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成功在打铃之前进了教室，何旭华站在教室门口，扫了一眼没有发现空的桌子，满意的点点头。

“很好，都按时到齐了，要继续保持。但是平时还是要稍微起早一点，不要总是踩点到班。”

他在课桌间的走道巡视了一圈，“早读前半段可以自由读背知识点，后半段六点半到七点十五分是语文，你们语文老师会来布置任务。”

十一班的语文老师叫做郭琴，一米六左右，很瘦，据她自己介绍是休了产假刚回来带班。

郭琴声音温柔：“大家的语文课都上到哪儿来了？”

教室里出现了好几种声音，有人说上到《氓》，有人说《采薇》，还有人说《离骚》，郭琴笑了笑.

“大家原来班级的课程进度有快有慢，那我们先迁就进度慢的同学。先背《氓》吧，背完了的可以继续往后背。我会随机抽查，要认真背哦。”

展朝阳似乎对语文情有独钟，他伸了个懒腰，一改之前萎靡不振的模样，背书格外迅速，一篇《采薇》背下来只花了一刻钟。

展朝阳侧身撑着脑袋，背完了任务的他有些无聊，垂眸随手翻着本《语文基础知识手册》。他的身后，从窗户往外看，外面的天空慢慢泛起鱼肚白。

又是崭新的一天。

展朝阳掀起眼皮，笑盈盈的。

“程学霸，盯着我看什么？”

程坤扭过头，“你脸没洗干净。”

展朝阳愣住，摸了把脸转身问后面女生借小镜子。他瞪大眼睛仔细端详镜中的自己，除了头发没梳乱七八糟了些，其他明明好端端的。

借镜子的女生抱住同桌胳膊，两个脑袋凑在一块，借着课本遮挡咯咯笑成一团。展朝阳后知后觉自己被程坤耍了。

他咬牙切齿，上来就要挠程坤痒痒窝。

“好啊你，居然骗我。”

程坤拼命忍笑，往旁边躲。

“没骗你，刚刚你眼角就是有块脏东西。”

“还在狡辩？她们都笑了！”

两人打闹间，突然听见背后咳嗽了一声。郭琴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站到了他们身后，不知道看了多久。

她拿过展朝阳的课本，让程坤背《氓》前一半，展朝阳背后一半。

或许是诧异于展朝阳的流利熟练，展朝阳背完后，郭琴问道：“‘物华天宝，龙光射牛斗之墟’下一句是什么？”

“‘人杰地灵，徐孺下陈蕃之榻’。出自王勃《滕王阁序》。”展朝阳有些意外郭琴突然考自己，仍是老老实实回答。

郭琴眼睛流露出惊喜，“‘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下一句？”

“杜牧《阿房宫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

“‘夫祸患常积于忽微’？”

“‘而智勇多困于所溺，岂独伶人也哉！’，欧阳修《伶官传序》。”

郭琴笑了，把书还给展朝阳。

“你叫展朝阳吧？古文积累很厉害啊。你原来的语文老师跟我聊过你，说你其他成绩一般，唯独语文特别是文言文这块一骑绝尘。现在看来一点都不夸张。”

郭琴曲指敲了敲桌面。

“虽然你已经掌握了几乎所有高中语文必背诗词，但是这不是你们两个可以在早读打闹的理由。背完了就去看作文素材，再抓到你们两个摸鱼偷懒，我只能请你俩站起来了。”

展朝阳嬉笑着讨饶，郭琴走后哀叹了口气，对着课本发呆，快要入定。

七点零五分的时候高三楼打了下课铃，眼看着窗户外面外环道上冲出了一大群浅灰色校服的身影，齐刷刷往小山坡上的食堂进发——那场面何其壮观，简直是秋季运动会重现，每个人都像百米冲刺运动员。

高三是最先吃饭，他们打铃后再过五分钟高二吃饭，再过五分钟才轮到高一吃饭，然而等到高一的学生到食堂就会发现每个窗口都有好多人，好不容易排完队，端着碗却找不到一张干净的桌子。学生们怨声载道，学校每年都答应要整改，然而一年复一年，食堂还是原模原样。

高一楼的铃声刚响起，展朝阳眼睛瞬间就亮了，直起腰来一把拉住程坤。

“走走走还背什么？吃饭去啊。”

程坤猝不及防，跌跌撞撞的被他拖了出去。

两人点了食堂的热干面坐下来，展朝阳熟练的拌面，食堂的芝麻酱太稀，怎么拌面条都还发白。

要不聊点什么活跃一下气氛？

程坤想了想，开口问他：“你既然喜欢古文，为什么不去文科班学历史？”

“你不是第一个这么问我的人。”展朝阳嚼着萝卜丁，“我大概是受我母亲影响，我母亲很喜欢这些古典的东西。诗词歌赋，古筝，汉服这些。她还喜欢写古言小说。”

“我的话，算是有些兴趣，不过学文科能选的专业范围不如理科，一中重理科，文科老师没三中厉害。我中考偏偏超常发挥够了一中分数，要是考差些去三中念书，我说不定就选文科了。”

“你是正招生？我以为你是借读。”

“程学霸，你这就有点以貌取人了吧？我怎么就不能是自己考进来的。”

一中学生分为正招和借读两种。正招是通过中考考上，学籍档案都在本校的学生，借读则是学籍档案都在原学校，只是另外支付费用在一中上学的学生。日后计算升学率，借读生的成绩是不会被算在本校成绩里的。

展朝阳托腮盯着程坤。

“说说你自己，你成绩那么好，为什么不随大流学全理科？”

“学政治分高，加上我爸妈希望我考公务员，了解政治有好处。”

展朝阳点点头，不甚在意。

早饭时间有半小时，两人吃完还有不少时间。不慌不忙的沿着大台阶下去，到连体教学楼底下再往上爬，爬到二楼之后，程坤脚步不停，一转弯还想接着往三楼爬。展朝阳站定，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一节一节往上走。

“程学霸，别上了快下来，我们班在二楼。”

程坤如梦初醒停住脚，往三楼看了看，掉头慢慢走了下来。

“忘了。”他轻声道，“以前在六班是要上三楼的。”

习惯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在你不经意间养成了一种肌肉记忆，身体会比大脑更先作出反应，而当反应过来的时候，那个地方已经不属于你了。

对于六班，程坤有太多感情，毕竟他离开的时候，班上的同学都还没认全。但他又不是铁石心肠，相处过三个月的班级，不会没有一点留恋。

他很早就知道了六班要拆班，几个老师在办公室闲聊，讨论六班的学生，好学生被几个班的老师们争抢，差生被当成皮球踢来踢去。

程坤讨厌这些老师像对待商品一样对待他们，他们明明是一个个鲜活的个体，明明是老师们自己说的，有教无类。

他讨厌被挑选。

展朝阳安静的看着程坤，揽过程坤的肩膀转身，却看到一个陌生女生站在十一班门口，笑眯眯的看着展朝阳，背后的手里不知拿了什么。

程坤听见展朝阳倒抽一口气，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

“草……”

食用愉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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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晨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