉:“爸的意思是,需要我去联姻吗?”

方廉沉默片刻:“知道委屈你了,但实在是没有办法,但凡小栖大几岁,我也不会让你去。如果你愿意,该有的补偿,爸一分都不会少你。”

方逾拾弯起眼睛,尾音轻轻上挑:“好啊,我可以。”

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方廉欣喜之余还很愧疚:“小拾,你最近不忙的话,可以来公司上班,熟悉熟悉业务。”

方逾拾忍了好半天,才没嗤笑出声。

“没问题。”

挂了电话,他立马开瓶酒,和宋井溪江麓碰完杯,大摇大摆朝楼下热闹的大厅走去。

“你俩份子钱不许少,祝我新婚快乐!”

联姻的事儿,就这么板上钉钉了。

方逾拾刚回国,有一大堆事等待处理。

几天转下来,直到一周后,才抽出时间和家里约好,准备跟梁寄沐见上一面。

不过这见面在方逾拾看来很没必要就是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江麓不请自来要当他的军师,跟他一起坐在镜子前,又打开了名为“LJM”的文档。

“说实话,我现在还有点恍惚,F大的大众情人马上就要被你玷污了。”江麓感慨。

F大活招牌梁副教授,靠着一张脸火出圈,又靠专业水平在热榜上经久不衰。

人帅课讲得也好,家境优越,斯文儒雅,简直就是小说男主标配。

方逾拾充耳不闻,全部注意力都放在眼前的文档上。

衬衫t恤西装裤,龙井毛尖大红袍……

好极了,都是些和他生活完全无关的东西。

他烦躁地揉了揉头发。

几搓染成克莱因蓝的头发登时张牙舞爪暴露在空气中。

说来也是丢人,千杯不醉的他生日那晚放纵过头,耍酒疯去理发店染了一头非主流挑染蓝毛。

江麓用一根手指压下他的头发:“你这头发,梁教授应该不乐意看到。”

“废话,他要是爱看,我还能愁成这样?”方逾拾手指绕着头发,漫不经心道,“我不是想让他喜欢,就是怕这种老正经脾气倔上来,宁愿离家出走也不愿意跟我联姻。”

梁寄沐可以不喜欢他,但不可以讨厌他。

表面婚姻也要说得过去才能成。

江麓想了想梁寄沐的人设,觉得可能性很大。

“那怎么办?现在去染发?”

“别了,好不容易染一次满意的挑染,回头就说我跟人打赌输了,不得不染。”方逾拾一边摘耳钉一边胡诌借口。

他右耳三个耳洞,耳骨上一个,耳垂上两个。左耳朴素点,就耳垂一个洞。

只不过左边眉毛上还有两个上下对称的眉钉,非常叛逆。

幸好这些洞他高中就打了,现在基本定型,少带几天也不怕长实。

方逾拾很喜欢这些bulingbuling的首饰,如果结婚就再也不能带了,他会抑郁自闭的。

希望梁寄沐婚后是个不着家的“渣男”。

摘掉所有首饰,隐约的小洞也被遮瑕膏盖住,头发一散碎发下垂,放荡不羁的叛逆少年忽然变成了翩然纯洁的白月光。

江麓一时间都看迷了眼,差点被唬住。

方逾拾瞥他一眼:“收起你下流的目光。”

一句话,让江麓心碎回神:“你要是女孩子,我肯定……算了,你就是天仙,我也不敢追你。”

方逾拾踹他一脚,打开自己的行李箱:“来,帮我参谋一下战袍。”

他昨晚搜过了,“怎么样才能让正经人对你一见钟情”。

某度的搜索结果很精彩。

【四个细节,让男人对你怦然心动!】

【撩汉小技巧:两个方法,让他对你一见钟情。】

【……】

挨个点下去,方逾拾脸上的迷惑越来越重,逐渐朝着“地铁老人手机”的表情包发展。

是他太久没回国,和国内生活脱节了吗?

这些贴子内容回答,为什么他完全无法理解?

脆弱保护欲,纯洁小白花……

这都什么跟什么?

得,某度不靠谱,他去小说软件找几本主角人设相仿的书,总不会出错吧?

经过几番比较,藤校毕业的优秀研究生摸着下巴,总结出结论:有氛围感的青春偶像剧,邂逅式一见钟情占比最大。

于是面对满箱子的美式炸街潮流风,两人同时陷入诡异的沉默。

方逾拾抹了把脸:“没事,我有准备。”

他拿出回国当天,为了应付方廉现卖的那套衣服:“凑合一下吧。”

十分钟后。

一身纯白t恤、黑色运动裤,所有首饰卸得一干二净的方逾拾,清爽模样堪比嫩生生男高。

江麓大开眼界,惊呼道:“真像个人啊。”

方逾拾:“……你真会夸人啊。”

一见钟情tip1:第一印象。

见色起意是一见钟情的先提条件。

虽然挑染的几撮蓝毛造成了点瑕疵,但无伤大雅。

方逾拾对自己颜值有自信,只要找准定位,不愁拿不下人!

