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牌：交缠视线

【第一节】

又到了每个月去华锐做汇报的这天。

可能是公司渐渐步入正规，或者我在李泽言面前越来越有自信的缘故，我的心情已经不像一开始那样战战兢兢了。

但当我踏进华锐大门的那一刻，还是感觉到了一丝与以往不一样的紧张气氛。

员工们脚步匆匆地路过我的身旁，大家的脸上都是一副严肃的表情，自动将人隔离在五米开外。

我一跨进门，就看到魏谦那张苦大仇深的脸：“悠然，你又来做汇报了啊。”

我向魏谦点了点头，正准备敲门，他却环顾四周，凑到我耳边轻声说：“友情提醒，你等会儿汇报的时候小心点。”

我小声道：“怎么了？是不是总裁又……”

魏谦叹道：“哎，别提了，最近一直在运行的一个项目出了点问题，总裁脸色就没好过……”

我迟疑道：“怪不得，我看到刚才那些员工，脸色都跟世界末日来了似的……”

魏谦劝道：“你看看我，都面黄肌瘦了，你可要小心，你那脾气，又会惹了总裁。”

我撇了撇嘴：“哪有啊……我脾气可好了……至少跟李泽言比起来……”

魏谦咂舌不已：“啧啧啧，你可是达成‘一周内惹怒总裁两次’成就的人。”

“喂！我那是据理力争，还不是一开始你们总裁那么不近人情……”

我想到刚见面时和李泽言的针锋相对，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又看了看手里忙碌了一个月的工作成果，我直了直身子：“我觉得，我们这次的报表做的很好，应该不会有事的。”

虽然嘴上这样说，但当我站在总裁办公室门口的时候，心里还是有一些担心，我深吸了一口气，上前叩响了门。

里面传来李泽言的声音，冷淡道：“进来。”

【第二节】

一打开门，我就感到一股冷飕飕的空气。

是空调开的太冷了吗……

我看了看眼前眉头皱起、嘴唇紧抿的李泽言，他一只手拿着文件，而另一只手飞快地敲击着电脑键盘。

看来不是空调太冷，是他……

李泽言头都没抬，只抛过来一句话：“愣着干什么，不是要做汇报吗？”

“好的，那我开始了。首先是我们公司这几个月的增长收益……”

“叮铃铃——”

我一句话还没说完，李泽言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我停了下来，等待李泽言的指示。

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后，摁掉了来电，抬头道：“你继续。”

我清了清嗓子：“咳，正如我们的白皮书里所写的那样，我们开辟了新的……”

“叮铃铃——”

这一次响起的是李泽言办公桌上的电话，他抬眼示意我暂停，然后拿起了电话。

我看着李泽言专注接听电话的样子，脸色一惯的生人勿进，眉头从我进来就没有展开过。

他蹙着眉心，低垂着眼眸。

在那素来倨傲冷峻的脸上，我第一次看到了疲惫，我的心里忽然生出了一丝奇怪的感觉。

很快，他挂了电话，示意我继续。

看着他忙碌的样子，我决定加快汇报的节奏，可才讲了几句话，手机和座机都响了起来。

“……”

再度简洁地处理掉这几个电话后，李泽言端起杯子，叹了口气：“先暂停吧。”

我紧张道：“啊？是我的汇报出什么问题了吗？”

李泽言道：“不是你的问题，我今天很忙。”

“哦，那你忙，我先……”

我话未说完，他突然开口：“晚上来我家汇报。”

“啊？”

晚上去李泽言家汇报？我没有听错吧！

我睁大眼睛愣愣地看着李泽言，他有些无语地抬头看了我一眼，解释道：“时间不会很长，并且来回都有人接送。”

我松了口气：“哦……是这样的啊……”

他瞥了我一眼，嘲弄道：“你有这些想象力不如用在节目上。”

我立刻反驳道：“我、我才没有想什么呢！”

李泽言似笑非笑：“是吗？我看你刚才脸色的变化可以称得上精彩。”

这个家伙！为什么这么忙、这么累了，还不忘嘲讽我……

我小声嘀咕：“是你看错了，我是在想，怎么进行更好的汇报罢了。”

“哦？那好，记住你的话。”

李泽言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一直沉着的嘴角微微扬起，变得好看起来。

就那么好笑嘛！

我还想张口辩驳些什么，可看着忙碌的李泽言，到口的话又吞了回去：“那我先走了……”

他低着头，轻轻“嗯”了一声。

临出办公室时，我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重新投入工作的李泽言：“那个……你……”

李泽言：“嗯？”

我小声道：“听说你最近很忙，刚才走进华锐的时候，看到大家都一副随时上战场的样子，其实你……”

他见我吞吞吐吐，半天说不到重点上来，不禁抬起头盯着我：“你到底要说什么？”

“那个，俗话说的好，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虽然你已经很有钱了，但也要注意休息啊……”

听到我的话，李泽言看着我，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眉头却渐渐皱了起来。

这是什么表情？

我……又说错了什么了吗？李泽言不会是生气了吧？

这个人生气的点也太奇怪了吧！

李泽言张了张嘴：“你这个……”

