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微醒,山还浸在雾气中,从远处看与天一般是蓝的,两匹马一花一棕并肩漫步着离开青萝镇。野外肆意生长的树枝丫开着小朵小朵白色的花,赫连还困着,干脆一翻身仰躺在马背上接着小憩,这匹马很大只,身下的土地也算平坦,还挺舒服。
陶小六牵着缰绳,除了看路就是盯着赫连,生怕他翻下去。早上还是有些凉的,太阳这会儿还没升起来,他取出件披风往赫连身上盖。
后者睁开眼,顶上白白点点的花像星星一样,周围偶尔有些鸟扑棱翅膀的声音,天地间安静的像只剩他们二人。他拽了下身上的披风,笑了:
“给我这个干什么?又不冷。”
嘴上这么说着,还是团吧团吧盖在了肚子上。
“你没睡啊。”陶小六控着马又贴近了些,笑着看他。
赫连支着腿,随手往旁边薅了根草叼在嘴里:“一直醒着呢,真睡死过去不得掉地上?”
陶小六开玩笑似的说了句:“那公子跟我骑一匹呗,想怎么睡怎么睡,保准你掉不下去。”
“想怎么睡怎么睡……”赫连认真思考了一下,笑了:“有道理。”
两匹马本就挨得近,赫连撑起来,足下轻点马背就跨了过去,“让让哈。”陶小六瞪大了眼睛,任由赫连抓着自己胳膊就在前头坐了下来。
“两个人坐一起不比披风暖和呀?”赫连下意识就像以前那样,埋在他肩颈上蹭了蹭。
陶小六整个人顿时不敢动弹了,赫连把他身后的包裹解下放到花马背上,自己心安理得靠着他。棕马似乎因为身上平添一个人的重量,偏过头去朝花马不甘心地喷气。
赫连拍了拍棕马的脑袋,半天没听见身后人的动静,扭头看去,只见陶小六从脖子到耳朵全都红了,眼神忽闪着不敢跟自己对视。
“哼哼~”赫连心情好得不能再好了,另一条腿也跨过来侧坐着,伸出手去揉陶小六的脸“看路啊六哥,不然我怎么放心睡觉?”
陶小六轻咳一声:“嗯,你、你别那样。”
“那样?那样是哪样啊?”赫连眼睛眯起来,又开始使坏:“是这样吗!”他两只手开始不安分的在人身上乱摸。陶小六一手抓着缰绳一手还要阻挠赫连继续放肆,害臊都没机会:“哈、别闹——”
棕马为表达二人胡闹的不满,躁动起来,陶小六立刻抓住赫连两只手,压低了重心将人锢在身下。赫连这下笑不出来了,被钳制的死死的,陶小六的心跳声就在耳侧如鼓点强烈。
“看起来它的心情不太好。”陶小六安抚完马匹后直起身,低头发现赫连安分不少,仔细看,耳垂隐约红了,一路顺延到细长的脖颈直至被衣服遮住的皮肤都透着一层粉,他轻轻勾起唇角,终于将回一军,双手穿过赫连身旁紧抓缰绳,把人圈在怀里,说:“要赶路了。”
“……嗯。”赫连直接拿披风遮住了脑袋,靠在他胸膛上不吭声了。
与此同时,青萝镇的人们还未晨起,寥寥的铺子准备着早餐。县衙的后门,一人披着黑袍进去,轻车熟路避开几个侍卫,进了其中一个偏房。
房中已有二人等候了一夜。知县杨东升转过身:“你来了。”
“这一晚上有什么发现吗?”黑袍人脱去了外袍,露出一张不陌生的脸,周冲的姐姐眼神平静,完全没有了昨日弟弟被捕的悲痛。
杨东升:“确实没有,大人的东西会否根本不在王椒椒身上。”
周容皱起了眉:“不在她身上我一路还追个什么劲?那天虽然混乱,但是逃出去的只有这个丫头,其他人都杀了,只能是她!”
王叙安站在阴影里,只闻其声:“周容,那两个人离开了吗?”
周容抱胸站立,点头。“对了,周冲、袁知、王明生和那个老太婆怎么处置?”王叙安带着笑意的声音传出来:“真是无情啊,好歹你们做了那么长时间的‘姐弟’。”
周容冷笑:“我要是真有这么个蠢货当弟弟,不如一头撞死算了,只会拖后腿的家伙。”她不屑道:“当时把那个什么李柯彤也处理掉多好。”
杨东升摇头:“儿女情长最是遮蔽双眼。”
周容爽声嘲笑:“周冲那个狗东西,自认对人家掏心掏肺的,却不知人家心里压根没将他往那处想,就当跟路边的狗一样,可怜罢了。”
王叙安:“蝼蚁罢了,处理掉分分钟的事,只不过混进来的那两人令我实在介意,那红衣人居然轻而易举杀了我手下,还劳烦周大侠带人去跟一段。”
周容“嘁”了一声:“我要回去了,跟人这劳苦差事谁爱干谁干,还是杀人适合我。”说罢,就把黑袍往身上重新系。
杨东升脸上出了层薄汗,试图劝阻:“周容,注意你说话的态度。”
“哈?”周容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大家都是狗是比谁高贵啊?注意个屁的态度。”
一声轻笑,“王叙安”从阴影中走了出来,“没关系没关系,女侠若是有这个能力的话,把那二人都杀了也可以。”
“大人。”杨东升恭恭敬敬喊了声。周容还在疑惑这杨东升何时对一个县令这么低声下气了,好奇转过身,瞳孔骤缩,顿时跪了下去:“谭国公大人?!”