敲定好着装打扮,两人便准备出发。

临出门前,方逾拾犹豫片刻,还是拿上了自己的户口本身份证。

宋井溪说今天黄历是个好日子,宜开张来财,适合他这种商业联姻。

他虽然不信这些,但宋井溪都查了,多拿个户口本也不碍事。

反正今天没事,梁寄沐愿意的话,还真能顺便把证领到手。

方廉发来的见面地点就在不远处,中午路段拥堵,走过去更快。

方逾拾哼着歌,跟江麓打打闹闹往那边走。

路过运动专卖店的时候,忽然顿住脚步。

一见钟情tip2:氛围感。

自带滤镜的初见会让人产生心动的错觉。

青春校园偶像剧好像经常有骑单车的浪漫邂逅吧?

方逾拾想了想,跟江麓不谋而合,一人买了一辆自行车。

江麓买的彩色车身,而方逾拾忍痛舍弃酷炫夜光的,选择了朴素单调的白车。

他俩长腿一跨,骑着车挪到骑行道上。

江麓挑衅:“你骑不过我。”

方逾拾冷笑:“菜鸡。”

两人大眼小眼对视片刻,齐齐冲了出去!

五分钟后。

方逾拾浑身散发着阴沉气息,看江麓一脸菜色跟人吵架。

他俩在道上规规矩矩骑得好好的,忽然有辆玛莎拉蒂没打转向灯就拐弯,方逾拾侥幸逃过,江麓却被撞了个正着。

索幸人没啥事,就是自行车坏了,江麓本想算了,结果对方恶人先告状,下来把他俩臭骂一顿。

方逾拾他们能是隐忍的人吗?

必然不可能!

两波人当即对骂起来,还叫了警察。

方逾拾不想碍别人的事,跟警察知会一声,想去路边处理。

可惜玛莎拉蒂车主不配合,连着警察一起骂:“你知道我这划痕修一下多少钱吗?你们两个穷酸学生赔得起吗?!”

方逾拾:“……”

中午路段拥堵,玛莎拉蒂还杵在红绿灯路口,非常碍事,不一会儿,这片地就听取鸣笛声一片。

梁寄沐以10迈的速度开着,食指已经在方向盘上敲了不知道多少次。

今天上午学生实验室搞碎了仪器耽误许久,随便带出来个助手还不会开车,现在又碰上堵车……

所谓祸不单行啊。

副驾驶的助手也很焦急:“这前面是在干什么?”

梁寄沐表情淡淡:“不要着急。”

助手看着他快敲出火星子的手指,咽了咽口水:“不然我下去看看?”

梁寄沐单手轻推眼镜:“可以。”

等助手下车,梁寄沐沉稳内敛的表情瞬间出现裂缝,俊秀的眉头蹙得能夹死苍蝇。

骨节分明的手指悬于领口,滞留半晌,最终忍住了扯开衬衫领口的冲动。

趁着车上就他一个人,从后座车载冰箱中拿出一瓶冰可乐,飞快给所剩无几的保温杯蓄满。

“教授,是前面出车祸了。”助手很快回来,“咦?您保温杯竟然还有茶水?好能装!”

“嗯。”梁寄沐恢复成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淡定喝了口可乐败火,“很严重吗?”

“不严重。”助手捂脸,“就是自行车不小心擦着豪车了,豪车车主骂骂咧咧,方言很重,我没听清骂了什么。”

海城这么大,总有些小心眼不讲道理的土豪。

梁寄沐了然,眼见距离和方逾拾约的点越来越近,终于忍不住亲自下了车。

不是去劝架的,是去找近路的。

只是找路的过程难免会路过车祸现场。

他下意识抬头望去,人群中那颗出挑的后脑勺弧度完美。

哟,出事儿的学生看样子还是个帅哥,怪不得围观群众这么多。

梁寄沐潜意识觉得眼熟,眯起眼睛,又看过去第二眼。

这次不巧。

因为帅哥转过了头。

阴差阳错般,四目相对。

梁寄沐:“……”

方逾拾:“……”

梁寄沐知道方逾拾长什么样。

方逾拾也有梁寄沐的各种官方照。

所以,他们认识彼此的脸。

此刻,梁寄沐嘴边还是呼出欲出凑热闹的冷嘲热讽,方逾拾脸上不耐烦的凶神恶煞还尚有残余。

“……”

完蛋。

完美偶像剧般的初次邂逅,好像出了点差错。

方逾拾面容扭曲一瞬,在上前打招呼和视而不见装瞎之间摇摆不定。

不等他有个决策,对面那人忽然转身,以一种飞速的平移姿态,往反方向瞬移。

方逾拾:“?”

是没认出来他,还是认出来了觉得丢人,不想相认?

他不会想到,自己设想的一百种可能,没一种猜对。

梁寄沐很久没走这么快过了。

他直直返回车边,大力拉开副驾驶的门。

助手吓了一跳:“教、教授?”

