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在墙角上的男孩儿明显愣了一下,随后猛的挣扎起来!
“那也不要你管!”
骆之漾挣扎不掉,索性不逃了,从两米多高的墙上翻身而下。
梁子墨来不及避开和他装了个满怀,两个脑袋的撞击的一瞬间砰的一声炸响在耳蜗里!
脑袋里嗡嗡的,他被这人形石头砸的几乎眼冒金星看不清东西。
骆之漾也好不到哪儿去,额头浮起一片不正常的红色,刚刚那一下砸的不轻,但他爬起来就要跑!梁子墨连忙去抓他,只摸到一片衣角,这小子滑的跟泥鳅似的溜了。
“小兔崽子!别跑了!”这时,夏禹不知道从哪个方向蹿出来追去,外头动静太大,惊动了屋里头的村长。
夏禹人高马大,三两下就抓住了脚步趔趄地小泥鳅。
“放开!放来我!”
“少叽歪……我C,墨哥你没事儿吧,怎么还弄出血了!?”
夏禹摁着骆之漾赶过来,立刻就发现了梁子墨的异样。
“哎哟哟,这怎么搞的这!”村长拿着手电筒出来,照到梁子墨身上的时候吓了一跳,赶紧把他从地上扶起来。
梁子墨看不见,但在场其他三人看的清清楚楚,他头上的血流了一脸,那样子很是吓人。
夏禹立刻凶神恶煞的按着骆之漾,把他的双臂反扣在背后,推到梁子墨面前:“是不是你干的?说话!自己好好看看!”
骆之漾看梁子墨的脸和他脸上的血之后,好像终于意识到自己闯了货,稚嫩的面庞上浮现一丝惶恐之色,话说都变得支支吾吾:“我……我……”
梁子墨沉下去一口气,忍着伤口的疼痛抬了抬手:“先别说了,这里哪里能先处理下伤口?”
他不能留疤,不然以后上镜拍照片就有大问题了。
村长说:“老金家只能抓点药,怕是得要去镇上!”
老金是村里的老村医,其实没啥学历,就是年轻时在药店上过班,大概懂一些什么病吃什么药,平时村民有个小病小痛就找他拿点非处方药。
夏禹知道他宝贝脸,立刻说:“村长,你拿绳子我把这混小子绑了!我带墨哥去镇上,等我们回来再收拾他!”
梁子墨打断他:“别,夏禹,他也受伤了,让他跟我们一起去吧。”
夏禹:“你也不怕他到了镇上跑没影,到时候上哪儿找他去?”
梁子墨看着骆之漾稚嫩惶恐的脸,十分冷静的说:“他不会跑,让我跟他聊聊。”
夏禹:“……”
出村的那条路就是梁子墨来的路,他这次比上次熟练很多,但依旧是被夏禹拉着的。
夏禹说怕他脑袋疼,走路不注意摔倒,骆之漾则一声不吭的跟在两人身后,没再作妖。
这几天天气好,路面积雪没那么厚了,走起来速度快了不少。
一个小时后三人出了村口,夏禹提前打电话叫的拖拉机司机已经到了在等他们。
上车颠簸着,梁子墨也没忘给何蔓去个电话。
何蔓性格火辣,现在一听出了这样的事立刻就炸了!
“我跟老汤早就劝过你别去别去,你自己都照顾不明白自己呢,跑去乡下带那群野孩子?现在倒好,你还被熊孩子把脸砸破相了!”
何蔓恨铁不成钢,喝了口水继续输出:“那大山里到底有什么东西把你魂都给勾走了?你脸要是留疤了,老汤可不会再用你了!”
梁子墨完全没被她的架势吓到,苦笑一声:“行了蔓姐,骂也骂完了。你给我寄点药膏,肯定不会留疤!”
何蔓叹了口气:“地址发给我,你休想我去山里看你!”
“行,我一会儿发给你。”说完,梁子墨挂了电话。
司机往外开了很久,忽然上了柏油路,道路两旁立着年久失修、光线虚晃的路灯。
夜晚很静,但拖拉机车上很吵,三个人坐不开副驾于是一齐坐到后车板上。梁子墨靠着车头休息,暂时没多余的力气大声讲话。
“虚伪。”骆之漾忽然出声。
夏禹揪着他的耳朵,手上控着力:“你说什么?”
骆之漾倔强不屈:“我说他虚伪!说得好听是来当志愿者做好事,但是刚刚电话里的人都说了,我们是野孩子!他跟以前那些有钱人一样,想要给自己履历上镀层金,以显得自己多么仁慈,实际上心里最看不起我们!”
梁子墨忍着生理上轻微的头晕恶心,对他说:“你很聪明,脑子灵活,记忆力很强。我看了你的成绩单,明明考上了县里最好的初中却不去学校,在村里为非作歹,实际上只是为了让村民受不了你,给你爸妈打电话催他们回来带走你吧?”
