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于死气沉沉的环境，听不到半点虫鸣或者树叶沙沙的作响，无法察觉到其他生命存在的任何气息。

但在踩过泥泞腥臭的土壤，身形不稳扶助一旁的树木时，掌心却传来了隐约的起伏。

就像是放在了一个正在酣睡的人的肚皮上。

只是没有体温。

树叶擦过手臂怪异的触感，借着微弱月光望去还能看见不远处粗壮大树上攀附着的藤蔓。

三片小叶长在同一长茎上，密密麻麻铺满了树皮，一圈一圈缠绕下来，恐怕有好几米长，似蜿蜒紧紧缠绕的巨蟒，下一秒就会伸出猩红的蛇信子，舔舐他们表面的皮肤。

“别碰，”江禹川的手臂轻轻挡在栩安面前，“这是毒藤，碰到了皮肤会起红疹的。”

栩安乖顺地站定，不再好奇这是个什么东西，“你很博学。”

江禹川摇头，“这种毒藤叫poison lvy，在北美比较常见，容易引发过敏性皮炎，但是……”

这里毕竟不是现实世界。

江禹川总是温和的眉眼在此刻瞧上去分外严肃，眼神随着藤蔓从下至上逐渐攀升，一直到看到它没入了月色照不到的阴影里。

“posion lvy通常高度只会有几厘米至几十厘米。”

眼前的这条显然已经超出了正常范围。

谁也不知道碰一下究竟是不是还只是皮炎那么简单。

“尽量绕开走吧。”

二人达成一致后，便是绕道而行，临走前栩安瞅了一眼同样在不远处成片的矮树，上面沉甸甸的挂着一些硕果。

……怎么看起来像是柚子？

通常来讲植物园会种一大片柚子吗？

也不知具体走了多久，不一会儿江禹川拨开头顶上密密麻麻挡住视线的紫红针叶，看到了不远处黑压压的一片人影，队伍竟然近在眼前。

在栩安的带领下，除却遇到那些稀奇的植物外，二人竟是连半点危险都没有遇到，轻轻松松就回到了走散的队伍中。

「真的假的？」

「这，就是欧皇」

「前面的还真信有人能有这种运气？概率不足万分之一吧。」

「我就知道这臭小子没这么简单！可惜那么多人没来得及看到这里就跑了！」

刘虎等人正在那边的大石头旁靠着休息，看到二人从旁边的林子里钻出来，当即一愣。

“你们俩跑哪儿去了？我们发现你俩不见之后没有多久就撞到了马蜂群，一个个长得比外面的可要大上太多了，得亏都在巢边儿上转，没留意到咱们。”

刘虎没有走过来，一只手在腿边垂着，栩安看了一会儿才发现他的手在揉着小姑娘的头。

她看上去十分不安，恐怕是被马蜂给吓着了，但看向栩安的眼睛还是亮亮的。

而林云却站在距离他们二人稍远的地方，抱着双臂站着浑身紧绷，眉毛也皱着，瞧起来有些不耐烦。

他应该是很不满和刘虎与小女孩待在一块儿，但更怕一个人待着，所以就搞成了这幅不上不下的模样。

说实话，栩安觉着这个小姑娘的胆量也不算小了。

换一个成年人恐怕都还没有她现在看着更冷静，而且年纪这么小，能活下来都很不容易了。

稍作解释后，栩安很快就发现了不同寻常的事情。

——他能够看到在场所有人的SAN值，江禹川和刘虎的还算高，林云已经在中间值上摇摆不定变成了橙色。

但他却看不见小姑娘的。

这是为什么？

是她的能力吗？

为解答心中的疑惑，栩安走了过去。

他能够感受到这个小姑娘对自己有着分外不同的好感，尽管他分不清这份好感的来源。

“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原地踱步着，瞧着是因为紧张，但还是露出了羞涩的笑：“我叫胡与乐。”

“胡与乐？”栩安想了想，“是个很好听的名字。”

