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苏青禾半晌没有反应,就连呼吸起伏的速率都没有丝毫变化,如果不是她的双眼睁开着,乔凤会以为她只是在安安静静地睡觉。
乔凤伸手在苏青禾眼前晃了晃,发现她不是在看她,而是双眼涣散没有焦距。
感到不对劲乔凤刚要叫医生,却见原本呆滞的女人忽地好似看到了什么东西,整个人顿时变得尖锐起来,腾地一下从病床上弹起,一步步往窗边走去。
意识到她要做什么乔凤连忙一把将人拦下,试图将她唤醒,然而苏青禾却发疯一般将她甩开,嘴里念叨着:“临君,别抛下我,求你了……”
苏青禾目光坚定地看着某处,整个人已经爬上了窗台,若不是有防盗窗挡着,估计已经掉下去了。
想着这里是四楼,乔凤心里一阵后怕,颤抖着手上去拽人,然而苏青禾已然疯魔,压根听不进去半句话,并且双手疯狂摇晃防盗网,在她的疯狂摇拽下防盗网似乎有些松动。
乔凤看得胆战心惊,垂在身侧的手不断收紧,大吼:“他死了!苏临君早就死了!”
话落,苏青禾忽地定住,恶狠狠扭头,视线终于定格在乔凤脸上,下一秒抬手狠狠一巴掌扇过去,奔溃咆哮:“他没死!我刚刚还看到他了,他说好要带我去补拍婚纱照的!”
随着巴掌落下,空气凝滞片刻,苏青禾清醒了几秒,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有些无法接受地崩溃后退,一下一下往自己脸上抽:“凤儿对不起,妈妈不该打你,我该死!我该死!”
乔凤也有些奔溃,连忙制止住苏青禾的双手,母女俩抱在一起。
“妈,我们就当他死了,我们不需要他,就我们两个人就够了。”
*
加了一剂镇定剂后苏青禾才彻底睡去,一旁钟院长头痛扶额:“我没料到镇定剂对她居然都有些不起效了,好在没出什么大事。”
临走时钟院长轻叹:“她现在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糊涂时倒还好,稀里糊涂也就过去了,清醒的时候才最是要命,清醒地知道自己可能会发疯,然后拼命复盘拼命压制,精神高度紧张,却又无能为力的那种无助感。”
“好好陪陪她吧,我不知道她还能坚持多久。”
钟院长的话一直盘旋在她耳边,乔凤死死抠着自己的掌心,直到掌心传来痛意,指甲染上血红,乔凤才被痛觉刺激回神,就这么静静的看着病床上憔悴不堪的女人。
“妈,钟院长说你很想我,你是不是……也在怪我没有时常来看你?”
病房里回荡着她单薄的声音,乔凤喉发紧,一句一顿:“我太忙了,练舞拍广告,一大堆事情等着我。”
说到这,乔凤都有些说不下去了,这个借口太烂了,一时分不清是说给苏青禾听还是说给她自己听。
明明从市区到这里也不过才两个小时的车程,就是再忙,抽个空也能过来。
“聊点别的吧。”乔凤转移话题,可想了想,每天都是大差不差的生活,单调无趣且无限重复,她可悲地发现竟没有什么好说的。
沉默了下,脑子里浮现出某个清晰的面容,乔凤不禁勾起嘴角,“妈,你还记得我上学时经常跟在我身后的那个男生吗?”
无人回应,乔凤继续道:“我们最近又相遇了。”
说到这句话时是连她自己都意识不到的轻快的语气,想说的话也渐渐多了起来,絮絮叨叨。
“我俩好多年没见了,自从……”乔凤咬了咬嘴唇,嗓音干涩:“总之那次分别之后我俩第一次正式见面就是前天,他找我要回那只手镯,然后还被人拍了去上传到网上,没想到我成名以来第一次有绯闻还是因为他。”
乔凤苦笑:“妈,你说他这个人为什么总是这样?他一出现,就能把我原本平静的生活搅得天翻地覆。”
“还挺羡慕他这种能力的。”
*
离开第十三医院的时候天色已然暗了下来,乔凤整个人有些恍惚,站在路边打了许久的车,冷风吹的脑壳疼。
“上车吧。”白色的甲壳虫停在她身侧,驾驶座上钟院长正冲着她笑:“刚好去市里买点东西,顺路捎你一段。”
“这么晚上市区买东西?”乔凤无情揭穿,轻笑着拉开车门上车,在这位宽容的长辈面前,她总是可以很轻松。
“这边太偏了,来容易回去就难了,我要是不送你,估计再等几个小时都打不到车。”
“多谢钟院长体恤。”乔凤没正形地打趣。
“你啊,得了便宜还没乖。”钟院长手指落在导航上:“地址。”
乔凤想了想,本想报孙眉的别墅地址,心里却忽然想到些什么,出口的话下意识变了:“秋山府。”
钟院长有些意外,“听说你这两天出了点事,还住原来的地方?”
“连你都知道了啊。”乔凤扶额笑,“回去拿点东西,不住那边了,房子还在物色中。”
“也好,难得空下来,可以多来陪陪青禾姐。”
“也不一定,说不定很快就会忙起来了。”脑子里刘姐和宋成的身影天人交战,但每次一想到刘姐那个志在必得的笑容,乔凤便觉着刘姐胜算大一点。
“忙或者不忙都挺好,总归日子都是这么个过法。” 钟院长专心地开着车,眉眼间全是岁月的沉淀,平静淡雅,不急不躁。
乔凤弯起嘴角附和:“是啊,都挺好,就是到时候若是真的忙起来还希望你帮我多照看照看我妈。”
“瞧你这说的,这么多年不都是这么过来的?”
