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11月10日，星期日。

深秋的下午，难得的橘红色的夕阳，它的光芒毫不吝啬的洒在楼道里，温馨极了。

程坤一手拖着行李箱，箱子上放一个被塞得鼓鼓囊囊的麻布袋，另一只手提了两箱牛奶一袋水果，艰难地穿越小广场，和两个女生擦肩而过。

“分班结果出来了，快去公告栏看看到底是拆了六班还是七班。”

两个女生兴致勃勃驻足在公告栏前。

“啊。拆的六班啊。我居然猜错了。”

“真可惜，六班有好几个成绩很好的优等生呀，均分还是排到年级倒数了么？我记得六班有个人叫程坤，学习好人长得也好看。我看看......怎么没分到我们班啊。”

“在这呢，他在十一班。干嘛要选物化政呀？政治班据说有很多混混哎。”

当事人低着头，拖着行李箱走远了。

分完班要换寝室，搬了宿舍里的东西还要把搁在花坛边上的课本搬到新教室去。程坤觉得自己就像个骆驼，搬了一趟还有一趟。

都说不要那么带那么多东西了，母亲段苓还是觉得自家孩子住校辛苦，说什么也要他把牛奶和水果带上。

新的宿舍是男寝1栋406，破旧的寝室楼没有电梯。程坤思索了片刻就把装着被子的麻袋暂放在一楼，先把行李箱扛上去。

爬到三楼转角的时候，程坤敏锐的听到楼上有说话声。

“她好狠的心。那个沈斐有什么好的非要巴巴的上赶着当人家备胎，我这么多天的嘘寒问暖端茶送水算什么？”

那声音哽咽极了，另一个声音很快响起，带着故作的老练。

“哥们早就劝过你了，舔狗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你非要不信这邪。”

“展朝阳你懂个屁！那是你没遇到喜欢的女生，你要是遇到了你会比我更舔狗！”

失恋的那个猛地提高了音量，把程坤吓得一激灵。他靠着行李箱微微喘息，抬头向上看。

四楼楼梯口有两个人席地而坐，左边那位挂着鼻涕泡泡，纸团在身边堆成一座小山。右边的人显得漫不经心，校服被他脱下来垫在屁股下面，见朋友摸遍口袋找不出纸巾，他从卫衣兜里摸出一包手帕纸递过去，被左边那位狠狠抢过。

“我是不懂你说的什么一见钟情，灵魂都震颤的感觉。但是我觉得吧，我要是真去追谁，对方应该舍不得拒绝我。”

被唤作展朝阳的人慢悠悠的开口，左边的人抬头仔细端详展朝阳的脸，“哇”一声哭的更凶了。

......

程坤提着行李箱，觉得真是尴尬极了。那两个人占据了整个楼梯口，还聊的是失恋这种闻者落泪见者心伤的话题，他这时候要是铁着头站出来，他们会不会觉得他在偷听？虽然他真的不是故意听到的。

上去也不是，下去也不是。

程坤决定举着行李箱目不斜视从展朝阳侧边挤过去，心中还要默念：我没听见，我什么都没听见。

展朝阳却先一步注意到了楼下的人，他半起身探头往楼下看，就跟程坤看了个对眼。

............

尴尬。

展朝阳笑了起来，左半边脸露出深深的酒窝。很多小孩小时候有酒窝，长大后便消失了，他的却一直保留到现在，与明艳的五官搭配起来更好看了。

“拿这么多东西？要不要帮忙，这位同学？”

程坤摇头谢绝了展朝阳的好意。展朝阳撑着膝盖站起身，提起被当成坐垫的校服搭在肩头，也不嫌脏。他用鞋尖踢了踢还坐在地上的朋友。

“赵衡，起来。没点眼力见，挡着人家道了。”

赵衡胡乱抹了把鼻涕，手忙脚乱收拾地上的纸团。

程坤侧身从展朝阳让出的空袭钻过去。

406的另外三张床已经铺好了，只留下靠门口的铺位还空着，程坤仔细铺好床，下楼的时候那两个人已经消失不见了，一个纸团都没给保洁阿姨留下。

愿那位仁兄早日走出失恋的痛苦，阿门。

教室里没有老师，教室里三三两两聚着聊天的都是陌生面孔，程坤找了一排没有人的座位，仔细把书本整理好塞进抽屉，然后抽出数学练习册一头扎进知识的汪洋大海。他不擅长社交，别人聊什么，与他无关。

不断有新的人进来，有人大喊了一声“展哥坐我这！”

那声音有穿云之力，程坤抬起头想看看是何方神圣驾到，就见门口站着的那位肩上搭着校服吊儿郎当单手插兜的，赫然是刚见过一面的展朝阳。

对方正用一种开发商考察地皮般的目光考察整个教室，猝不及防与程坤视线相交。展朝阳露出满意的表情，大步走过来把校服扔到右边空着的桌上，然后伸出手。

“你好啊同桌。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展朝阳，你怎么称呼？”

正常的流程，不应该是先礼貌询问一下“同学，你旁边有没有人？我能不能坐这里”，得到肯定的答复再坐下吗？

程坤被这个自来熟弄得有些懵，但是又想到这桌子干干净净一看就是没有人，哪怕展朝阳开口问了，他也只会回答“好的，你坐吧”。那么展朝阳直接一步到位不是也很简洁高效？

程坤用校服袖口擦了擦手心，确保没有汗渍，然后回握展朝阳的手。

“我叫程坤，乾坤的坤。”

