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是沈家的人,你我之间的种种纠缠本来就是个错误。”她实在懒得再这么装糊涂了,沈念曦缓慢从祁渊怀抱里离开,平静整理着被弄皱的衣裙,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冷静理智,“实话告诉你,太子妃派出去的人已有眉目了,哪日他们把证人证物都带回来,庆妃罪证坐实,你又要如何抉择呢?”
祁渊沉默下去,好一会儿才看着她认真道:“你才说不会伤害我,可你现在说这话,就是在伤害我。”
“是啊,其实你我这夫妻做的也挺可笑的,你明明早就知道了,却从未向我透露过只言片语,我今日所得知的一切,却又是被你引导着一点一点探寻出来的,你我成婚将近三载,却从未有过哪怕一次的坦诚相待,你有瞒着我的,我也有哄骗你的,不论再怎么粉饰太平,也掩盖不了你我虚伪迎合的事实。”
沈念曦缓缓走到榻的另一方坐下,倒了杯茶推到闭口不言的祁渊面前,不急不缓又道:“你很清楚我的性子,即便你为我做了那么多,我也不敢完完全全依靠你,我并不是你豢养的鸟雀,事到如今,我们还有装做无事发生的必要吗?”
最不想也最不愿的事情还是发生,祁渊喉头苦涩得张不开嘴,不知是紧张还是恐惧,良久才勉强扯出一丝笑容,“念曦,你知道的,我没有恶意。”
“可宫里从来没打算放过我,即便我不知道怡妃的事,她们也不会允许你身边站着沈家的人,你有自己的事要筹谋,为了不安分的我,总也有很多为难之处,不是吗?”原本祁渊身边该站的人是刘芷念才对,沈念曦偏头看着祁渊凝重的面容,眉间忧愁难解,心里是说不上来的情绪。
有些话一旦说出来,她和祁渊也许就再也回不去了。
祁渊同样看着沈念曦,沉声道:“那……你还是打算要离开我?是不是?”
“不,我决定试着相信你。”沈念曦起身,重新走到祁渊面前,牵过他的手,认真注视着祁渊,一字一句道:“但是我要明白你到底在想什么,我只问这一次,若你不愿,我不会再多说一个字。”
祁渊反握紧她的手,把额头放到沈念曦的掌心,良久才下定决心般说道:“我告诉你,我什么都告诉你。”
要说的事情太多,就像好不容易结痂的伤口又被无情撕下,隐藏在心底多年的秘密,从未向任何人提及过的心事,光亮照耀进深渊,刺得人睁不开眼,祁渊却好似如释重负。
沈念曦是能陪他走下去的人。
是唯一能够陪他的人。
“幼时我总是不懂,母妃为何那般善变,人前对我百倍疼爱,人后便是千倍厌恶,好像无论我怎么做,无论我做什么,她都不满意,尤其是怡妃娘娘接触过我后,她的恨意怒意就会变本加厉……”尘封在心底里那些暗不见天日的碎片如沙砾袭来,祁渊艰难开口:“我知道这里面一定有原因,可我想不明白,也没有人告诉我为什么,所以我拼命读书,习武骑射,迫切的希望自己长大,培养自己的势力,让父皇看到我的能力,让他们知晓我是个可用之人,我才能有机会去探寻这其中究竟,可我还没查明白那些事她就出事了,她只是嘱咐我一定要保护好你,后来便……自缢而亡了,我恨自己无能,却无计可施,念曦,是我没用。”
转头看了看寂静的屋子,沈念曦嗓子干得像是有蚂蚁在爬,心口堵得反胃,愣了半晌才踌躇道:“你什么时候知道怡妃娘娘是你的、你的……”
“此前只是疑心,我并不确定,怡妃虽给我留了那么些东西,可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去查,我也不敢查,直到你余毒复发恢复记忆,我便顺着你的思路往下走,翠云殿那位早就受不了了,一刺激就歇斯底里说了很多,我也大概确认了,我原来真的……不是她的孩子……”祁渊握着沈念曦的手收紧,心中霎时思绪万千,神色逐渐痛苦,“我把那枚血玉镯给了你,让你看到她留给我的画和诗集,我想让你去查出证据,又怕你真的揭露所有,我也糊涂了,我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这不是你的错,当初怡妃娘娘宁愿自己赴死也不要你为难,而留下的证据想来也不过是想你能够摆脱庆妃她们的控制,翠云殿那位对你有养育之恩,所以即便你什么都知道,却还是无法做出抉择。”沈念曦轻柔抚平他紧皱的眉头,“这件事我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现在又涉及到你,我更是无所适从,所以我会依你的意思来办,你想怎么做我便怎么做,从前都是你为我为难,现在,也让我为你为难一下吧。”
心中乱麻如丝七零八碎绞在一起,他很想梳理,却始终理不清分毫,祁渊沉重叹气,握着沈念曦的手不肯松,“谢谢你,曦儿,真的谢谢你。”
即便被祁渊握着,沈念曦却还似快要断线的风筝一般孤零零的漂浮在空中,新婚之夜沈念曦问他的问题还历历在目,她深呼了口气又道:“这些年你在太后手下韬光养晦,忍辱负重,是为着什么?”
