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周围若有似无投过来的目光,拒绝被当猴看的贺兰笙转身,压低声音道:“走吧,回去休息,养足精神,明天才是正事。”
他率先迈开脚步,周凇连忙跟上,山村的晚上格外寂静,只有风声和远处被裹挟着带来的狗吠声,以及水泥路上扛着锄头走过的人轻声的交谈。
刚才会议上的憋闷和李松的挑衅似乎也被这浓重的夜色暂时压下去了,然而,另一种埋藏在内心深处的担忧却愈演愈烈。
回到那间简陋的老屋,张婶也回来了,招呼他们吃饭,贺兰笙心绪不宁的吃完晚饭,回到房间之中。
他坐在床上,下意识地又拿起手机,屏幕亮起,却依旧只有他发出去的那条孤零零的消息。
他手指滑动屏幕,下面依旧空空如也。
这很反常。
闻人焉是事事都有回应的人,就算当时正在处理工作,没有看见,但是只要他忙完了,就一定会回复的。
一丝凉意顺着指尖蔓延开去,手机是有信号的,不存在接收不到消息的情况,是……出什么事了吗?
贺兰笙点开通话记录,刚拨通过去,可指尖悬在闻焉名字上方时,他又停顿住了,如果只是在开会,或者是在处理重要公务,会不会打扰到对方?
他想起闻人焉带他看电影时,眉宇间偶尔略过的疲惫,和那个黑暗雨夜中,Alpha压抑痛苦的喘息和垃圾桶里沾染着鲜血的抑制剂碎片。
闻人焉太擅长伪装了,在所有人面前都是那个沉稳如山、无所不能的闻人家主,所有的风暴仿佛都只是吹过发丝的微风,无法撼动他分毫。
如果不是贺兰笙无意之间撞破了他的另一面,知道那也只是一具血肉之躯,会痛会累,恐怕自己都会被欺骗过去。
贺兰笙抿着唇,最终还是收回了手指,指尖因为微微用力而泛白,他强迫自己将手机屏幕暗灭,搁置在冰凉的床头柜上。
他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空气之中,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在隔壁房间也关掉灯之后,室内一片黑暗,一只手从被子里探出来,抓住了床头柜上的手机,缩回被子里。
同一片夜空下,相隔千里的云城市中心,榛禾集团的顶层总裁办公室。
厚重的窗帘严丝合缝地拉拢着,隔绝了窗外璀璨的城市霓虹,室内没有开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让人窒息,浓烈到几乎凝成实质的冷杉信息素无声在房间中冲撞肆虐。
办公室中央,闻人焉背对着门口,高大的身影在黑暗之中绷紧,这一层楼的所有员工都被强制清空了,静悄悄的。
他坐在椅子上,手掌重重捏着扶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色,手背上青筋暴起,汗水浸湿了他昂贵的衬衫,紧贴在宽阔的脊背上。
每一次呼吸都带来信息素紊乱和易感期叠加的痛楚,脑海中只剩下破坏和占有的原始冲动,理智被撕裂得摇摇欲坠。
即使,这黑暗的办公室中,只剩下他自己,他也依旧不愿意直面自己现在的状态,腿上搭着白色的毛绒毯子,掩盖自己的异常。
这本该带来一丝暖意和遮蔽的毛毯,但此刻却成了最大的折磨源头,上面沾染着的苦柚味的信息素以及在渐渐淡去,可此刻却被无限放大,气味无孔不入,仗着主人不在,肆无忌惮的挑动闻人焉的所有神经。
他的手搭在毯子上,因为内心激烈的交战而微微颤抖着,他攥紧又松开,一次又一次,想要将这沾染着Omega气味的毯子丢掉。
可下一秒,那微弱的苦柚气息又攀附上来,带来点点慰藉,本就在和痛楚对抗的意志,更不愿意抛弃这唯一的慰藉了。
丢?不丢?
这个念头在混乱的脑海中反复拉锯。丢掉,内心有一种声音在说,要他抛弃这恼人的诱惑源,但是,又有另一种声音在疯狂叫嚣着,不能扔!
如果觉得得不到满足,就去把人抓回来,又不是没有这个本事,养着他,让他像之前那样,每天都和自己在一起!只要不离开,什么都好说!
