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笙知道闻人焉只是为了让他心中好受才那么说的,但是他确是发自内心感谢闻人焉。
对方救他出魔窟,又真心待,给他从未奢望过的庇护与尊重,为他挡下豺狼虎豹,也为他寻回母亲的遗物。
桩桩件件,闻人焉为贺兰笙做得太多,甚至不求回报。
贺兰笙抱紧怀中装着青玉衔芝鹿的盒子,指尖轻轻拂过盒子表面,深深感受到了“无以为报”四个字的重量,这份不对等的付出,就像是一根刺,深深扎在他心中。
车厢内只有低沉的引擎声和窗外偶尔投射进来的模糊光影。
贺兰笙的视线不自觉飘向驾驶座,闻人焉侧脸的线条在仪表盘幽蓝色的微微光线下显得格外清晰,神色专注,剑眉星目,鼻梁高挺,一双薄唇此刻紧抿。
薄情……看起来薄情到了极点。
情。
这个字毫无征兆地闯入贺兰笙脑海中,他的呼吸一瞬之间停滞。
又绕回到这个字里,即使他最近几天,再小心翼翼地躲避,可早就被搅乱的心湖,怎么可能没有丝毫变化,只是他不愿直视而已。
贺兰笙仓促地挪开视线,看向窗外飞速被甩在身后的夜景,试图压下心中那股莫名的慌乱。
伴侣、婚约、丈夫……
每一个词语都显得那么陌生,父母过早缺席他的人生,跌宕起伏的人生经历,只负责推着他往下走。
却从未填补过他“情爱”上的空缺,他从前无力也没有空闲去触碰这个领域,使得他被动、懵懂。
他想象不到自己和任何人建立亲密关系的场景,那仿佛是另一种人生。
然而,此刻,贺兰笙却仿佛被这片空白无声蛊惑,心底悄无声息的浮现出一个人的名字——闻人焉。
当这个名字出现的时候,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不是那么排斥,也没有预料中的抵触和恐惧。
不可否认,他对闻人焉早就产生了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起初他认为是感激,可后来那个吻又残酷的将这个答案从他心底抹去。
是喜欢吗?
就像是无数的作品中描述的那种感情,即使飞蛾扑火,也要迎难而上。
可又远远达不到那样的程度……
贺兰笙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迷茫和混乱之中,他就像是误入迷宫的旅客,急切的寻找着迷宫出口,从而继续自己的旅途,可却连方向都找不到。
这样的复杂感情之中,到底有多少是纯粹的“喜欢”?
贺兰笙下意识抱紧怀中锦盒,妈妈,你怎么什么都不教我就走了,这个答案,我想不清楚……
他的视线重新落在正在开车的闻人焉背影上,眼神中带着一种深深的困惑、无助,和探寻。
寂静的空间之中,没有任何人告诉他,那到底是“喜欢”的种子在萌芽,还是被误判的“感激”。
就在他思绪纷乱的时候,车身猛地一沉,发出一声沉闷地异响,在寂静无人的郊区公路上,价值四千多万的跑车毫无征兆地抛锚了。
闻人焉发出声意味不明冷的笑,他控制着抛锚的汽车稳稳停在路边。
眼前的事故将贺兰笙从胡乱思绪中拉回到现实里来,看着闻人焉下车的查看的背影,那份刚刚还缠绕他心底的迷茫,瞬间就被眼前的问题取代。
只是,心底这份因为闻人言产生的,无法被定义的感情,随着这场事故,更加扰乱他的心。
贺兰笙抱着锦盒跟着下了车,站在路边,夜风吹拂过他微乱的发丝,带着深秋的寒意。
周围一片寂静,只有偶尔驶过的车划破黑暗。
汽车轮胎没有任何问题,不知道是哪里出问题了,闻人焉站在一边打电话,贺兰笙静静陪在他身旁,寂静天地之间,仿佛只有他们二人。
闻人焉靠坐在汽车引擎盖上,他手里握着个火机把玩,余光看向旁边的呆呆站着的贺兰笙,一时有些好笑,等了两分钟,对方都没有反应。
他叹了口气,将打火机揣回到兜里,伸手冲贺兰笙招了招,“乖乖,过来点,站在那边风大。”
贺兰笙看见他招手的时候,下意识迈步走过去,可没走出两步,脑子就接收到了闻人焉对他的称呼,耳朵迅速染上一层红晕。
但碍于没在第一时间发出困惑,现在开口又有些事后找茬的嫌疑,于是没有吱声,默默走到闻人焉身边。
闻人焉伸手给他理了理身上的衣服,最后拍了拍他的胸膛,他没有强制贺兰笙做什么,只柔声道:“如果冷了就去车上坐着,感冒会头晕的,好吗?”