抱着沈念曦手劲松了不少,祁渊抬头望着沈念曦,像是渴求神明怜惜的乞丐,又像是被剖开胸膛挖出血淋淋的心脏,半晌才苦涩点头:“站在最高处,让所有人俯首称臣。”沈念曦神色微变挣脱开他的怀抱,还未等开口说话,他急着又解释道:“你别担心,从我说出口的这一刻,我已经放弃了,你别不要我,别讨厌我,我、我真的放弃了。”
祁渊眼眶泛着红意,朝她伸出手,宛如走丢的小狗可怜兮兮朝她摇着尾巴,用这张本就温柔缠绵的脸来做这样的事,谁见了都免不了会心软的吧。
望着他那张无论看过多少次还是会心动不已的面庞,沈念曦重新抱住他轻声道:“我还有一个疑问,太后如此,是为了什么?齐王英年早逝,难道当年齐王早逝,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情吗?”
祁渊从她怀里抬起头,将人拉到面前坐下,赞许的点点头:“曦儿,你真是猜得太准了……”停顿片刻,他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当年先皇带着齐王和当时还是晋王的皇上亲征肃州国,随行征战的将军、大臣里就有你祖父沈大将军还有已被抄家流放了的顾家顾老大人,那场战争打得昏天黑地,我朝大军夺下肃州实属不易,先皇劳累过度,旧疾复发病倒在外,那时众皇子中先皇最看重齐王,连当今圣上也逊色三分,先皇病危,储位悬而未决,众臣商议不下,只得先召回还在外扫清残部的齐王回肃州都城听候旨意,可没想到齐王回程途中遇到伏击,回到肃州时已经奄奄一息,皇上气急攻心病情加重,最终驾崩在外,齐王也伤重难治随之薨逝,后来还是你祖父和顾家老大人拥护晋王回京,依据先皇口谕继位,这些我不说你也知道吧。”
好大一段过往扑面而来,沈念曦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若有所思点点头。
祁渊沉着脸看了看窗外,声音压得更低了,“其实先皇驾崩之前已经立了遗诏,据说遗诏上清楚写着齐王即皇帝位,但圣上掌雄兵百万野心已显,把持着肃州城内外,名为护卫实为监视,遗诏虽在你祖父手里,可那时齐王身受重伤,只等先皇和齐王一死,晋王便可顺理成章夺位,而知情的臣子只怕难逃魔爪,他们为了自保,便由你祖父做主,将遗诏一分为二,沈、顾两家各持一份,与晋王谈判,两家可以拥护他继位,但需得留下遗诏,成为两府的护身符。”
听到这里沈念曦茅塞顿开,她明白了,这些年心中所有的疑惑都明白了。
祁渊摸了摸沈念曦嫩滑的脸,看着她不可思议却又恍然大悟的神情,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咱们这位皇上是何等厉害的手段,又岂会甘愿受臣子挟制,他得位不正,一旦秘密泄露,皇室宗亲皆可讨伐,我朝必将内乱,况且齐王的死和他脱不了干系,这件事一直是太后心里的刺,别看这些年太后和皇上和睦,实际上全都是在做戏,所以自皇上登位以来,无时无刻不想着要拿回真正的遗诏平息物议,太后那方当然也想也拿到遗诏,两方暗里较劲了这些年,到如今,却始终没有个了断。”
一下子知道这么多,沈念曦脑子已经乱成了一锅浆糊,她皱眉不解又问:“所以……所以此前顾府因为那些莫须有的罪名被抄,也就是说,眼下皇上手里已经得了一份遗诏,是吗?”