在他没有说出那两个字之前，我连忙开口：“那个，我有事先走了，我会好好准备汇报的，再见……”

没有等李泽言说完，我就一溜烟地溜走了。

毕竟，按照他的习惯，一定会一脸嫌弃地对我说：不要以为你对我有多了解。

但是看到他这个样子，我无法不说出刚刚的话。

……

看着女孩匆匆离开的背影，李泽言有些无语，还是第一次有人不听他把话说完就走了。

“这个自以为是的笨蛋。”

虽然嘴里吐出了冷冷的话语，但李泽言的唇角却扬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第三节】

到了晚上，李泽言的司机开车把我送到了他的住处。

我推开了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装修得极其简约的客厅。

与其说是简约，倒不如说是……空旷。

除了刚进门的地方有零星的几件家具外，剩下便只余地板与明净的落地窗。

跟它的主人一样，干净利落，没有一丝累赘，简直像是贴上了李泽言的标签一样……

我不禁吐槽道：“这个房间和李泽言也太像了吧！”

“你说什么？”

低沉的声音从侧面传来，我一下子回过了神，和李泽言沉静的黑眸一下子四目相接。

他侧卧在地板上，手上划着平板，恣意而又慵懒，露出了胸口结实的肌肤和分明的锁骨，身旁是散落的文件。

那个向来西装革履、衬衫熨帖的男人，我第一次看见他这样的一面。

有一丝惬意，又有一丝……不掩饰的疲惫。

李泽言皱眉道：“如果你要继续这样傻站着的话，现在就可以走了。”

我不禁出声反驳：“谁傻站着了……”

李泽言道：“那你在看什么？”

我忙岔开话题：“咳，那个，我该换哪双拖鞋？”

如果告诉李泽言，我刚才一直在看他，他一定会露出一脸看智障的表情。

他淡淡道：“鞋架最上面，白色那双。”

我点点头，换上拖鞋走了进去，普通棉质的鞋子，却意外地合脚。

在没了各种电话打扰的情况下，今晚的汇报进行得很顺利。

他微微点头：“嗯，还不错，数据分析合格了。”

李泽言这难得没有“但是”的夸奖让我非常开心。

“谢谢，因为这份报告书是我们公司很用心做出来的！”

我的尾音带着一丝上扬，这段时间大家的努力都没有白费！

李泽言突然又道：“多久做出来的？”

我想了想：“大概有半个月吧。”

他淡淡道了句：“太慢了。”

我气道：“……你刚刚还在夸我呢！”

李泽言轻轻笑了一声，一本正经道：“我夸奖你的内容，嫌弃你的效率，这是两回事。”

我气得狠狠瞪了他一眼：“哼！”

李泽言挑了挑眉，便去处理手上其他的文件了。

看样子他还有很多工作要忙，我已经完成了汇报，还是不要打扰他了。

“那个……”

就在我准备跟李泽言告别的时候，角落里的一架钢琴吸引了我的视线。

这、这不是英国皇家流传下来，世界上仅存几架的布罗德伍德钢琴吗？！

我今天居然在这里见到了！

我心里十分激动，可是这是李泽言家，在没有经过他允许的情况下，我也不敢直接去欣赏。

看着认真工作的李泽言，我又不想打扰他，内心纠结的我试探着准备开口：“那个……我看到你家……”

没有等我说完，李泽言就直接开口问道：“你对那架钢琴很感兴趣？”

我点了下头，有些诧异：“嗯！你怎么知道？”

李泽言一脸无语，没好气道：“……你觉得我是瞎子吗？”

我疑惑道：“可是，你不是在专心工作吗？”

他没有接话，只一脸嫌弃：“……想看就过去看，不要站在那里露出那种表情。”

我不禁撇了撇嘴：“什么嘛，我可是一脸敬仰的！”

我走到钢琴边，欣赏着这架见证了世界变迁两百年的古老钢琴。

不过，这架钢琴居然出现在李泽言家，真是太奇怪了。

我疑惑地看向他：“你平时也喜欢弹钢琴吗？”

李泽言头也没抬，只简单答道：“不，只是装饰。”

“……”

真是万恶的资本家……我不禁一边继续欣赏，一边在心中腹诽着。

李泽言抬头看向我，突然开口：“既然你对它这么感兴趣，那就给你一个和它亲密接触的机会。”

“啊？”

我没有听错吧？李泽言要我弹曲子？

他见我不说话，不由微微皱眉：“你又在想什么？只是当做你今晚汇报表现不错的奖励而已。”

……我还是第一次听见这种奖励！李泽言这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脑回路啊？

而且，作为装饰品，应该很久没弹了，还需要调音的啊！

不过虽然这样说，但我心里确实想弹一弹这架钢琴。

我点点头：“……好吧，唔……你想听什么曲子？”

没想到我会征询他的意见，李泽言愣了一下，淡淡道：“舒缓一点的，其它，你随意。”

