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死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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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人跪了满殿,俱都噤若寒蝉。

珠珠捂着侧脸,火辣辣的痛热渲染掌心,她满脸惊怒,不可置信:“我是圣人亲封的公主,你竟敢打我?!”

瑶姬眉尾一挑,笑:“你诅咒圣人,这是其一。”

“本宫是圣人的嫔妃,虽不是你的生母,可你如此恣肆妄为,顶撞本宫,又该当何罪?”

珠珠眼神像淬毒,视线聚焦在瑶姬身上,冷哼一声,“咱们走着瞧。”话罢,她便扭头离开了。

瑶姬与淑妃本是同位,谁也不逊色于谁,只是淑妃脾性温婉贤良,是满宫皆知的事情,映衬的瑶姬便显得愈加咄咄逼人。

此时女儿被打的淑妃也只是蹙着眉,温声开口:“瑶姬,你又何苦同孩子一般见识。”

她这话一出,便愈发显得瑶姬跋扈嚣张。

瑶姬却没搭理她,她左右四顾,目光锁在一旁缩脑袋的小江子身上,使了个眼色,宫人当即会意。

随后瑶姬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乾清殿偏殿。

小江子哆哆嗦嗦地站在小门前。

大总管有嘱托,在圣人出事当即便要他将小善软禁起来,不许她外出,用饭如厕一应要人看守跟随。

小江子去乾清殿当值的时候,便将小善锁在了小门里,现下瑶姬娘娘提溜着他的脖子要他开门,小江子左右为难,实在奈不过瑶姬跋扈,他叹了口气,从袖中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门里,是眼睛哭肿成核桃的小善。

她看向小江子,这个本来在宫中最早对她展露善意的起居太监,却不知因何原由突然将她关押起来。

现下见到他时,小善仍旧一脸地心有余悸。

宫里宫外的变故她半点不知,见小江子身后跟着几个人高马大的太监嬷嬷更有些惧了。

西宫。

小善被带到瑶姬跟前时,她仍旧一头雾水。只是在偷偷瞥见瑶姬身旁的嬷嬷时心中一痛。

那不知从何而来的愁思席卷了她,对这个只有过一面只缘的,琼妃娘娘的奶母,她的心中总有些别样的情愫。

小江子教她跪下。

她便哆嗦着跪叩。

上位者神态懒散,落在她身上的目光都带着轻蔑。

片刻。

小江子牵她走到了琼妃面前。

小善的下巴被挑起,瑶姬尖尖的指甲好像要插.入她娇嫩的脸肉里,掐出星星点点的红痕,小善不敢呼痛。

小江子在一旁,冒着被砍头的风险出声:“娘娘,她是圣人御前的宫女儿,圣人点名儿让她入宫的。”此话一出,不外乎是提醒瑶姬,若是人死了,便与她有着千丝万缕推脱不了的干系。

瑶姬扯了扯唇角,淡声:“你威胁我?”

小江子惊惶叩头:“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瑶姬:“宫里最不值钱的就是人命,这个道理,想必你比本宫懂。”

小江子又怎会不知。在这宫里,死个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一个宫女儿与琼妃娘娘相比,便是在圣人的心中,孰轻孰重也是显而易见的。

是他多嘴了。

他看着可怜兮兮的小善,到底于心不忍,方才出声说了这么一嘴。

不住的磕头请罪,心中直叫苦不迭。

琼妃挥了挥手:“滚下去。”

小江子连滚带爬地退下去,琼妃身旁的宫人道:“娘娘,他怕不是急着给总管报信去了。”

琼妃对此毫不在意。

她仔细端详着这张娇娇弱弱的芙蓉面。

小善生的好,是众所周知有目共睹的事实。她一张脸生的粉光脂艳,眼眸弧光如春水含情,像那个女人,却又不完全,她更胜过淑妃容貌的出众,继承了圣人同她身上所有的优点,才生的出这样一张得天独厚的容颜。

也不怪那安阳侯之子为她鬼迷心窍,几度舍生入死。

小善心中忐忑,她读不懂瑶姬眼中的深意,更不懂为何入宫后便如此命运多舛,多灾多难。

她眼中神情不似作假,又加之琼妃打探到的消息,她那被凤尾花染红的指甲在小善的侧脸轻轻拨弄,声音柔柔:“本宫听说,你什么都不记得了?”

静安。

晏归假死脱身,那被圣人早已准备好的浮尸与他身量相仿,又在水中被泡发的已经看不清模样,他潜在水下,逆流逃脱后便改头换面去了静安。

静安城地广人稀,路上几乎看不见什么人,尤其是——男人。

街巷上偶有行色匆匆的路人,也多半是女人和孩子,偌大街巷,竟没有半个走街串巷的摊贩。

乔装打扮的晏归进到一处医馆,里头药香清苦,出来的是个年逾六旬的老郎中。

晏归脸上一道陈年旧疤贯穿,将原本无双的面容割裂开来,寻常人见到连看上一眼都觉得害怕,更不要提细细端详这张脸会像谁了。

做戏做全套,他身上所中箭伤的确实情,只是位置十分微妙,若稍往左侧移出半寸,晏归的小命便保不住了。

那郎中见他凶神恶煞,本不欲招惹是非。

晏归将一锭银锭抛在案前,淡声:“看病。”