祁渊眨了眨眼压低声音道:“当年顾沈两家虽然暂时合谋却并不同心,沈府专横独大,顾府软弱只会退步,才会造成如今局面,不过顾家虽然倒了,皇上也没能如愿以偿,那份遗诏皇上至今都还没有找到。”
窗外的天空碧空如洗,她隔着紧闭的窗户看灿烂的光照耀着砖瓦大地,温热有力。
只可惜这么明媚的阳光,却怎么也照不进幽闭深渊,还有宫里那条血腥腻滑的路。
“那太后那儿,你打算怎么办?”沈念曦安抚似的抚摸着祁渊的后脑勺,捏了捏他的后颈。
祁渊倾身上前抱住沈念曦,这短短的时间内他已经反复失去沈念曦不知道多少次,现下失而复得的情意充斥全身,让他的身体麻木到动弹不得。
“不止是你想过恬淡安静的日子,我也想。”祁渊用力抱紧身前的人,闷闷道:“可我要是不按她的心意去做,我就保不住我们的家,也保不住你,我们需要等待,需要蛰伏,来日若有机会,我会尽力一试。”
成与不成,他现在也不敢保证。
“阿渊,有你这句话,以后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信你。”沈念曦从祁渊怀抱离开,温柔抚摸上他的脸庞,笑道:“我会同你一起。”
只愿,祁渊没有说谎。
微雨过,小荷翻,榴花开欲燃。
沈念曦坐在月华阁里的秋千上慢悠悠的荡着,水绿披帛随着她的动作飘扬,祁渊在窗前执笔认真为她描摹画像,她笑着与男人温柔如水的眼睛对视。
如花似叶,岁岁年年,共占春风。
沈府近来安稳了许多,沈念曦一路去沈恒书房之前见府内仆役们进进出出忙碌着,手里抬着许多大小不一的箱子往内院去,不知是什么物件儿。
“这是在忙什么?”沈念曦状似随意发问。
一直跟在后头的管家恭敬道:“回王妃,四姑娘要回京省亲了,大少奶奶吩咐重新修葺四姑娘原来的院子,所以从外头买了新的家具摆件布置。”
这一晃眼沈念晚都嫁出去快两年了,上下打理家事无不尽心,与丈夫恩爱和睦,如今终于算是在司家站稳了脚跟得以荣耀归家也是好事,沈念曦点点头没再多说,打起精神推门进到书房,微笑着朝座上的男人行礼,“小满给父亲请安了。”
沈恒拿着账本看得认真,此番在刘家那儿得了许多好处,填补了不少亏空,真是解了燃眉之急,他忙里抽空抬眼看了沈念曦一眼,沉声道:“来得正好,为父正有一事要告诉你,先坐吧。”
“是。”沈念曦屈膝恭敬行礼后才在正堂一侧的椅子上坐下,身侧是还在冒热气的茶,可见父亲早有准备。
沈桓从书案前起身,走到正堂椅子上坐下,声音不自觉又压低了几分,“当年沈、顾两家拥护皇上登基,可顾家倒了,唇亡齿寒,近来为父胆战心惊,愈发觉着孤掌难鸣,眼下也唯有依靠你们这些子女,帮着为父,才能护着沈家。”
“父亲直言便是,女儿定当不负您希望。”沈念曦起身又严肃行了一礼。
沈桓摆摆手示意沈念曦坐下,慨然开口:“其实这里头还关乎着一桩秘闻,你和昀儿也该知晓了。”
“什么?”沈念曦心里已经有数,却还是故作讶异抬头。
沈桓沉沉叹息一声才缓声道:“当年储位空悬,为着那个位置先皇的几个儿子没少明争暗斗,直至先皇病危才立遗诏,立齐王为帝。”
短短几句话,却是暗藏了千军万马。
即便沈念曦已经听祁渊仔细讲过,此刻换张嘴再度提起秘辛,还是足以震慑住她,此时此刻她由内而外体现出来的惊诧和恐惧,不是作假。
沈桓见状也是见怪不怪,铿声又道:“齐王在外肃清余孽时被先皇召回路遇埋伏,生死未卜,先皇又旧疾复发,咱们皇上只能挑起重担,稳定三军,可先皇旨意未曾更改,当初继位诏书便在你祖父手里,直到先皇知道齐王身负重伤的消息,成了击垮先皇的最后一根稻草,可那时咱们皇帝手握虎符已经把控了军队上下,沈顾两家作为知情人恐不能善终,只得将诏书一分为二向晋王谈判以求自保,晋王虽顺利登基,可这些年他那龙椅却依旧如坐针毡,这个秘密是皇上不能忘怀的一大心病,此前顾家被抄,但顾家所属那份遗诏皇上却一直没能找到,为父猜想,顾霄一定知道那份遗诏藏在何处,你与他曾有过一段情,你若能从他那儿得知消息,咱们沈家就能多一份保障,便能在这波云诡谲之中,得以延续家族荣耀。”
