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侒脸上的笑从嘴角窜到眉眼，似乎就快收不住了。

他唇薄齿白，笑时唇角微微勾起，漾出的幅度非常迷人。

可惜，现场唯一的观众着实没有欣赏的心情，甚至有些坐立难安。

在脑子里快速把和他见面这两次所有的情景都过了一遍，林烨确定顾侒不可能知道她撒谎。

“顾董真喜欢开玩笑，凭啥说我撒谎？”她极努力保持淡定，嬉皮笑脸应付：

“尤其是说我不怎么好看这句，明显就不符合事实，本人表示不服！”

她想转移话题，扯点啥都行，就别扯啥男朋友了。

……

“不服？”

顾侒扬扬眉，敛了笑，端起了茶杯。

不知他卖什么关子，林烨忐忑莫名，不敢发声。

他缓缓喝口茶，放下茶杯，用一种探究的眼神看了她几秒，开口说道：

“我们整个一楼，包括会议室，都是全程监控的。

谈判当天，你故作谨慎在会议室外打电话，又紧贴墙面生怕里面人听不见的表现…

我真的很好奇…”

说话时顾侒的脸上带着笑声音也是低沉温柔，但林烨心里有鬼，温声细语的话也像是大锤，一句比一句沉重地敲在她的心尖上。

她不敢和他对视，下意识端起茶杯，茶凉凉，她感觉自己也快凉凉了。

……

顾侒发现她的局促，抬手给她加茶：“林经理不用担心，我对你们谈判时用的招数并不感兴趣…”

他放下茶壶，抬眼望向她，轻描淡写问：“但你想知道，我为什么确定你撒谎吗？”

“我能说，不想吗？”林烨抬头看着他，表情、声音无不战战兢兢。

她脸小且精致，盯着人求饶时无往不利——装可怜，几乎是她的最后一招，是她真无计可施时的逃生绝技。

“好，那我就不说了！”顾侒抿嘴笑得高深莫测。

林烨一瞬懊恼，感觉自己着了他的道，刚才自己回他那一句“不想”，岂不是间接承认自己是真的在撒谎？

她怀疑他根本就是在诈自己。

这想法让她按耐不住了，几番权衡，她开口问：“顾董，您还是告诉我吧，我想知道答案！”

“这样啊，那你也得保证知道后，不生气才行”，顾侒垂着眼皮喝茶，语调闲适。

“不生气，不敢生气，您请说”，林烨探身向前，摆出认真听教的乖巧姿态。

“特别容易…但我突然不想说了…”顾侒轻松靠回椅背，捧着茶杯不说话了。

林烨目瞪口呆，不可思议地看着顾侒——能搞出这种对话的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魔鬼？

她这有口难言有气不敢撒的表情大约是真的有点滑稽，顾侒勾着嘴唇笑，带点孩子气的得意神态说：

“但我可以告诉你，我知道你在会议室外面所有的电话，都是打给了深圳同一个本地号码，包括给你所谓的北京余总。”

三次电话她刚好站在同一个位置，摄像头精准拍到她的手机屏幕，拨来拨去都是同一个人名，顾侒也是无聊，仔仔细细看了也就算了，居然还查了一下号码的IP。

林烨神色大变，脑子里各种思绪乱撞，是公司有他的内应？还是自己的手机被人掉了包？

不能又是诈自己的吧？这么精准？做什么IT啊，扔中情局都能叱咤风云。

……

沉默，沉默到这僻静的一隅之地似有尘落的声音。

沉默到顾侒开始懊恼，既懊恼自己做过的事儿，也懊恼这一刻说过的话，不能把这姑娘吓傻了吧？

没傻，动作还挺利索，林烨扶住桌面，一把站了起来，面色苍白、声音轻颤：

“顾董，您不会，不给我公司付款吧！”

顾侒一口热茶，差点呛入气管。

他抬眼看她，啼笑皆非：

“林经理不关心自己的**，还只惦记着公司的货款啊…放心吧，通迪按合同办事，这付款申请不都已经走完流程了嘛。”

林烨长舒一口气，把已经窜上喉咙的心，勉强压了回去。

重新坐下，她缓了好一阵儿又才说道：

“给钱就行，我似乎也没啥**可值得担心的，而且，不管您用了什么方法，感觉啥都瞒不过您，我输得心服口服。”

一整晚都提心吊胆的，刚刚被顾侒揭了个底朝天，反倒让林烨有了种破罐子破摔的解脱感。

她喝茶压惊，很快高兴了起来：“今后到你们公司谈判，连戏码都省了，我还得谢谢您！”

顾侒像是被她激发了好奇心：“销售都像你这么多戏吗？我可以问问，今晚你都演了啥吗？”

“销售谈判时肯定都是戏精”，林烨撇撇嘴角，声音表情无不幽怨：

“今晚？今晚魂都快被你吓没了，本色演出都是苦苦支撑。

想看戏啊，下次吧，这个项目的全省推广就要开始了，到时，我每天过来演给您看。”

三句话不离生意，顾侒扶额，试图把他无法克制的笑意藏在掌心，还没藏踏实，林烨又说话了：

“想笑就笑，不影响您的气质，再说了，逗您开心我不收钱，别怕。”

顾侒笑出了声，他起身，把一旁被冷落良久的付款申请递到林烨面前：“走吧！我送你去出去，公司有车送你回深圳。”

林烨很有自知自明地婉拒：“送我去火车站就好，更快更安全。”

……

隔着一步的距离，林烨和顾侒道别：“顾董，今天谢谢您的晚餐，下次，深圳，给我个机会请您！”

“林经理，春节离开深圳吗？”

一个只见第二面的客户，他这话问得很是出乎林烨的意料，她微微一愣，回道：“不一定！”

“如果不回，正月初五，我想请你把下午的时间借给我。”

夜色茫茫，昏灯四散，顾侒神情肃穆，好似这漫不经心的一晚，都不过是临别时这句话的铺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