我看了看落地窗外安静的夜晚，又看了看带着一丝疲惫看文件的李泽言。

心里不禁有了想法，我深吸一口气，打开琴盖，正准备校音，却发现音都是准的，而且钢琴也保养的很好。

我看了一眼李泽言，这个人嘴上说着装饰，其实，也是很珍惜这架古钢琴的吧。

我笑了笑，手指轻抚上琴键，一道静谧的钢琴曲从我的指尖缓缓地流淌出来。

李泽言抬头看了我一眼，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德沃夏克的《幽默曲》？”

我笑着点头：“嗯！”

他迟疑道：“你……为什么要选这首曲子？”

我轻声道：“这首曲子很平和、很温情，但却充满了倔强的力量，还有一点可爱的笨拙。”

“每次听到这首曲子，我都会想到，一个在公园里给孩子们变魔术，逗他们开心的小丑。”

他努力地给别人带去笑容，又从他们身上获得快乐。

我轻笑道：“你不觉得，这首曲子拥有很奇妙的安抚人心的力量吗？”

李泽言没有说话，我回过头，发现他正站在身后，垂眸看着我。

我看着他沉静的眼神和柔和的脸庞，突然，心里那丝异样的感觉开始慢慢扩大。

李泽言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我倒觉得……你跟他也很像。”

“……你这人！”我正要发作，忽然反应过来：“诶？你这是在夸我吗？”

没有意料之中的毒舌和反驳，李泽言只是轻轻开口：“继续吧，刚才，弹得还不错。”

这是今晚第二次夸奖了，后面还没有跟上“但是”。我看了眼李泽言，转过头，轻闭上眼睛。

之后，整个房间里便只余如月夜般幽静的钢琴声，只为那唯一的听众，描绘出一片缥缈如梦的意境。

【第四节】

随着最后一个音符的结束，我深深地舒了一口气，这么久以来的紧张、压力和担忧，都随着乐曲消散如烟。

希望也可以让李泽言缓解一下疲劳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夜色很浓，琴声柔和的缘故，身后许久没有声音传来。

我转过头，却看到刚刚还在看文件的李泽言伏在地板上安静地睡着了，我蹑手蹑脚地来到他的身边。

“我弹的是《幽默曲》又不是《摇篮曲》……竟然听睡着了。”

不过话虽这么说，但我心里也明白，他真的只是太累了。

而且，尽管他身旁依然散乱着各种文件，但是，全都是已经处理完成的状态。

就算累到睡着，他也要坚持把所有工作全部处理结束吗……

大概也正是因为他是这样的人，所以才会有今天的华锐吧。

凌厉的眉峰、高挺的鼻梁、紧抿的薄唇……以往，组合起来显得格外冷峻的五官，现在却变得柔和了不少。

或许，是被这样平和的面容所迷惑，我不禁说了一些平时不敢说的话。

“任性自由、专权霸道。大晚上让我来你家里做汇报，我居然还真的来了……”

“还有什么和我很像啊？夸我就直说啊，每次夸我都不说明白，骂起人来倒是不含糊……”

李泽言大概真的很累了，我对着他絮叨了好几句，他竟然都没有醒。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在沙发上看到了一条薄毯，于是便拿了过来。

虽然正值夏季，但是冰凉的地板与开的很低的冷气，让我还是有些担心他会因此受凉。

“这样盖上毯子应该就不会感冒了吧？”

没想到，我刚把毯子盖到李泽言的身上，他就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我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就这样僵在了半空中：“你，你醒啦……”

李泽言缓缓地坐起身，薄毯随着他的动作滑落，他看了看毯子，然后又看了看我。

在我打算装作若无其事地把手收回去的时候，却突然被他抓住了手腕。

一片干燥的温热就这样罩住了我的肌肤，让我的心跳突然加速。

我抬起头，对上了李泽言漆黑的双眸。

他轻嗤道：“这种季节还给我盖毯子，真是服了你了。”

我气道：“我明明是好心！你空调开那么低还睡在地板上，就算是夏天，也很容易感冒的！”

“再说了，我曾经就因为这个原因感冒过啊……”

听到我有些气恼的反驳，李泽言挑了挑眉，抓着我的手腕微微使了使劲。

我随即有些重心不稳，一下子被拉到了他面前，我的脸不禁红了起来。

李泽言轻俯下身，凑到我的耳边，用低沉的声音开口道：“因为，你是个笨蛋。”

“……！”

看到我一副哑口无言的样子，李泽言忍不住低笑出声：“很晚了，我送你回去。”

……

在我们走到门口的时候，李泽言又突然开口：“对了。”

我看向他，奇怪道：“还有什么事？”

李泽言挑了挑眉，学着我的口气，重复了一遍：“在你心里，原来我是‘任性自由、专权霸道’？”

我的脸越发滚烫，以为他睡着了没有听到的吐槽，居然一字不落地落进了他的耳朵。

我打了个哈哈，随口糊弄道：“我、那个……我其实是在夸你啦，哈哈。”

李泽言皱眉道：“用词褒贬不分，我对你身为制作人的专业素养感到质疑。”

“……”

睡了一会儿的李泽言似乎恢复了平常的神采，怼我怼的不遗余力。

我忍不住抬起眼想偷偷瞪他，却看到了他脸上来不及隐藏的一丝愉悦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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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工作之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