脑子飞快转了又转,沈念曦愣怔坐在下首,连端茶盏的手都在颤抖,良久,她才压下恐慌迟缓点头,“父亲放心,我知道了。”
沈桓不紧不慢喝了口茶,眉头舒展,“他如今随商国使臣队伍进京,想必已准备充分,要为顾家翻案,若有需要,为父会尽力相助,你和他最好消除隔阂,多的话我就不说了,咱们沈家好不容易才有了今日,为父不过是想拿着这份保障,护着咱们家的人荣华富贵,护着这国公府的牌子,万古长青。”
是啊,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皇上能够毫不留情便摧毁顾家,而今只剩下沈家这个心头大患,自然不会手软。
沈家若是倒了,她们都不会再有好日子过。
沈念曦起身郑重朝沈桓拜了拜,镇定道:“父亲放心,女儿会尽力的。”
从书房离开到去北院,沈念曦后背冒出了一身冷汗,被风一吹愈发觉得腿脚发软,直到投入母亲怀抱,她才稍稍安定了些。
这些日子发生了很多事,沈念昀也派了许多暗卫来北院护着,外头风雨不定,柳氏偏安一隅,不理会外界的纷纷扰扰,还在北院开垦出了几亩地来,每日便是和几个心腹种地栽菜,怡然自得。
原来栽种花草和树木的地方全被清理了,沈念曦呆呆看着北院那些绿油油的蔬菜和麦子,“不错,真是不错。”
柳氏宠溺摸着女儿的肩膀,只是眸光还是有些黯然,“别担心我,如今我哪儿也不想去了,只希望安静过自己的日子,你和昀儿有事便商量着做,不要太累着自个儿。”
依偎在母亲身边让她无比安心,沈念曦偏头去看母亲红肿的眼睛,叹息道:“这些日子发生了很多事,您要保重好自己的身体,外头一切有我和姐姐,您放心便是。”
“明芮来给我调理过后,我身体好多了,如今一天锄三亩地也不觉着累呢。”柳氏颇有些自得朝女儿夸耀。
沈念曦破涕为笑,“只要您好,姐姐在宫里也就安心了。”
“改明儿你去庄子上给我找几只羊来,院子南角那里我才搭了个棚,刚好可以养羊,增添点人气。”找着了自己喜欢的事,柳氏说话也松快了许多。
沈念曦从北院离开后乘车回府,半路上在烟雨楼停下,沈念曦去了老地方。
顾霄就在房间里等着,他面上还有些不知所措,以前念曦很活泼,总是跟在他后面甜甜的喊霄哥哥,可如今再见她,容貌出落得更加艳丽,她也稳重了许多,说话行事都和缓安静,和太子妃是越来越相像了。
沈念曦进门就看见有些局促不安的顾霄,她直截了当的开口:“我父亲已经知道你回来了,他愿意帮你,但是他想要我接近你,从你那儿探听出那个秘密被你们顾家藏在了哪里。”她顿了顿清晰明了又道:“所以接下来你听好了,我会从中周旋,等他帮顾家翻案之后,你再与我翻脸,如此,我父亲那儿也无可奈何,至于以后的路,就得靠你自己了。”
顾霄目光几近痴迷看着眼前的姑娘,听她认真把话说完后却没有多少喜悦,她理智清醒,这样是最好的办法,他多了一份保障,也不会付出什么。
沈念曦见他久不言语,以为顾霄还是有所顾虑,便也没再强求:“你放心,我说的话都是真的,朝堂上的事我管不了,他不会从我这里知道得到任何关于你的事,至于怡妃那件事,很抱歉我不能帮你,不过现在有沈家在,还有太子殿下,顾家定能沉冤昭雪,你……好好想想吧,若是有需要,直接去找我兄长就好,他会明白你的意思。”
“小满……”顾霄在她转身前终于出声,上前两步拦住她的去路,眼底铺天盖地的爱意被他垂下的眼睫掩盖过去了,他微微附身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然后便站直了身体,眼里又燃起了希冀的光。
沈念曦愣在当场,原本一直回避的顾霄目光的眼睛也震惊像顾霄平静的面容上看去,让她搜肠刮肚只能憋出一句:“你疯了吗?为什么要告诉我?!”