助手其实是有些怕梁寄沐的。

这人确实如传闻中斯文礼貌有涵养,但……说不上来,就是觉得对方有股令人心生怯意的气场在身上。

都说读书人面善好欺负,可梁寄沐站在那,隔壁街的混混都要退避三舍。

梁寄沐一言不发,忽的凑近他。

看着越来越近的神颜,助手一大老爷们甚至颇有些脸红心跳:“您……”

梁寄沐:“好闻吗?”

助手:“?”

梁寄沐耐着性子重申:“香水,好闻吗。”

助手找回理智,感受着淡淡的男香,后知后觉发现,他们教授今天好像换香水了。

平时梁寄沐身上都是些清新的花香味,甜得让他满脑袋疑问。

那种甜甜的初恋香跟教授本人根本不配啊!

今天怎么忽然转了性?

助手满头雾水。

不过……

比起花香,淡雅的木质男香确实更配教授!

“好闻啊!您的品味一直在线!”助手彩虹屁手到擒来,“很出尘的自然香,一闻就感觉……”

刚打算胡诌个天花乱坠,男人眸子就定定落在他身上。

这是梁副教授提问学生检查功课的前兆。

“……”助手不由得认真,“感觉您必定很有教养和内涵。”

梁寄沐收回视线:“谢谢。”

过、过关!

助手仿佛渡劫,看着某位教授风尘仆仆袭来,又火急火燎离去。

这是……

怎么了?

没人知道,从Diptyque的檀道,到Hermes的大地,最后到梁寄沐现在身上Aesop的悟……是这几天他日夜不休挑出来的战果。

梁寄沐反反复复仔细挑选,终于在一堆新买的沉稳男香中挑中了这三瓶。

剩下十几瓶“淘汰选手”还在家里储物室,乱七八糟堆在一起。

另一边,车祸现场。

方逾拾已经没心思吵架了。

满脑子都是梁寄沐离开前复杂的眼神。

操,搞科研的都这么难懂吗?

比孙悟空的金箍棒变化都琢磨不透。

一见钟情tip3:魅力点。

要无意中自然展露自己优秀过人的技能点,抓人眼球。

……tip2刚宣告失败,这个tip不会还没展开就夭折了吧?

正思忖着,忽然身后一道好听清越的声音裹挟着清新木香,叫了他名字。

他愣怔回首,和金箍棒……不,是和梁寄沐,再次对上视线。

不过这次是近距离。

那张完美精致的面容近在眼前,两人相隔不过半米。

他睁大眼睛,针对梁寄沐本人设置的人设文本顿乱一团,一下子没找准定位。

联姻对象先发制人,斯文地冲他一点头,声量语气都拿捏得恰到好处:“方先生,我没认错人吧。”

方逾拾被晒懵的脑子立即高速启动运转。

来了!来了!

不要慌,方逾拾,你是高材生,是Y、M两国出了名的交际花,蝉联过两次辩论赛冠军,论口才,没人比得过你!

高情商,稳住,你可以,你就是高情商本商!

他露出一个完美无瑕的笑容:“没认错,没想到提前在这儿见到您。我朋友……出了点意外,不好意思,耽误您时间了吗?”

“没有,不着急。”梁寄沐笑笑,“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不用,这马上就处理完了。”方逾拾摆摆手,顺带夸他,“还是您有耐心,不像后面那辆保时捷,喇叭已经按十几次了。”

梁寄沐顺着他目光看去,看到了自己保时捷的青蛙头。

“……”他笑容不变,“好巧,我刚刚在车上也教育我助理开车要耐心。”

方逾拾差点被口水呛住。

操!

还好是他助理开的车,不然多尴尬!

后面江麓和玛拉莎蒂车主已经安静下来跟警察交涉了,连带着他们两人,也诡异地沉默住。

不,这样不行。

方逾拾拼命想着不冷场的措辞,脱口而出:“梁教授这个点,是干什么去的?”

“……”

沉默,震耳欲聋。

方逾拾说完,有种自己砸死自己的冲动,脑袋都下坠了,不敢去看梁寄沐表情。

他脑子是进水了吗?两人中午约见面吃饭,他竟然问对方干什么去?!

善于交际的E人此刻脚趾差点挖穿地心。

然而想象中的嘲讽和无语并没有传来。

面前那人轻笑一声,一本正经回答:“约了人吃饭,按理说已经到点了。不过现在看来,好像也不算迟到。”

方逾拾微不可查拧了拧眉,抬头和他对视。

梁寄沐视线不闪不避:“你呢?也是赶时间吗?”

两人离得不远也不近,很巧妙的距离。

所以方逾拾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抹ooc的兴味。

他舌尖抵了抵上腭:“是的,我也很赶时间。”

梁寄沐刚想再问,对方却紧接着自己的话,继续补充回答。

方逾拾眉眼弯弯,两手置于身后腰窝处交握,俨然一副乖巧单纯的好学生样子。

“我赶着去结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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