贺兰笙本来心里就是一团乱麻,闻人焉还拍他胸,那颗掩藏在胸膛下的心脏就像是做贼心虚一般,加速跳动起来,白皙的脸颊浮上一抹红晕,他点点头。
闻人焉看着他明显红起来的脸,心软得一塌糊涂,视线落在贺兰笙微抿着的唇,眸色不断加深,喉结上下滚动。
他摸出揣在包里的烟,抽出一根叼在唇间,刚刚才被放回去的打火机又被拿了出来,复古设计的滑轮打火机,发出“嚓”的一声,火光染上烟尾。
白色的烟雾从唇齿间溢出,贺兰笙已经和闻人在一起小半个月了,还是第一次看见他抽烟,在闻到味道的那一瞬间,他立刻屏住呼吸,脖子都挺直了。
闻人焉瞥见他动作的那一刻,身体比意识更快,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只有拇指和食指指腹处来轻微的刺痛,以及躺在掌中早已熄灭的烟。
他的视线落在自己手上,不知在想些什么,沉默片刻,“抱歉。”
“没关系。”贺兰笙已经习惯了闻人焉动不动就冲自己道歉的事情,虽然有时候他也想不通对方有哪里对不起自己,但是既然先生觉得自己有,那就有吧。
一辆蓝色的跑车呼啸着从他们身边驶过,刺目的车灯扫过路边站着的两人,尤其是抱着盒子,在昏黄光线下显得更加单薄精致的贺兰笙。
黑暗之中,汽车的车窗在贺兰笙面前摇下,贺兰笙瞥见坐在副驾驶上的年轻男人,对方也看见了他。
汽车疾驰而过,还没开出多远,猛地发出一声尖锐的刹车声,在黑暗中极其刺耳。
跑车的速度很快,即使刹车之后,也开出去十几米才停下,车还没有停稳,副驾驶的车门就被人打开了。
汽车上走下来一个男人,身形清瘦,穿着一身西服,看起来也像是刚刚从锡蓝山庄出来的。
他步履匆匆地走了两步,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举动太引人注意,速度慢下来,视线锁定贺兰笙,就走过来了。
“嘿,两位帅哥,车抛锚了吗?”他的声音带着点轻佻,说话的时候目光还一直停留在贺兰笙身上,“需要帮忙吗?这地方可不好叫车。”
闻人焉的表情瞬间冷下来了,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带着浓烈的排斥,他站起身,那股无声的压迫感袭来,往前走了半步,将贺兰笙半挡在身后。
贺兰笙感受到闻人焉身上散发出的冷意,也看清了面前人眼中毫不掩饰的意图,他的眉头微微蹙着,礼貌但疏离的开口,“抱歉,不用麻烦了,我们已经联系人了。”他说的很清楚,拒绝的意味也十分明显。
但显然,贺兰笙低估了面前男人的脸皮,对方看着贺兰笙就连衣服也穿得整整齐齐的,心下更满意了,开口道:“哎呀,别急着拒绝嘛,他们再快,还有现成的快吗?”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名片,不由分说往贺兰笙怀里塞,“认识一下嘛,我叫王文深,我最近在拍电影,缺一个合适的演员,我觉得你就很适合,你觉得呢?”
贺兰笙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手,往左边躲了一步,身体几乎贴在闻人焉后背上,脸上写满了抗拒和不悦,他不想接,甚至想推开那只手。
“拿着呗,又不会少块肉。”王文深脑子明显缺根弦,压根没有意识到贺兰笙的抵触,依旧笑嘻嘻地往前递,“考虑考虑嘛,多少人求都求不到的机会,这是我的私人号码,24小时接听,你什么时候想清楚什么时候给我打电话都行,我敢担保,你拍了我的电影绝对红遍半边天,所有问题你都不需要担心,我都会为你解决,你点头就行了……”
王文深还在滔滔不绝的宣传和自己干活的好处。
贺兰笙看着几乎要戳到自己胸口上的名片,咬了咬唇,求救的目光看向闻人焉。
闻人焉伸手抓住他的手腕,“给我,我看看。”
王文沈这才看清楚他的脸,心下一惊,随即视线看向他们身后那辆车,闭了闭眼,但是还没出一瞬间,就又睁开了,眼中是势在必得的火焰,给谁不是给?
他转手把名片递到闻人焉面前,“闻人先生多多考虑,这简直是扬名立万的好时机,可不能错过!一定要帮我劝劝这位……”
他不知道怎么称呼,视线又落在贺兰笙身上。
贺兰笙注意到他看过来的视线,皱了皱眉,犹豫片刻,飞速伸出手,用指尖拎着名片一角,看也没看就塞到自己口袋里。
闻人焉看着他收下名片,放开攥着王文深手腕的手。
“谢谢,我们会考虑的。”贺兰笙的话冷冰冰的,只想尽快结束这场让人不舒服的纠缠。
王文深眼看目地达成,满意地笑了笑,“那个车……”
“不用。”
两人异口同声。
王文深看着两个人几乎同步的动作,视线在贺兰笙和闻人焉脸上来回扫视,然后,猛地意识到,自己当电灯泡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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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想亲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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