“我……我不想和你翻脸,他想要,那就给他,反正不交出去顾家是得不到安宁的,所以与其给别人,我宁愿给你。”顾霄淡然自若,笑容里全是对沈念曦的纵容。
沈念曦现在只想求一对从没有听过这句话的耳朵,疯了,顾霄也疯了。
漫天的惊愕过后沈念曦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心绪刹那间百转千回,她不再躲避对上顾霄热烈期盼的光,末了只是淡然一笑:“不后悔?”
“永远不后悔。”顾霄同样笑了笑。
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沈念曦仍顶着顾霄直白的目光坦然无惧道:“那东西我会派人去取,也祝你万事顺遂,我就等着喝顾家设宴庆祝的酒了。”
沈念曦虽然没想过沾染遗诏的事情,但顾霄既然把东西送到眼前了,她还不要,那岂不是很可惜。
原本沉迷在这片刻温情里的顾霄那点残存的侥幸再次破灭了,除了无限的妥协他也不知该如何面对眼前的女子了,他无奈点点头道:“好。”
同顾霄聊完沈念曦便动身回了梁王府,沐浴更衣后窝回床上睡觉,再次醒来时天都黑透了。
陶陶听见声响挑起床帐,轻声道:“王爷今夜去月韵阁了。”
“知道了。”沈念曦伸了个懒腰,懒懒坐起身道:“饿了。”
陶陶温柔笑道:“晚膳都备着呢,奴婢扶姑娘起来。”
夜来晚风凉爽了些,白日睡多了,沈念曦此刻一点儿也不困,用过饭后悠闲坐在秋千上,陶陶拿着艾草在旁边熏蚊虫。
黑沉如墨的夜空繁星点点,沈念曦仰头望着,原本万千思绪在此刻都显得不值一提。
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
她不过是被洪流卷入其中的沙砾而已,融在混浊的泥水里,根本微不足道。
死也好活也罢,皆逃不过命运二字了。
深夜,沈念曦躺在床上依旧没有睡意,之前她总爱在白日睡觉,祁渊怕她晚上失眠,总不让她多睡,想尽办法也要把她闹起来,现在到好,一颗心被分成那么多份,对她也没那么关切了。
“总叫你白日里少睡些,现在又睡不着了吧。”祁渊从外间翻窗进屋,轻手轻脚进到内室,听到床帐里不耐烦翻身的声响,略带无奈挑开帐子坐下,抚摸上她软糯的脸颊,“还是在等我?”
沈念曦扭过头冷哼道:“我才没有。”
祁渊收回手利落脱衣上床,侧身躺下抱着手可怜道:“好冷。”
沈念曦没好气转身,顺手将被子理过去给他盖上,理所当然钻进祁渊怀里,闷声闷气道:“睡觉。”
祁渊去上朝的时候沈念曦还没醒,只觉脸颊额头一重,她便识趣放开了手里的胳膊,转过身去继续在梦里沉浮。
日子依旧是这么闲适,沈念曦派了崔韧去找顾家手里的东西,除了等消息,她也没再出门。
春困秋乏夏打盹,冬眠睡不醒,沈念曦近来总在床上躺着,祁渊已经下朝回来了她还赖床不肯起,无奈将还赖在床上的沈念曦捞起来,“怎么还不起?”
沈念曦身上发软,靠着他懒懒嘟囔,“反正又无事可做。”
祁渊轻柔拍着她的脊背,仔仔细细整理着她满头散乱的黑发,“你清闲,外头可是起大风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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