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说什么？”江贺越走越近，几乎压着她的身子，将她抵在墙上，粱素踮起脚，紧贴着墙面，仰头看着他，“帮我作证。”

江贺弯眼笑起来，“作什么证？”

“是他骚扰我，是他摸我。”

“你知不知道王大福是镇上最有钱的人家，我为什么要蹚这趟浑水？凭什么为了你得罪人？你跟我什么关系？”

江贺的神情漫不经心，他手抄在裤兜里，离他不到一米的女孩，眉眼倔强的仰头瞪着他，她身上真香，这风真恼人，吹着她的气息全都扑进他的怀里。

粱素的胳膊垂在身侧，两只手都握紧了拳头，她使劲推了江贺一把，江贺踉跄着后退了两步，眉头皱起，“你发什么神经？”

“那天我进了小卖部，你就一直盯着我看，你最会装了，其实你的眼神跟他一样恶心，你如果不帮我作证，我就说酒瓶是你塞给我的，我们一起坐牢。”

江贺又笑起来，笑意却不达眼底，“你恩将仇报？”

粱素依然倔强的瞪着他，江贺掐起她的下巴，“再瞪给你眼睛挖出来。”

粱素扭头，拍开他的手，“当我没见过你。”

江贺站在原地插着兜，看着粱素走远，进了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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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贺慢悠悠回去的时候，之前那个民警已经等他有一会儿了，不耐烦的问他去哪儿了，他说上厕所。

“你家其他人呢？”民警问。

“不知道。”

民警朝他挥挥手赶人，“你个娃儿来了不顶用，回去喊你妈过来保人。”

这话一出，江贺就知道今晚是见不到代小武了，他问，“他这次偷了多少？”

民警说，“好几个钱包，上千块钱，证据已经被我们抓住了，身份证和戒指手链都在一个塑料袋子里，他这次得蹲个十天半个月。”

江贺一顿，嗯了声。

“行了你快回家吧，记得喊你妈过来。”

江贺要出门时，明晃晃的灯泡忽然刺的他眼疼，他转头看长桌那边，所长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王大福正拉着他说话，激动地连脸上的肉都在抖，而刚才还张牙舞爪的粱素此刻却死寂沉默，她依然蜷缩在椅子上，下巴搁在胳膊上，脸已经不是冷白了，是灰白。

“看什么呢，赶紧走，一会儿还有人要过来，这屋子站不下这么多人。”

江贺被那个民警推了一把，他低头走出屋子，民警点起根烟走在他身后，有辆警车开进来院里，从上面带下来一男一女，全部都低着头，从副驾驶出来的小年轻手上还提着两瓶酒，给江贺身后的那人晃了晃，笑着说，“他们还真会喝，这酒叫小郎酒，市面上刚出来的，老子还没尝过味呢。”

“多少钱？”

“他说三十一瓶。”

江贺接话道，“没那么贵，这酒一瓶十块，一箱六十。”

他刚说完话，不远处蹲在墙边吸烟的人就立刻骂了声祖宗，踩灭烟冲上来，“你个小瘪三，六十块钱的酒你问老子要九十五块钱。”

小年轻反应比身后的民警快一步，从身后抽出警棍指着冲上来的那人，“干什么干什么！这是派出所，想打架是不是？”

那人立刻双手举过头顶，但还是瞪着死气白咧的三角眼，“同志，我知道这是派出所，这个娃儿骗了我三十五块钱的酒钱，你们管不管？”

“怎么回事？”小年轻收起警棍问江贺。

江贺低眉顺眼的说，“我今天去他家送酒，记错酒钱了，多问他要了三十五块钱。”

今天的事儿怎么这么多，一件还没解决完又蹦出来一件，旁边的民警说，“你把找多的钱退给他，这件事情就这么完了，谁也别生事啊。”

江贺从裤兜里掏出三十五块钱给了那人，那人一边装钱还一边在骂他，被抽烟的民警踹了一脚，“行了。”

他又对江贺说，“以后别干这种坐地起价的事情，搁几年前要把你抓进去坐牢。”

江贺说知道了。

他准备走，民警深深吸了口烟，突然问他，“你今天去他家送酒，那你看见那个女娃打破王大福头的事情了？”

“看见了。”

民警夹着烟的那根手指朝办公室里面指了下，“进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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粱素坐在椅子上，听着他们已经把赔偿的事情给商定好了，是她赔偿王大福，他们还再三逼问她监护人的信息，粱素被问烦了，跟他们说都死了。

“你爹妈生你养你这么大，一看就不是个正经女娃娃！”

粱素把头撇到一边，连声都不吭了。

有人进来叫所长说有事，所长走了几分钟后又进来，摁着王大福的肩膀说，“你给我说，你是不是摸人家女娃的手了？”

