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似乎早已料到，没有过多意外，有的只是目的达成的哂笑。

“凤，这么多年你还是这样，非要费些力气跟我对抗一下，但其实最后的结果都一样，没有什么区别不是吗？”

没有得到回应刘姐也不恼，只是雷厉风行安排，打出最开始摸到的那副牌，赢得体面又得瑟。

“明早咱们就召开一个发布会，这是闹出绯闻以来你第一次在公众面前亮相，得让你的粉丝们知道你最近过的不太好。”

“最好……今晚别睡熬个黑眼圈出来，明早会有化妆师上门给你化一个楚楚可怜妆容，到时候再跟大家卖个惨，以你的粉丝基础，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电话里的声音依旧在继续，按理说这是一个打太极般互相试探但又略显严肃的对话，但乔凤整个人的思绪却有些飘忽，心心念念着楼上卧室里那个草莓熊。

“乔凤，你有在听吗？”

强势的声音瞬间将她游离的思绪掰回正轨，脚步却不由自主往楼上走去。

刘姐总是这样，她享受掌控一切的感觉，一旦有人试图脱离她的掌控，她就会以退为进捏住对方的死穴，直到对方妥协。

“在听的。”乔凤淡淡启唇，扮演者素来以往的乖巧角色。

“明天的安排大概就是这样，发布会之后咱们就去敲定合同细节，档期方面应该没什么问题……”

“等等。”

彼时乔凤已经打开了卧室的门，那个熟悉的草莓熊的安然躺在床上，似乎在等待她的到来。

“宋成那边不是还没同意？”

刘姐却是高深莫测一笑，“你同意了就好办，他那边只占小头。”

那就是还没同意了，也不知道她哪来的信心，就觉得宋成一定会同意呢。

电话挂断，四周陷入寂静，乔凤逐渐加快的心跳声愈发明显起来，一声强过一声，断层加快。

乔凤伸出手颤颤巍巍拉开草莓熊侧边的拉链，从里掏出一个四四方方的录像带。

相比于录像带全部展露出来的模样，乔凤更熟悉的是它隔着棉绒的触感，每当夜深时环抱住草莓熊手掌恰好落到的地方，轻轻的，用指尖一遍遍描绘着。

她熟悉录像带的各个角落，却唯独记不起它的全貌。

今天，准确来说是这一刻，她看到了。

看到了那个四四方方，对她而言如同草莓熊心脏的部分，就安然躺在她的掌心里，没了棉绒的阻挡，略微硬冷的触感。

播放机许久没用过，从角落里拖出来沾了一手的灰，好在机器没坏还能用。

将录像带放进去，墙上映照出久远的画面，空气里仿佛都能嗅到年代的味道，很轻松便将人勾进几年前的回忆里。

那是一个雾蒙蒙的阴雨天，大学校园的里即使是坏天气也阻挡不了学生们的热情，女寝楼下，走道旁，随处可见两两相依的身影，他们也是其中一对。

借着拍照的名义乔凤把人约到一颗银杏树下，看似在拍照实则手掌紧张得出汗。

而宋成早已看出她的紧张，却不点破不主动，笑得招摇，等待着他们这段关系里，他主动走完99步之后留给她的那一步。

她是一个对感情很慎重的人，或者说在她破碎的人生里，从来没有奢望过会得到一个人全部的爱，所以她在感情里胆小又畏缩，一遍一遍去确定对方的爱意。

直到每一次试探对方都给出她同样坚定的答案，然后她便会如同飞蛾扑火一般，义无反顾扑过去。

就如同当下，她刻意装扮后就连头发丝都有专属它的位置，磕磕绊绊张开口，背了一个星期的表白草稿瞬间化作马路牙子上的尘土，雨水洗刷过后，了无踪迹。

她干脆丢掉手里的花伞，借着雨幕的笼罩鼓起勇气，说出那虔诚的三个字。

不是四个字，是三个字，是极其庄重而又认真的三个字——我爱你。

镜头里其实早就没了主角，从她神色开始犹豫时起，宋成就早有察觉，收起了镜头，却没有按下结束按键。

在这段没有画面的录像里，宋成的嗓音一点点清晰。

沙哑着，略微艰难的声音，他说：等你这句话我等了好久，也怪我，搜寻蛛丝马迹的能力有点差。

随后镜头晃动，他的回答声淹没在绵长的热吻里——我也爱你。

都说初吻会很生硬，可乔凤怎么觉得，她无师自通了呢。

似乎在宋成朝她靠近的一刻，她体内的血液就沸腾着，叫嚣着机体去印证那个在脑海里幻想过千万遍的画面。

或许这就是心理 生理喜欢。

那天她的妆容全都花了，发丝也全都被雨水压迫挤到一起，一缕一缕仿佛教室里的拖布。

后来她总在后悔那天不该把花伞丢掉，可宋成却不赞同，他说那天要是她没有丢掉花伞，他该憋出内伤。

没有镜头的记录，她着实想不起来那天在她漫长的酝酿里，宋成经历着怎样的煎熬，在yes or no里来回跳动的痛苦。

随着一声猫叫，镜头再度晃动有了画面，画面里是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猫咪，孱弱地叫着。

