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约莫十六七岁,稚气已脱,整个人在夜色中莫名的清俊隽永,斜眉入鬓,细目如画,只是脸色偏白,大约受伤之故,一身斜襟窄袖暗纹束腰玄青长衫,极为普通,唯独左耳垂上一只近圆形耳扣瞧着很是贵重,色泽赤红,在火光映照下似有荧荧之光闪现,平白添了几分妖冶和神秘。
少年脊背直挺,不再盯着小莲花,默默往火堆中添了些柴,那抓柴的手笔直修长,让火一映玉雕似得,指尖圆润,指甲饱满,将枯枝捏得咔嚓作响,于静谧夜色中显得极为突兀。
到底坐在人家架起的火堆旁,不打招呼实在说不过去,小莲花深吸一口气,侧身正对着少年,展颜笑道:“本该打了招呼再坐,可方才见你睡得正酣不忍打扰——我叫小莲花,你好!”
少年不语,甚者连头也未抬,小莲花笑容一僵,多少有些尴尬,她干咳一声,一番斟酌,打定主意绝不再自讨没趣。
女孩声音好似早春清晨的和风细雨,针尖似得落在身上痒痒的,转身间带起一股子沁人心脾的青草气息,让人神清气爽,少年迟疑片刻,鬼使神差的答道:“容城靖冥——乃溯煞人也。”他嗓音清冽中略带沙哑,语速沉稳而缓慢。
“溯煞?”小莲花懵懂,她不过莲花小妖,修的人形不就,对人间之事知之甚少,只是这个名字,来的路上似乎听过,乃一偏远国家,不太和平,但好像还有什么,是什么呢?实在想不起来——
翌日——
小莲花醒来时天色微明,海天连接处呈一线橘色,透出微微亮白,空中云气未散,成片成片浅浅淡淡的灰掩住天光,露出一芽淡成薄影的月,映着白浪翻滚的靛蓝海面,大气而磅礴。
容城靖冥垂手独立于崖边,面朝大海,海风掀起他墨发玄衣,在这色彩惺忪的清晨凝成一道异常浓重的背影,透出拒人千里的气场,顿时打消了小莲花主动问好得念头。
待天光破晓,登仙台方露出真容:约莫一亩的半圆形,倒还平整,周边一些低矮灌木,吐芳露蕊,色泽鲜润,大有争奇斗艳之势;石缝里生出不少藤蔓,顺着西边崖壁直爬上山顶,连成一面斑驳绿墙,细碎紫色小花点缀,岚风轻过,带着缕缕清香,煞是好闻;东南边缓坡延伸入海,被深浅不一,高低起伏的花树覆盖,一路繁花似锦,直开到海面;东北边垂直向下,岩石裸露,乃万丈绝壁。
迎面朝东,海风撩发拂面,腥润扑鼻,举目,湛蓝海面白浪起伏,浩瀚无垠,让人豁然。
“落神海——真是名美海更美——”小莲花站在崖边放眼远眺,颇是感慨。
“美?若它叫幽冥血海你还觉得美不?”杜宁之正站在小莲花不远处,听见感慨反问道。
声音颇为耳熟,小莲花寻声望去,见少年麦色皮肤,国字脸,浓眉下一双大眼狡黠透亮,笑容灿烂,正是昨夜畅谈凤麟人称杜宁之的小子,“落神海又叫幽冥血海。”他见小莲花望过来,解释道。
小莲花因夜里听他说凤麟,认为此人也算见多识广,并不直接反驳质疑,只试探道:“幽冥血海?这名字不好,戾气太重,和这景也有出入。”
“这是自然——”杜宁之一向自来熟惯了,见小莲花搭话顿时来了兴致,几步凑近,“你有所不知,据说每逢阴年阴月阴日阴时这海水就会赤红暴涨,浪翻九丈,涛声震天,犹如修罗临世,地狱重现,若非长生山脉阻挡,只怕能淹没整片迷迹大陆,幽冥血海之名便是由此而来的,不过这说法古来有之,却无人亲眼得见。”
“海水赤红暴涨?你可知何故?”
“这个吗——”杜宁之挠头,玩笑道:“我猜八成海底压着一群妖魔鬼怪,一到阴年阴月阴日阴时阴气最盛时,他们就妄图破海而出,魔气大盛,这才掀起腥风血雨,搅红了整片海域。”
“——你说得颇有道理。”小莲花虽不十分相信,却也并不反驳,只问道:“我昨个儿夜里听你说凤麟,很是有趣,可否再与我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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