郎中吓得一哆嗦,却在晏归的威吓下,不得不接住了那锭银子:“您、您里面请。”

郎中虽说畏惧他满身弑杀之气,可医者仁心,看过晏归伤处之后,他到底还是为他清理包扎,开方抓药。

处理完后长舒口气,不禁感叹:“你是来的及时,不然,恐有性命之虞啊。”

话罢,空气中陷入长久的凝滞。

这间医馆只郎中与晏归,屋里寂静到听不见半点声音。

突然,

木案上发出一声闷响,金灿灿的东西映亮了郎中的眼睛。

晏归道:“老伯,我想知道些事情。”他将金子往前一推。

那郎中斟酌着,却是始终没接过。

他不安出声:“郎君尽管问就是。”

晏归也不跟他客气,他单刀直入,问:“静安虽说地广人稀,可不至于如今清冷成这幅样子。”

他道:“我想知道,为何大街小巷看不见半点青壮劳力?”

那郎中听他讲完,一脸讳莫如深。

晏归静静看着他。

片刻,那郎中站起来,走到门外四顾,才将门紧紧关牢,面对着晏归,他脸上还有几分犹疑,问道:“你究竟是何人?”

郎中道:“你绝不是静安人士,可,可你又是如何能够混进城中的?”

那郎中知道的显然比晏归所想的还要多。

晏归道:“此话怎讲?”

郎中苦笑:“能够混进静安来,想必郎君不是等闲之辈。必然也知道如今静安境况。”

晏归只请他尽数道来。

那郎中叹息一声,道:“还要从很早之前说起。”

那一年,偏逢大雪倾覆静安城,三天三夜不曾间断,庄稼被冻死,粮食价格一夜之间贵如黄金。饿殍遍地,百姓连周边的草皮都啃食干净了。

静安城突然来了一帮人。

这些人带着大批量的粮草进来,且不要钱换,只一个要求——充军。

那些家中有青壮劳力的人只要入军,便能换回可供一家开支的粮草,没有的,也只能等着饿死。

灾况当前,他们不知道充的是谁的军营,也不知上位者是谁,只知道参军有饭吃,一家人就饿不死。

那只是个开始。

静安城中的粮食盐铺都被垄断,参军的凭着粮票领粮食吃,钱财到了买不来粮草的时候,除了参军别无他法。

没人知道是谁在豢养私兵,可都知道只要参军就有饭吃,郎中凭借着一手医术,好歹没有从那场灾情中被饿死。

可他明辨是非,知道这群人必然不是当朝正统。

也有人想过逃离静安,只是静安被围的像铁桶一般,没有出只能进。

他们糊糊涂涂的过日子,不知今夕何夕,也不知何人当政。

晏归是他见过的第一个外乡人。

晏归听完,随即问道:“你可知如今静安豢养的将士有多少。”

郎中摇摇头,“我只在入营给那些将士们疗伤时窥过一二,但却不知到底有多少人。”

晏归颔首。

那郎中又道:“可按当时静安的劳力来看,没有六万,也差不许多。”

此话一出,晏归心中一沉。

莫说豢养这些私兵所需的劳力财力,京中禁军尚且不过数十万人,能够操练上阵杀敌的更要减半,若齐雍想,完全可以坐拥静安自立为王。

他心中一沉。

那郎中好言相劝:“小郎君,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这世道,马上就要变天了。”

他读过书,也去过京都,知道世间有皇帝有朝堂,只是如今年岁大了,他能做的也不过是混些口粮微薄度日,至于其他的,他做不了什么,也帮不了什么。

晏归离开了。

郎中将医馆的牌匾摘了下来,紧紧关上了店门。

街巷干净荒凉,空无一人。

京都各怀鬼胎,风雨欲来。

小善被琼妃关了起来,也察觉到了禁庭好像有什么地方,已经不一样了。

琼妃虽说脾性阴晴不定,可对她至少没有苛责打骂,还让宫人给小善端了饭来。

她的确已经很饿了。

之前小江子把她关起来,只有等晚间他下值时才能将饭菜给小善送来,她饿的饥肠辘辘,也顾不得伤心,捧着饭碗吃了起来。

门外有暗影浮动。

是路过的三两宫女。

“听说了么?”门外有人窃窃私语。

那过路的宫女不知道这里还关了人,说的没有忌惮:“都说是因为晏小将军死了,圣人身边无人可用,丞相才如此嚣张行事。”

小善往嘴里送的筷子一顿。

她们说...晏?

小善的思路还没有连贯,那个敏感的姓氏让她的心就骤起波澜。

她甚至还不能分辨她们口中所说的晏小将军到底是谁,就听那小宫女接上话来:“可不是,要是晏归没死,丞相必然也不敢将禁庭围起来的。”

当啷——!

饭碗打翻在地,小善甚至无暇关心自己的裙角是否被弄脏,那个她曾经在纸上描摹了已经数不清多少次的名字。

那个时常出现在她梦里的人。

那个她义无反顾就跟随离开的晏归,就这么......这么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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