两人相视一笑。
到市区时将近晚上九点,乔凤只让钟院长送她到秋山府前一个路口,而后步行过去,不出意外远远的便瞧见一群人驻守在府区外,各个手上操着家伙。
乔凤没有丝毫犹豫闪身沿着围墙边沿走,很好的将身影融合在暗色里,走到一处监控死角,乔凤站定,退开一小段距离,而后猛地助跑,三两步蹬上围墙,再一个翻身下去,稳稳落地。
幸好她穿的是裤子,要是穿的裙子可就麻烦了。
四下无人,乔凤避开摄像头往里走,经过一段心惊胆战的路程,最后有惊无险上楼。
到屋里,乔凤有些急切地往卧室走去,见那本封面略微稚气的笔记本安然地躺在枕头旁,一颗浮躁的心这才沉下来,将其紧紧地抱在怀里,嗜血一般吸着笔记本的味道。
脑子里想起宋成的质问声:“别告诉我这里面你一个都没有拆开过?”
乔凤喃喃回答:“拆开了的,一个都没落下。”
乔凤抬手抚过笔记本被摸得起了毛边的每一页纸张,她几乎可以把上面的每一句话倒背如流。
那些缠绵悱恻略带少年矫情心思的字眼,每当读起来总让人觉得心口发热。
不知不觉睡去,梦里乔凤回到了刚收到纸折星星的那天晚上,少年眼底乌青,眼神炽热而坦荡,在那个大家羞于表达爱意的时候,他的爱意已经明显得全校师生皆知。
他说:“这是我折了好几个晚上才折好的,个个都是精品,当然,不好的都被我扔掉了。”
翩翩少年笑起来灿烂得好似一树绽放的花,风一吹扬了半边天,恍人失神。
在他几个兄弟的起哄声中,宋成微微弯腰凑近她,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声呢喃:“里面还有字,你慢慢看。”
说完摸了摸她的发顶,宠溺着一步三回头挥手离去。
乔风愣在原地,回过神来时只来得及瞧见少年逐渐缩小的身影,好似还在远处蹦跶着跟她挥手。
乔凤慢慢笑起来,也朝着远处那个身影挥手,动作机械,生疏,像店里摆放着的那种招财猫。
乔凤抱着侥幸的心理希望宋成没有看到这么笨拙的她,但好像计划失败了,因为远处那个身影在她抬起手的瞬间挥手的幅度肉眼可见的变大了。
最终那个身影消失在夜色中,但少年身上那股暖意却好似染上她,蔓延到四肢百骸,乔凤整个人仿佛被点着。
她想,她那颗像在寒冬刺骨的冰水里浸泡了许久的心就是在那一刻开始回温的,潮湿,温热,每一下跳动都诉说着心动。
当晚,好学生的她第一次静不下心写题,眼神不断瞟向一旁放着的玻璃罐,在第不知道多少次走神之后,她干脆丢下笔头抱着玻璃罐小心翼翼爬到床上。
整整999个,大大的一罐,抱起来还有些沉,打开盖子时,不知是紧张还是怎么的她竟然双手发抖,颤颤巍巍从里面拿出来一个小心翼翼拆开,里面的话显现出来,乔凤双颊有些发热。
那晚房间灯火通明,乔凤一个一个拆开将里面的话逐字逐句抄下来,再一个一个折回去,每一步都像是捧着易碎的精品。
毫不意外的,第二天她眼下也是一片乌青,然而她精神却格外的好,偶尔课件照镜子时还会在心里高兴地想,跟宋成同款欸。
梦境太过美好,以至于她被电话吵醒的时候还有些分不清今夕是何夕,迷迷瞪瞪抬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画面里孙眉放大的脸上满是担忧:
“妞儿,你人在哪儿呢?找你老半天了,阿七那边也联系不上你。”孙眉显然急得不行,看了眼乔凤这边的背景,总算停下脚步,喘得厉害。
“感情我们这边忙死忙活找你,你就躲在秋山府呢,还美美的睡了一觉?”孙眉没好气抬手敲了敲屏幕里她的头,气笑:“说你呢,睡醒没有?”
“醒了。”乔凤揉了揉眼睛,这下是真的睡醒了,看到孙眉着急得气喘吁吁的模样,不禁心生愧疚:“不好意思眉眉,来这边拿点东西,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那边孙眉却是惊讶,“那边不都被黑粉堵死了么,你怎么进去的?”
乔凤刚要回答,忽闻一阵门铃声响起,不禁汗毛竖起,难道黑粉堵到她家门口来了?
乔凤悄悄摸到开关处将屋里的灯都关上,压低声音对着手机那头的孙眉道:“我这边有人敲门,不知道是不是黑粉找上门来了。”
然而那边的孙眉却是一拍脑袋:“害,你那边电梯是要刷卡的,谁上的去。”
说着,眼珠子有些心虚,“妞儿,那啥……先说好,我这也是急中生智病急乱投医。”
意识到些什么的乔凤瞬间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意味,眯眼:“好,你说,保证不打死。”
“哎呀别这样嘛小凤凤,就是那会儿找不到你,我一急就给宋成打电话了。”
话落,门口处的铃声再度响起,带着几分急切,接着是宋成的声音:“乔凤,你在里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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