其实只是一句很简单的夸赞，胡与乐听了却笑得很开心，眉眼弯弯，好似总莫名地信任他。

但下一秒祥和的气氛散去，栩安眼神凝住，淡去了微微的温和。

只有江禹川留意到了他的异样，顺着他的眼神望去，江禹川看到了匿在暗处胡与乐的脚——

而那双脚上正穿着一双红色漆皮鞋，鲜艳得就好像从脚上渗出了血来。

他的表情也随之变得阴沉。

这会是一个巧合吗？

但如果是游戏提供的线索会不会太明显了，寻找皮鞋的主人，怎么可能把答案相当于就写在脸上？

“……说起来你怎么会知道他们在这里？”江禹川的手落在栩安肩上，不动声色地将话题转移。

无论如何，眼下显然都不是进行这个话题的时候。

就好像当真是没有发现任何问题般，栩安神色平静着直起身，轻松而自然，眼眸与姿态中暗暗透出了一股隐晦不可言说的游刃有余。

这份胸有成竹同时感染着所有人。

——他果然有一手，此人果真不如表面上看起来那般简单！

就连隔着屏幕的观众们都感受到了这份激动。

他们仿佛正在见证着一位新星的冉冉升起。

众人屏息，静待着他的解答。

随着他的食指所向，大家看向了地图上的E方位，那正是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

“因为太阳自东方升起，正道的光照耀在东方大地上。我坚信，只要一直往东走，我们就一定能找到前进的方向。”

……

没剩下多少人的直播间里弹幕成片飞过——

「他好像在放一种很新的peach」

「回放，回放在哪里」

「有没有人注意看了？他真是一直往东边走的？？」

「离谱，兄弟你是大写的离谱」

「我信了！我**的刚刚竟然真信了他有一手！智障竟是我自己！」

直播间的观众已经不知道自己留在他这里是为了图什么了，图他傻没半点儿本事，就想看他什么时候嘎掉吗？

别说，还真有可能是因为这样。

看他离谱成这样，就让人很想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真的作死掉。

「……是只有我觉得他在装吗？」

「你不是一个人」

弹幕上热烈的讨论很快被接下来的局面给打破。

观众们留意到栩安将从胡与乐身上将目光转移走，又看向了刘虎靠着的大石头。

泥土地上落着个极大的东西，像是个剥开的果实。

栩安见着眼熟，他直播间的人也先前也刚巧看到过了，正是栩安在路上留意了好几眼的大柚子。

注意到他的目光，刘虎还以为是他想吃，有些尴尬地打了个哈哈：“哎呀这是我们沿途发现的，在房间里关了那么久，喉咙也渴得慌，就去摘了两个，可新鲜多汁了。就是被我们吃完了，你要是想吃的话，我去给你摘一个大的。”

说完他就在林云极为不屑地冷哼了一声后准备动身，栩安刚想说不用，就看见胡与乐伸出白嫩的小手拽住了刘虎的衣角。

她看起来有些难为情，但还是抿了抿唇，献宝似的将被她珍惜地藏在口袋中的一瓣柚子取出来捧到栩安面前。

期待着他的回应。

“与乐可真是个好孩子啊，自己没舍得吃都拿出来和人分享。”感觉刘虎好像已经完全进入了监护人的角色，语气中充满了对孩子真懂事真乖巧的感动。

“谢谢。”栩安在胡与乐期盼的目光中接过了这瓣柚子。

个头不小，沉甸甸的，隔着薄薄透白的橘络也能够看清里面粒粒饱满的红色果实。

但他的指腹却在表面蹭了蹭。

有些奇怪。

他们同大部队分开的时间应该很短，再加上柚皮瞧着也是刚剥开不久。

没有大几个小时的时间，橘络怎么会干瘪成这样？

这几近透明的橘络松垮干枯地贴着果肉，上面游走的脉络就像是血管般，用力按压下去撕开时，还能够听到脆生生的轻响。

但将之剥开往里看的时候，却令人惊奇地发现干了的只有这层橘络，里面的每一粒果实都依旧红润饱满。

栩安隐约地好似看到什么细小的东西在每个果肉中蠕动了一下。

就像在呼吸一样。

“你不吃吗？”

胡与乐的声音打断了栩安的思绪，她毛绒绒的小脑袋从被他的手所挡住的地方探出，一双黝黑单纯的眼眸眨巴着望着他。

却令他感到了说不出的诡异氛围。

无害的催促。

“你不喜欢吗？”语气听起来委屈极了。

“当然不是。”栩安压下了心中的疑窦，他干脆半蹲，将这瓣柚子剥开，表皮透明得像是蝉翼，萎靡地垂向两侧，露出里面鲜美的果实。

可橘络早就失去了水分，哪怕是极轻的力道，也一块块碎成小小的薄片坠落。

就像是昆虫被手指来回揉搓，磨成齑粉的翅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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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红色漆皮鞋（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