王大福不认，所长捏了捏他的肩膀，“刚才有人证了，人家说作证你摸女娃的手。”

“县里刚开了会，国家现在重视保护未成年小娃娃的权益，你要是再这样胡闹下去，是你吃牢饭！”

王大福一见所长不向着自己了，心虚气败了几分，“那她打破我头的事情就这样算了？”

“你不说人家为啥打你！”

“这样，女娃，你身上有多少钱，都赔了他算了，你也不叫你爹妈过来，我们也不能关你一晚上，你赔了他钱这件事情就不说了。”

王大福被所长摁住，粱素抬头说，“我没钱。”

“她有钱，我刚给了她三十块钱。”

“你为啥给她三十块钱？”

“她教我女娃钢琴。”

“那你赔他十块钱行哇？”

“不行。”粱素的神情和语气皆是冷淡，“我没做错为什么要赔钱？”

场面陷入僵局，所长的表情也变得有些不自然，一直蹲在门口的江贺仰头看着头顶，黑夜中繁星点点，今天的夜空真晴朗。

过了好一阵，里面还是安静无声，江贺站起身走进去，他走到王大福面前，把手里攥了有一会儿的三十块钱给他，皱巴巴的纸币展开，被王大福举在灯下反复检验。

“没准这娃给的是□□。”

所长出声催道，“行了你，就这样吧，女娃你也赶紧走。”

粱素原本瞪着王大福，在江贺进来给了王大福三十块钱后，又瞪着江贺，江贺的手从裤兜里伸出来，从后面卡上粱素的脖子，拎鸡仔一样把她拎起来，“走。”

两人走到派出所门口，粱素还在瞪他，江贺笑了一声，“瞪什么瞪，我说了再瞪给你眼睛挖出来，老子因为你今天赔了六十块钱，你还有脸瞪我？”

“多管闲事！”粱素一想到他给王大福的三十块钱就气得牙痒痒。

“你这死倔的脾气以后有苦给你吃。”江贺的眉眼漫不经心，“你高傲什么？就因为你是从市里来的？会弹钢琴？”

粱素不想跟他说话，转身就走，偏偏两人还都住在丁香街，回家是一个方向，一前一后都闷头走着，粱素一天没吃饭，她的肚子响了一路，经过镇口的一家面条小摊子时，粱素一屁股坐下。

江贺也不走了，坐在她对面。

“一碗面。”粱素对老板说。

“我也要吃面。”江贺冲她说，然后拎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口袋给她看。

粱素又跟老板改口道，“两碗。”

“等我挣下钱，我会还你那三十块钱。”

“你欠我六十。”

粱素拆了筷子，搅拌刚端上来的面条，“你别讹我。”

江贺边点头边笑道，“你行。”

吃完面，两人走到丁香街巷口分手。

粱素到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家里黑着灯，杨晓梅已经睡了，听见声响坐起来问，“是素素回来了？”

“是我。”粱素换了鞋，走进杨晓梅屋子里，杨晓梅摸索着灯绳开了灯，靠坐在床头上，“怎么这么迟？走了快有一天，那家人怎么样，钢琴教得了吗？”

“今天挣了三十块钱，但是以后不教了，他们说我弹得不好，不用我了。”

粱素从兜里拿出二十块钱，给杨晓梅，杨晓梅推开她的手，“我不要你的钱，你自己攒着用吧，他们为什么不用你了？这镇上会弹钢琴的总共没几个人，你还是从市里回来的，弹得不比他们好啊？不去就不去，咱们还不愿意教了。”

粱素笑起来，把二十块钱压在杨晓梅的枕头下面，“我睡觉去了，外婆。”

杨晓梅应了两声，把粱素给她的钱锁进了床头柜里。

两三天后，苏雯雯休息回家，来找粱素问王大福的事情，这件事情镇上的人已经拉开话常了，她自然也听到了两三句，粱素把那天的事情跟她说完后，苏雯雯怔了一会儿，然后抓着她的手说，“妹妹，怪我没给你介绍好，你做得对，那种人给多少钱咱们也不教。”

粱素主动问，“雯雯姐，你还认识其他需要钢琴老师的人家吗？”

苏雯雯神情变得有些为难，“认识是认识，但是镇上能学得起钢琴的也就那么几户人家，都是有钱人家，也都和王大福认识，你考虑考虑真的想去？”

“我不想去。”

“不教钢琴行吗？”苏雯雯突然想起来几天前跟之前姐妹吃饭时候的聊天，“我以前待过的那家理发店招人呢，不会的也能教，你愿意去吗？”

她摸着粱素的手，这手真好看，又细又白，“虽然说弹钢琴和剪头发都用手，但这两件事情是不一样的，你真的想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