她心疼猫咪，俯身靠近，猫咪甩甩身上的水，她就开始打喷嚏不止。

宋成将她拉起护在怀里，带着她往医务室走去。

“没感冒，就是猫毛过敏。”她可怜兮兮仰头看着少年坚毅的下巴。

“猫毛过敏就更不应该靠近了。”宋成刻意别开脸不看她，乔凤依然坚持，晃着他的手臂，撒娇，故意往她眼前凑，只一眼，他便松口了。

后来猫咪被带到了他在学校外的一套公寓，大多数时候是他在帮她养着，学校宿舍不许养猫，乔凤便只能一有时间就去他的公寓看猫。

印象里她每次去猫都是乖顺的模样，而宋成也开始肯定猫猫的存在，因为养猫之后她去找他的次数翻了几倍。

也因为一人一猫的和颜悦色，她一直默认宋成跟猫猫很亲，直到她将录像倒退回那个阴雨天，宋成揽着她往医务室走去的那一帧，小小的猫咪在以为它将得到收养后却被宋成阻挡落空的一瞬，小小的猫脸上全是对宋成的不满。

之后的录像里，猫咪也是对着她的时候就笑脸吟吟，在她看不到的角度就对宋成各种挑衅和毫不掩饰的嫌弃。

乔凤才终于明白宋成的那句：养不熟。

或许一切都有迹可循，她也逐渐体会到今早孙眉笑出眼泪的那种感觉，因为她抬手才发现她早已满脸泪湿，也不知是因为笑得太过还是怎样。

窗外的天色越发暗了，九点一刻孙眉提着大袋小袋回屋，人未进门先闻其声：“妞儿，下来吃东西。”

乔凤循着味就下来了，盖子揭开，满屋子都是小龙虾的香味。

“怎么样，姐妹够懂你吧。”孙眉单手开啤酒，朝她抛来媚眼。

从乔凤给她发消息说她明天行程满了开始，她就预定好了国际饭店那家招牌小龙虾，一切只为反刘姐而为之。

“今晚不醉不归！”

乔凤特地没有吃饭就是等着这一口，成名以来她几乎不敢碰小龙虾，因为只要一吃小龙虾她必长胖，第二天脸必肿，尤其是小龙虾配啤酒。

“你说明天刘姐要是看到你不仅没有熬出黑眼圈还精神头十足地吃胖了，不知道她那张老脸上会有多精彩。”光是想想孙眉都觉得过瘾。

“她那么爱生气的一个人，咱们不得让她爱有所得？”

酒瓶的碰撞声里，参杂着姐妹俩放肆的笑声。

刘姐总觉得她能掌握一切，所以乔凤大多数时候顺着她，但又不完全，往往这种不痛不痒的忤逆才更挠人心窝。

也算是她给刘姐的一个小信号，能不能接受到，就看刘姐的命了。

次日一早，乔凤早早地便起床了，昨夜喝了啤酒之后姐妹俩倒头就睡，她睡眠有固定时常，超过六小时后就会生物钟叫醒，精神焕发。

反观一旁的孙眉，同样是睡了六个小时，但她眼底依稀可见乌青，由此可见她这段时间到底有多累。

乔凤皱下眉头，抬手拨开孙眉脸上的发丝，轻叹：“都这么累了，还硬是要陪我喝酒吃东西。”

轻叹声里，乔凤眼底的神色也越发坚定，上楼有条不序洗漱化妆，时间尚早，窗外的景色还依然沉浸着黑。

乔凤放慢速度，甚至还翻出视频化了一个前几天新学的妆容。

镜子里的她脸蛋毫不意外肿了起来，却又肿得恰到好处，多了几分可爱娇憨。

除了上镜有点显胖以外，她这个状态是她认为的最佳状态。

孙眉总说她的这张脸瘦下来时是御姐飒气逼人，胖起来了就是标准的鹅蛋脸中式美人。

一切准备就绪，桌上的手机恰好响起，乔凤滑动接听，刘姐英气的声音传来：“化妆师和造型师已经在路上了，你起床收拾……”

“让他们别过来了。”乔凤打断她的话，在刘姐危险的深呼吸里淡然开口：“妆造什么的我自己搞定了。”

那头沉默良久，仿佛在比谁更有耐心，最终刘姐忍耐不住先开口，暴风雨前的预兆：

“忤逆我？”