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见天际 京城三脉

天下之争,常常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在经历了近十年的互相争斗之后,天下再次归一,由一位将军建立了一统王朝——靖朝,国姓为赵。

将军的名姓如今已无法直呼,不论是高官大户,还是平头百姓,只能敬称为开国元祖。这位皇帝在开国后的三十年里励精图治,勤勤恳恳,终于使满目疮痍的大地慢慢恢复生机。

此后皇位更迭,时至今日,已是第三世,靖朝天宝十三年,如今的帝皇正值不惑之年,年富力强,面对经过两代休养生息的天下,正是胸怀开阔、斗志昂扬的时候,面对尚未蓬勃的江山,更是广开言路,大兴科考,惟愿人才济济,尽收帝王之手。

此时正值午后晴朗,天空湛蓝,虽残雪未尽尚且滴融,时而清风阵阵,但更增添冷冽清新。

刚翻过年头,礼节方毕,时间散漫随意,人们尚且沉浸在节庆余韵中,正是走街串巷访亲问友的好时候,故而城中茶楼酒楼,仍旧熙熙攘攘,宾客满座。

最热闹的当属内城茗园,不论是大堂茶位,还是二楼雅座包厢,都聚满各式来客。

此刻二楼的雅间里安静如斯,茶桌旁只坐着一位玉色衣衫的年轻公子,看起来年纪尚轻,看起来倒像尚未成年,肩膀还有些单薄,但胜在身型削正;墨发如瀑,与衣衫同色的暗纹织锦发带垂缠其间,更显温润端方,而少年眉眼则浓淡相宜,眼睫鸦青,眨眼间眼瞳清亮分明。

这公子不曾发出什么声响,一旁侍立的青衣小子站的端正,样貌仍带有一团孩子气,不过十四五岁,也不曾说话,一时间,房内只有临街的窗子上,悬挂的竹编青帘轻轻随着微风摇晃,不时拍打在窗棂上,带起轻微的声响。

正在此时,却听雅间外传来了谈话的声音,一时避无可避。

“如今太子殿下贤名在外,三皇子殿下勤恳聪慧,真不知道以后是哪位殿下……”正是二楼临街雅座处,一个年轻公子斜靠在茶椅上,低着头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地随口说着。

还没说完,便被右手旁的同伴打断:“这是茶楼,今日喝茶,半口酒也不曾饮,青天白日说这种话,怎么,吃口茶也把你吃醉了?”

年轻公子听见同伴的批评,倒也不曾还嘴,只是坐直了身子,心下慢慢醒悟自己的莽撞。

幸而二楼雅座分隔较远,一旁较近的也只一间雅间,正对的楼梯口不曾有人经过,未尝有人听见自己的悖语,于是便又略略放心,但是随后便禁不住又叹了口气,样子颇有些萎靡忧愁。

左手旁的同伴了然地嗤笑一声,对着对面的朋友说道:“你也不必着急骂他,他最近刚刚入职了户部……”

话未尽,便挤眉弄眼接着道,“他呀,不过是个八品小主事,可是如今已经愁起尚书的前途来了。”

右边有些严肃的同伴听了,也明白了些,随后却仍是皱眉,“如今天家正值壮年,你何必听信点风言风语就发愁起来,惶不论那些传言是真是假,都不打扰你自个做事,莫要胡言乱语的,给自己讨麻烦。”

他这话说的隐蔽而恳切,只是乍一听起来倒像说他官小,不必担心前路局势一样。

于是起初说话的那位便更是坐直了身子,左右看顾后便有些不服的压低身子,放轻声音:“你这是什么话,我做官自然要耳目清楚些,才免得出错,谁都知道天家盛年,可也正是因为如此,朝堂局势变化才没人能说得清……”

少年停顿了一下,喝了口茶水,继续说着:“陛下统共七位皇子,除开早夭的二皇子,如今可都几近成年了,太子是占了嫡长的好处,可是皇后娘娘仙逝后,林贵妃执掌宫务,这两位到底谁胜算大点还难说清……”

他话没说完,左边那位严谨些的同伴皱眉更甚,伸手不轻不重地打在同伴身上,“越说越来劲,这些事你我怎可轻易妄论……陈行川,我看你是跟着林家那个大公子胡言乱语惯了,小心哪日吃亏在嘴上。”

听到同伴提及好友,姓陈的小主事更加不满,“宗莛,我看你才是编史书编傻了,整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扑在书墨上的,如今外头别说你我这样的,就是街头小贩都知晓一二,我又没说什么秘辛机密,何必这样谨慎过头。”

另一侧看戏的好友挑眉,忍不住添上一句,“你也不必解释,凉你也听不来什么机密。”

陈行川听见了,这下算是找到了由头,于是狠狠伸手对着朋友的肩膀拍了一下,“周宏,你不趁机踩我一句会怎样,这可不是你不做官不写史书就可以置身事外的,你们家跟裴家可是有商业往来的,裴家长房有静妃娘娘。”

说到此处,仿佛避讳些什么,少年面色罕见地一滞,轻轻皱了皱眉,“长房虽则……虽则只剩下了长孙裴元辰并一个妹妹,可到底后继有人啊,静妃娘娘的七皇子如今也开始参与朝中事项,这些日子陛下可是让他到西北审查军务去了,虽说多年不曾打仗,只是去检查粮草军需,但到底和军中有关。”