“哦~”

展朝阳拖长了音，意味深长。

“你就是程坤啊。我以前听班上女生瞎聊提起过你，你知道她们怎么评价你吗？”

展朝阳压低声音：“貌比潘安，才比子建。”

程坤感觉脸上火辣辣的，他扭过头，拿书本遮挡。

“她们胡说八道，你听这些干什么。”

展朝阳哈哈大笑。

“害羞什么？要是她们这么夸我，我倒是高兴得很。”

自恋狂。

前桌的男生扭过头，跟展朝阳碰了个拳。

“会师了啊展哥。怎么想到从十三班出来的？”

“我们那个班主任，教生物的张涵，他找我茬。我跟他的矛盾三言两语说不完，总之，那个班有我没他。”展朝阳皱了皱眉，又很快舒展，“正好现在选科目定方向，我就选了物化政收拾东西走人，要是选理综我还得在那个班，还得跟他冤冤相报何时了。”

“舍得抛下十三班的兄弟啊？”

“只是不在一个班，又不是见不到。我还可以认识新的兄弟啊，这不，刚勾搭上的大学霸。”

展朝阳揽过程坤的肩膀，介绍商品一般对前桌展示。

前桌搓了搓手笑容谄媚，“学霸你好，我叫李政哲。爱好就是打打游戏，很多游戏都会玩，组队缺人尽管找我。那个我成绩不太好，要是作业能借我看看的话就……”

程坤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展朝阳就在桌子下狠狠踢了李政哲凳子一脚，咬牙切齿骂道：“麻溜滚蛋。自己不好好学，上来就想着抄人家作业，咋不上天呢你这么敢想？”

嬉笑间一个戴方眼镜的中年教师走上讲台，程坤知道这就是他们的新班主任何旭华。何旭华在台前站定，锐利的目光扫视全场，下面顿时鸦雀无声。

他抓起粉笔在黑板上潇洒的写下自己的名字。

“之前整个年级的政治课都是我教，相信各位同学应该对我有印象。既然以后我是你们的班主任，那有几点我必须要强调。”

“第一，同学们都知道，我们这里施行新高考‘3 1 2’模式，也就是语数英三科必选，物理历史二选一，剩下四门任选二。就目前我所了解的情况来说，全省选择政治的人要比选生物的少很多，这也意味着在赋分制模式下，你们的政治分数极大率会比学生物同学的分数高。但是，”

何旭华推了推眼镜，“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点。我看了你们分班前最后一次月考成绩，整体均分较其他班要差，而且是差很多。你们的基础薄弱，所以不要高兴的太早。基础差不是大问题，只要之后的学习过程中听从老师教导，致力于学习，我相信大家最终都能在高考取得理想分数。”

何旭华递给第一排一沓纸，吩咐他们往后传。

“这是我制定的班规，以后所有人都要严格遵守。”

展朝阳托腮，手指在桌面随意乱敲。

“希望这班不会又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规矩。”

他嘟囔着，伸手从前排手里接过纸，留下两张之后传给后排。

程坤拿过一张，定睛一看。

排头用黑色加粗字体印着“十一班班级守则”：

1.早自习六点十分，不能迟到，迟到两分钟以内在座位上罚站十五分钟，迟五分钟以内教室外罚站十五分钟，迟到五分钟以上教室外罚站半小时。特殊情况酌情处理。

2.上课包括自习时间不能吃零食，一经发现罚款十元作为班费，外加两百字检讨。

3.自习时间不许讲闲话，警告一次后如不改正记录下来，每周三班会时间将全班通报。

……

展朝阳挑眉，三两下把守则胡乱塞进桌肚。

“哈，没事，能接受。”

一如往常所有的周日晚自习，英语老师熊巍发了套试卷，两小时考完，然后对答案，第二天评讲。

对于这群标准的高中学生来说，放学铃就是世间最美妙的音乐。这声音有如号角，是一种精神上的召唤，呼唤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展朝阳拍案而起就要冲出去，又刹住脚，抱着手臂等程坤慢慢收拾东西。

程坤抬头，有些莫名其妙。

展朝阳笑得眉眼弯弯，“没事，你慢慢收拾，我等你会。”

被这么看着，程坤有些不好意思，胡乱把东西都塞进抽屉就起身跟着展朝阳回宿舍。

“你也住一栋四楼？”

展朝阳点头，“是啊。你不是还撞见我跟赵衡在楼梯口。”

“……我不是故意听到的。”

“我知道。没事，听到就听到了，他失恋了恨不得把这点破事讲给认识的所有人听，让大家都来同情他。”

展朝阳哼笑，很是无所谓。

“赵衡失恋不是一次两次了，别担心，他有经验知道怎么自我调节。”

程坤默默在心里为赵衡点了根蜡，有展朝阳这么个嘴毒朋友，真是他的福气。

程坤推开406的门，转身要关上，被展朝阳一手挡住。

程坤转头，奇怪的看着展朝阳，低头瞥见对方一只脚跨了进来。

“啊，好巧。”展朝阳侧身挤进来，活动手腕。

“干嘛要把我关在门外啊，我的好室友，好同桌？”

哈哈，好巧。

感谢阅读，新文见面，给各位读着鞠躬了。另外，祝我十八岁生日快乐！这篇是我送给自己的十八岁生日礼物，希望它也能带给你快乐。

——夜阑风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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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拆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