原本的王叙安突然变成宇文会的模样,周容惊恐万分:“您不是在蒲州吗?那、王叙安呢?”
宇文会笑而不语,杨东升替他解释,虽然自己也是昨晚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王叙安反水了,想给王椒椒翻案,大人这些天又正好都在青萝镇,便易容替换掉了他。”
“至于为什么不在蒲州……”杨东升看向宇文会。
宇文会手还收在袖子里,没有让周容起来的意思:“受父亲所托,说可能会有只‘狐狸’溜进来,让我能解决就解决了。”
周容再次震惊,她想过搞这种东西的皇亲国戚官很大,没想到大到连天官大冢宰宇文护都牵涉其中!
“不过……”宇文会抬手看了看自己被勾破的袖子,有些遗憾道:“还是大意了,前两天着急找我的章印,便自己去了。”他看向周容,眯了眯眼睛,气息愈发危险:“二十多天,你们居然让会让我败露的证物流窜在外将近一月!”
周容低下头去不敢直视,声音微颤:“属下无能!”杨东升也跪了下去,疯狂回想着这几天可能被王椒椒藏物的地点,猛然!脑子里一道白光闪过——
“大人!”他忽地叫出声,他起头望着宇文会,双手因激动而颤抖:“是那个人!您的章印!”
宇文会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蹙眉:“别语无伦次的,好好说话。”
杨东升:“袁知那天带人去查,除了后来动刑的那几个狱卒,还有一人!进去让王椒椒闭嘴的那个狱卒。”他越想越清明:“先前有两个狱卒被打晕,袁知还以为是有人要来劫狱,但因为后来直至王椒椒死都未有一个犯人被救出,就没放在心上,现在想来……还有过近身的,只有他。”
当时在查王椒椒案的,除了清天门三人,似乎就只有李柯彤天天往县衙跑,虽然行走的江湖客多,但也不是人人都怀疑这其中有它,只当是寻常案子。
周容反应过来:“那天在堂上,除了被抓的紫衣,就只剩——”
她抬起头,正好与在看她的宇文会对上视线,背后一个激灵。
“那这劳苦差事……”
还真就非我不可了,周容心道。
“属下领命,告退。”
待周容走远,杨东升还是试探着问了一句宇文会:“大人,这、真不用告诉她,去追踪的那二人中有一位疑似是……魔教教主吗?”
宇文会撇头看他:“说不说,后果会不同吗?不知者无畏,与其抱着必输的心态,还不如就这样去呢。”他从袖中拿出易容的材料一一摆好,“再说,一开始也没指望她能杀得了赫连,他们武林中人,还是得让他们自己人去杀。”
“你继续看好青萝镇,盯着清天门三个小孩儿,再找个与王叙安身量差不多的人来。”宇文会指着桌上的材料说道:“我要回蒲州了,这是金秋问的遗物,用一件少一件,他是武林中最擅易容之人,你把这副假面交给下一个‘王叙安’,别再出岔子了。”
杨东升连忙应下。
青萝镇当铺中,北宫离还在追问那天的细节,叶秦、柳闻光也在周围打听,那两天除了王椒椒的事情之外,还有没有其他怪事或者怪人。
“不还挺多的,比如有俩侍卫打扮的人一天之内几乎拜访了全青萝镇的人,奇不奇怪?”
“有啊有啊,不一直有个奇怪的酒鬼天天神叨叨的?”
“哦对了,巷子里有个跟鬼宅似的房子你要去看看嘛?最近倒是没有声响了……”
“唉朋友,这可是青萝镇,江湖人来去停留的地方,具体指哪方面啊?”
叶秦在茶馆外面的桌上累趴下,问掌柜来了杯白水“咕咚咕咚”全喝了,柳闻光不知哪里买了把折扇,扇去薄汗,这么一对比,叶秦觉得自己狼狈极了。
原本是要去延州的行程,因为盟主令暂时还停留在青萝镇,为了找司空六簙,一点微不足道的线索他们都不愿意放弃。
“你们在干什么?”
二人同时回头看去。宁瑶瑶和青、鳐站在他们身后,大小姐被抓了一回,身上气焰小了不少。
叶秦笑嘻嘻凑过去:“大小姐,身体可还无恙?”
宁瑶瑶哼了一声:“本小姐好着呢。”她目光扫过二人:“你们在找人?”
叶秦点点头:“我们在找将盟主令当出去的人,不知道周围有没有人对这个人有印象。”
宁瑶瑶惊讶地捂住嘴,不可置信道:“原来你们清天门盟主令都不在手上!”
“啪”,叶秦脑袋又遭殃,柳闻光在她怨怼的目光中收回折扇,好像突然发现了比用拳头更方便的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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