被提名拉扯的周宏倒也不恼,仍旧气定神闲,面带笑意:“你也说了我家只是和裴家有些商业往来,你也不曾问我清楚,我不过是跟裴家三房的裴元逸过了几次绸缎生意,芝麻绿豆大的牵连,什么时候也轮不到我来过问。”

陈行川听完有些无言以对,倒是有些吃瘪,自己心里转念一想也知自己拉扯远了,刚想闭嘴便听周宏继续说道,“陈主事,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毕竟以后我跟裴家的往来只多不少,虽我只想做个富贵闲人,可若是朝堂局势真有波动,怕是我的绸缎庄子都要掀了添火。”

话及此,周宏更是少见地认真起来,端正身子,仿佛真是说起什么机密正事,两个好友甚少见到他正经样子,不免也屏息听取,“不如这样,陈主事早日代替户部柳尚书的位置,同那林尚书商讨一二,随后同太子多加来往,我这面你就多行些商途方便,日后不论哪位殿下荣登大宝,你可都算得上一方……”

话还没说完,陈行川就已经听出来其中的夸张揶揄之意,此刻才觉起自己的杞人忧天来,不免有些恼羞成怒,愤愤打断了好友的话头,“我真是闲得慌听你胡说,今日本来是庆贺我入职之喜,才把宗莛从书堆里拉出来的,茗园的好茶要是堵不住你的嘴,往后可别想让我拿俸禄请你吃喝了!”

周宏听到此处,自然地停了话头,靠回椅背,仍旧笑着打扇子给好友扇风降火气,“陈主事别恼,从前当同窗之时,盼星星盼月亮,等你当官请我俩吃喝,你吃了宗莛多少的糕点,喝了我多少美酒,如今这顿可是来之不易。”

说着,周宏含笑弯腰恭敬道:“我这张嘴你从小也知道,商人堆里来去,胡言乱语拿腔滑调惯了,我给陈主事赔罪,如何?”

陈行川听了,仍旧拿捏着面子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权当原谅,一旁的宗莛伸手给两位好友斟茶,“是我的不对,只顾自己,连陈兄入职都不知道,今日高兴,改日换到丰庆楼去,我们好好喝一场。”

陈行川本也没气,如今听一向爱茶少饮酒的朋友都这么说了,便松快了眉眼颇有些得劲,执起茶杯,“那改日你请客啊,也不必喝太多酒,咱们只要能聚,我就高兴。”

见好友仍旧和从前一样,三两句便可宽心忘却烦忧,两个对坐的朋友相视一笑,以茶代酒,互相碰杯饮酌。

少顷三人离座,茶园小二勤恳收拾着桌椅,身后的小二端着茶果敲响了隔壁雅间的房门,随后轻轻推开,不曾多看,放好茶果便敛身退出,带上门去。

午后晴好的阳光透过,斜照在茶桌上,青花梅雀瓷杯更显茶汤透亮,在令人心旷神怡的静谧之中,少年执起浅尝,神色淡淡,仿佛方才飘入耳中的言语与自己不曾有半分关系。

反而是随从的眉头皱了又皱,看自家小主人不曾有什么反应,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公子,方才那是周家绸缎庄的少东家,确实和大公子有些往来,自打翻过年头七殿下出行西北,这外头的风言风语不曾停歇,时至今日实在太盛,怎么也没见哪位贵人出来管管……”

少年搁下茶杯,落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少年敛眉拂袖,而面色平静冷淡,“年前科举的官员刚安排好,如今这些年轻官员进入朝堂,总要吵嚷一阵,只是这次殿下开府,恰巧碰上三年巡查,比往年更热闹些罢了。”

“话是如此,可外头那些人说的可比刚才几位小公子过分的多……旁的世家倒也还好,咱们家因着静娘娘的缘故,三房主母又是林贵妃的妹妹,传出来的风言风语只多不少。”

这随从说着,不禁回想起近些日子听见的传言揣测,自己心里翻来覆去琢磨了一遍,添盐加醋地愈发心惊,刚想开口再说一些劝诫之语,就见自家公子站起身来,似乎要走,“公子……”

裴元辰站定,拍拂去玉色衣衫上流水波澜似的褶皱,察觉随从的忧心,便再次开口:“亭竹,天家不会为了一点亲缘血脉和风言风语就真的疑心降罪,倒是你,”话及此处,他便有意一顿,立即引来随从屏息发问,“我?公子,我怎么?”

裴元辰看着面前人略显疑惑的表情,还是好心提醒,“你忘了要给云画云香带东西罢。”

话一出口,亭竹脸色立即骤变,心中惊呼倒比担忧朝局更甚,又或许这小随从心里,眼前可见的云香骂人之时,远比遥不可及、高坐庙堂的帝王更可怕一些。

这下不等裴元辰再说什么,亭竹青色衣角伴随着声音已渐消失在门外,还不忘带上门,声音又急又快,“公子,烦您多坐一会,我去去就回……”

裴元辰不由得微微失笑,坐回位子,窗外渐渐斜阳晚照,只从竹帘下轻轻一瞥,便见到自己的随从在人群中左突右进,匆忙奔跑。

远山掠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胭脂色的云彩并碧落天空纠缠一片。

今年,是天宝十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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