“叮——”
电梯在这一层楼停下,办公室厚重的隔音门外,传来匆忙的脚步声,紧接着极其轻微的敲门声响起,“老板,通往车库的路,已经全部清场了。”
走廊上并非只有许海一人,四名身穿黑色西装,体型健硕的保镖,站在门外,他们个个都神色凝重,肌肉紧绷。
从门缝里溢出的信息素,就像是一只冰凉的巨手,钳制住了他们的喉咙,呼吸都开始不顺畅起来,他们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同样的凝重。
即使他们不确定房间里的闻人焉有没有听见他们说的话,但是依旧没有人敢再发出声音了,就连呼吸都被刻意放轻。
门内,死一般的沉静只持续了十几秒,闻人焉从椅子上站起来,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在死寂的空间中显得格外惊心。
他看也没看垃圾桶里丢的抑制剂,沾满冷汗的手,虽然颤抖但却目的明确的探向办公桌左侧的那个特制抽屉。
“咔哒。”
他从中取出了一件东西,一个由特殊合金锻造、线条流畅的止咬器,它并非笨重的款式,而是更贴合人类面部轮廓的,如同量身定制的囚笼。
闻人焉的手指死死捏着这冰凉的金属,他仰起头,下颚紧绷,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汗水顺着他的额发往下滚落,划过线条流畅的脸。
他没有犹豫,黑暗之中,他单手将冰凉的金属贴近自己的下半张脸,剩下一只手将脑后的皮扣,一丝不差的扣好。
金属的寒意贴合在脸上,让人无法忽视,它一刻也不停息的告诉闻人焉,他是需要被限制起来的禽兽,而非正常人。
毕竟,正常人不会信息素紊乱,也不会在注射抑制剂之后,根本起不了任何效果,只能硬挺过去。
黑暗之中,男人高大的身体如同受伤的困兽,汗水浸湿的衬衫勾勒出宽肩窄腰和紧绷的肌肉线条,他上半张脸隐藏在阴影之中,只能看见皱着的眉头,而他下半张脸,则被冰凉坚硬的金属禁锢住。
他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静,身体因为信息素的冲突还在微微颤抖,冰凉的金属带来的耻辱感被他强制忽略过去。
视线扫过地上那条因为刚刚起身取抑制剂而掉落地面的白色毛绒毯,躺在地上,无声见证他的狼狈和**。
心底那个疯狂的念头再次占领高地,他为什么要忍受这种替代品的慰藉?为什么要像条丧家之犬一般躲在这里,他有这个能力,不需要忍受这种求而不得的折磨!
一种破釜沉舟的想法取代了心里所有复杂的情绪,被止咬器覆盖的唇紧紧抿着,他微微收敛眸中的神色,没有在犹豫,俯身,带着一种强势的掠夺抓起地上还残留着对方信息素气味的毯子。
没有捧着,没有放下,反而粗暴地、近乎偏执地将毯子用力一甩,宽大的毯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带着贺兰笙的气息,重重落在他宽阔的肩膀上。
柔软温暖的毛绒包裹着他紧绷的肩膀,熟悉的苦柚随着主人的离开,其实已经所剩无几了,他将毯子拢了拢,鼻尖微动,唇角缓缓勾起一个浅淡的弧度。
就是他,就是这个人……
他不需要这毯子上残留的气息,他要的是这气息的主人!
这个念头出现的时候,他混乱的思绪才像是找到了真正的出口,如果清醒状态下的闻人焉还能理智的考虑感情,那么现在他就什么都不想顾虑了!
什么循序渐进!什么给对方空间!什么等待!通通都是狗屁!
他明明就可以将贺兰笙抓在手里,凭什么要任由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甚至出现那种所谓的“选择”横亘在他们之间?
披着那条沾染着贺兰笙气息的毯子,戴着禁锢自己的冰冷的止咬器,闻人焉以一种云淡风轻的模样,坐着电梯下了楼。
他身后的保镖,即使是Beta也被他的气味熏得屏住了呼吸,安安分分的跟在他背后。
他要去哪里?
不言而喻。
栖云山庄?不,那空旷的住宅早已不是他的目标,他的目标是此刻不知道在哪座山头上,正在拍戏的小Omega。
乖乖。
我很快就会过来。
“开车。”
低沉沙哑的声音在车内响起,汽车向着栖云山庄前行,他需要先回到那座空旷寂静的别墅将自己打理好,才更方便自己出发。
别墅里空无一人,只有智能系统感应到主人回归后,无声亮起的柔和灯光,空气中弥漫着贺兰笙留下的、比毯子上浓郁百倍的信息素的味道。
明明早上出门的时候,觉得已经淡得几乎快要消失的信息素,现在却又那么清晰,几乎瞬间抚平了,他一路上愈演愈烈的暴戾和冲动,取而代之的是更深、更强烈的渴望。
几乎是本能在驱使这具躯体,他脚步虚浮却目标清晰地向着二楼走去,最终停在贺兰笙的门口。
他的鼻尖微微动了动,房间中浓郁的生活气息,不是一两天就能散掉的。
闻人焉的手握在门把手上,犹豫了片刻,还是毅然而然地推开了房门。
那股令他灵魂都为之颤栗的苦柚就这么呆在这房间之中,等待他靠近,就像是无形之中的诱惑,高大的身影微微晃动,金属在昏暗的光线下折射出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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