“……”
骆之漾看着他的脸,哑了火。他记得这张脸,八年前,有一个女人来过大湾村,和他长得很像。
梁子墨迎着他打量的目光,继续说:“你这样自甘堕落,只会害人害己,那些为你好的人不会一直纵容你。只有想看你笑话,想让你变成废物一个的人,才会不跟你计较,站在岸边看你慢慢沉下去。”
骆之漾一听,又不理人了。
到了镇医院,医生给他拍了CT,报告显示没啥大碍,休息一下就好,还不如被石头砸破的皮外伤。
梁子墨额头消毒包扎好之后,他给何蔓发去了一个收货地址。
然后又拿着医生开的药,找到坐在走廊外的骆之漾,他一个人坐着,不吵也不闹。梁子墨走近的时候,又抬头看着他,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你认识我?” 梁子墨在他旁边坐下来,撕开棉签和药膏的包装,“来,我给你上药。”
骆之漾没有拒绝,任冰凉的药膏涂抹在额头:“你妈是不是姓舒?”
梁子墨不好点头,只能讲话回答:“对,她以前资助过大湾村。”
“你果然是她儿子,和她长得很像。那她去哪儿了?你又为什么来这儿?”
梁子墨脑袋昏沉的也没忘记循循善诱:“你要是想知道呢,明天跟我去镇里的中学报道,我就告诉你。”
小孩儿一撇嘴,“骗子。”
梁子墨也没指望他一下子就乖乖听话,笑了笑,决定忽悠他:“你问人问题得先说明自己的来意,不然没人愿意回答你。”
骆之漾:“你想知道什么?”
“你什么时候见的我妈?”
“大概四五岁的时候吧,她来过村里。”
对上了,梁子墨刚刚还在想,他妈已经去世8年了,如果骆之漾见过他妈,那应该大概在他四五岁的时候。那也是他妈妈生前最后一次出差。
他小时候没来过这里,甚至是几个月结婚之前翻到一些捐赠证书才知道有这个地方。
想到妈妈,他心里闷闷的,说:“你记忆力不错。”
“嗯,所以轮到你回答我的问题了。”
一想到那个答案,仿佛打心底里蔓延出一滩苦水。缓慢包围他的每一个内脏的细胞,浸透他的血液,手脚泛着冷意,就连眼睛都涩涩的。
他没想到自己闭口不谈八年的人,会在一个穷乡僻壤,和自己毫无瓜葛的小孩儿讲起来。
“她……去世了,我是想来她来过得地方看看。”
医院走廊的消毒水味很大,因为半夜没啥病人,灯也关了好几盏,昏昏暗暗的。
骆之漾看着他,忽然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她是个很好的人。”
“村里老人说村里的小学就是舒女士投资建的,还说会帮我们修路,但是后来忽然没联系了。我只知道在我四五岁那年她又来了一次,她长得很漂亮,我记了很久。可惜后来她又没来过了。”
梁子墨面上冷冷的,没有表情看不出情绪:“是啊,她一直都很好。”
可为什么好人都活不久?
这个话题在梁子墨的沉默里打住了,夏禹这时赶了回来。
已经晚上十一点了,现在赶回去太累,梁子墨和夏禹都决定在镇上开间房暂住一晚,夏禹在他俩看病的时候去找了附近的宾馆开房。
夏禹主动要求让骆之漾跟着他一间房,方便看人。
梁子墨就一人住了标间。
上电梯时,夏禹还在教育骆之漾,成功把小孩儿惹毛了。
骆之漾:“我是不会去镇上上学的,我爸妈过年回家要是不要我,我会让他们后悔一辈子!”
梁子墨听见这话就皱了眉,夏禹也听出了不对劲。
夏禹身为人名教师的职业病犯了:“你想什么呢?才多大点人呐就想一些不好的东西?谁教你的!”
“你要是死了,他们就更不会在意你了,只会觉得轻松。”
梁子墨直白的挑明。
骆之漾的家庭情况他了解过,他爸妈三个小孩,他深知骆之漾作为夹在中间的老二日子是最不好过的。
不然为什么爸妈在外打工,面上说在外不好带孩子,却把老大和老三都带在身边,偏偏对他视而不见不管不顾?
有些父母比豺狼虎豹更狠心,孩子于他们无用时,是甩不掉的累赘。有用时,恨不得趴在孩子身上将血吸干。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何尝跟眼前这小孩儿不是一样的人?
或许是因为太直白,骆之漾都愣住了。
梁子墨低头看着他望向自己的那双黝黑双眼,那分明还只是个不懂事的孩子,正是青春期狗刨鸡飞的年纪,怎么能因为被困心灵的囚笼而之后一辈子都因此无法展翅飞出大山?
电梯到了楼层,他们分别开来。梁子墨刷卡进房躺下的时候,也没忘记今天答应程渡的两个电话,他可不想拖到明天又是两个电话。
梁子墨心想,不知道他发烧好些了没?
彩铃响了很久很久,直到快挂掉的前一秒才被接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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